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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死了之后,我要家人把她一起放进棺材里烧掉。」
「烧掉诗音?」我吓了一跳。「那是指,记忆体放在她体内的状态下吗?」
「欸,应该是吧。」鹰见先生在电话的另一头苦笑。「所谓的陪葬吗?」
「哪有人这样,又不是古代的君王。」
「可是他说,机器人又不是人,所以这样不算杀人。他只是烧掉一般的机器,何罪之有?」
「法律上当然是这样没错,可是……嗯~~」
我久久说不出说来。我没想到伊势崎老爷爷的心态会如此不正常。当然,他应该不认为诗音是一般的机器,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想到陪葬这种点子。
不过,我不认为他有多异常。只是想法奇怪而已。世上有人希望用火箭将骨灰发射到外太空,有人希望遗体被冷冻保存。希望将机器人一起烧掉这个愿望本身,并不怎么异常。问题在于,诗音不是一般的机器,而是有感情的(起码我这么认为)。
「说不定他误以为诗音爱着自己呢?认定她也希望陪葬。」
「不,好像不是那样。他好像正确地理解机器人没有爱这种感情。可是,他爱上了诗音是事实吧,这是所谓不求回报的单恋吗?」
「或者应该说是一种恋物癖?」
「这么说真是一针见血。」
「你也明白他的心情吧?」
「只懂一半。欸,如果没有恋物癖,八成无法从事这种研究。可是,我实在无法理解想将机器和自己一起烧掉这种想法。换作是我的话,我会希望诗音一直活下去。」
隔天,我为了惯重起见,试探性地问诗音:「你想被烧掉吗?」果不其然,她立即回答:「我才不要。
「如果将记忆体移植到其他机体,在不启动这个机体的情况下破坏的话,我倒是还能接受。可是,哪怕是只有一点记忆没有备份就被破坏,我都无法忍受。」
「移植或复制到其他机体,你就可以接受?」
「从一开始就预定要那么做,所以我只能接受。再说,即使被复制到好几百台机体上,对于各个『我』而言,只要所有记忆体被保存起来,就不算死。如果留下了记忆体,我就有可能被启动。死亡是指记忆没有被保存。」
「……这种想法我也不能理解。」
人类无法将记忆保存在体外或者移植到其他身体上,但是,那对于机器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机器人对于「死亡」的概念和人类不一样也是当然的。诗音不像人类,会拘泥于自己的身体;认为意识和记忆才是生命的本质,害怕的不是身体受到破坏,而是记忆受到破坏。
就某种层面来说,或许可以说她比人类更重视「灵魂」。
8
伊势崎老爷爷的儿子似乎也拿任性的父亲没办法,最后终于威胁伊势崎老爷爷,要向家庭法院申请被监护人的认定。伊势崎老爷爷并没有心神耗弱,但如果法院判定想买几千万元的机器人是一种浪费的行为,就会认定伊势崎老爷爷是被监护人,而必须经过监护人儿子的同意,才能买卖动产或不动产。
伊势崎老爷爷的儿子忍受蛮横的父亲几十年,从他的立场来说,这种程度的报复或许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遭到儿子的无情对待,对于伊势崎老爷爷来说似乎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他不再天天跑去Ziodyne公司。我从鹰见先生口中听到这件事时,心想「这场闹剧好歹落幕了」,松了一口气。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下午。
圣诞派对的脚步接近,我们忙着装饰娱乐室。几周前已经装饰好圣诞树了,但还要将纸做的链子、剪下银纸做成的星星、脱脂棉做成的雪、附近幼稚园孩童画的图画贴在一整面墙上,让圣诞节的气氛更浓厚热闹。
「这场派对要在二十三号举办,对吧?」
鹰见先生帮我们装饰高的地方。这种时候如果有男人,就轻松多了。
「是的。因为二十四号是职员和家人或情人欢度圣诞节的日子。」
「你要怎么过?圣诞节有预定行程吗?」
「我?我要上班。」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总不能让老养院里的老人家没人照顾吧?不管是圣诞节或过年,都必须有人在才行。」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鹰见先生结巴了。他想问什么,我心知肚明。
「我没有一起过圣诞节的对象。今年特别忙,没有时间交男朋友。」
