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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除了具备人类这一种属所普遍共有的素质以外就再别无其他的人,就是一个庸俗的人…“常规”、“平凡”的人(gewohnlichermensch)则表达得比较温和;它更常用于描绘人所具有的智力素质,而“庸俗”的人则涉及人的道德素质。
的确,一个人如果与自己种属的千百万人并无二致,那他又能有什么价值呢?千百万人?不对,应该是数不胜数、永无穷尽的人才对——他们从大自然永不枯竭的源泉里绵绵不断地涌现。大自然在这方面慷