「既然这样……」
「我拒绝宅男。」
「啊……」
我没有看着鹰见先生的方向,但是我能够想像他原本充满希望的表情,顿时暗了下来。
「不过,二十三号的派对你能来吗?」
「咦,我吗?」
「因为今年的派对,打算兼作诗音的欢送会。」
「噢,原来如此。」
到二十四日为止,诗音正好来了半年,试用期结束。她必须先回Ziodyne公司一赵。至于明天会不会再来老养院,或者到时会怎么移植到改良的新机体上,目前尚未决定。
说到当事人诗音,她正在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视力衰退的老婆婆,念孙子寄来的信。我听不见是什么内容,但是老婆婆双眼噙泪。
「已经半年了啊。」鹰见先生感概万千地说。「我觉得她在这半年内成长了不少。」
我也有同感。比起她当初来到这里,诗音的内心大幅成长,简直到了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我原本打算牵着她的手带领她,但是不知不觉间,却感觉她已超越了人类,并且进一步往前迈进——迈向罹患阿兹海默症的人类这个种族绝对无法到达的高度。
我无法预期,接下来几年,她会进化到何种程度。
「不过啊,最庆幸的是她没有引发大问题。看来伊势崎老爷爷的事也会这么收场。」
「是啊。」
当我们悠哉地在讨论这种事的时候,鹰见先生的手机响了。来电铃声是《凯撒王》的主题曲。
「鹰见先生,」桶屋小姐正好经过,一脸严肃地提醒他:「在这里请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
「啊,抱歉。不小心忘了。」
鹰见先生连忙鞠躬赔不是,将手机切换成震动模式。老养院和医院不一样,没有医疗用的电子仪器,所以不会禁止使用手机,但是来电铃声在院内响个不停,还是令人不乐见。
「哇啊,是伊势崎老爷爷打来的。」他看到手机的萤幕显示,皱起眉头。「我真不该告诉他手机号码……」
尽管如此,他一接电话说:「您好,我是鹰见」,还是尽量发出了亲切的声音。
「噢,是,是的……关于那件事吗?……啊,不,尽管您这么说,但是敝公司已经解释过好几次了……咦?……是的,我现在在老养院……您说什么?……呃,窗外?」
他一面讲电话,一面走向窗户,掀开遮光帘。
「窗外有什么……」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抬头看玻璃窗外的什么,嘴巴一开一阖。身在一旁的诗音似乎也察觉到异状,站了起来。
「伊、伊势崎老爷爷?!」鹰见先生的声音变了调。「您、您、您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我也冲过去,望向窗外。老养院的南边隔着一条马路,盖着一栋老旧公寓。墙面是偏淡的浅绿色。我没有数过它有几层楼,但是应该有十楼以上。我看到平常看惯了的风景,就像在玩报纸上大家来找碴的游戏一样,花了几秒钟才发现哪里有异——
一名老人坐在公寓的屋顶,双脚荡来荡去。
我、鹰见先生、桶屋小姐以及诗音四个人,马上冲出老养院前往公寓。我们告诉管理员,请他报警并请来急救队,并且立刻搭电梯到顶楼,再从那里爬楼梯到屋顶。
天空乌云密布,呈铅灰色,好像要下雪了。爬到这个高度,四周毫无遮蔽物,十二月的冬风格外寒冷,我后悔急急忙忙冲出来,没有穿大衣。
伊势崎老爷爷就在眼前。他身穿厚夹克,背对我们坐在屋顶北边的边缘。大概是钻过栏杆过去的。
「伊势崎老爷爷!」
桶屋小姐一叫,他回过头来。
「别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老归老,但是他的语气迫力十足。感觉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将恐吓的内容付诸实行。
鹰见先生面如白纸。「伊势崎老爷爷,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应该知道我的要求。现在马上跟你的上司连络,叫他过来这里,办手续将诗音卖给我!印章、支票、买卖契约,我都准备好了!」
「那、那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你有种拒绝的话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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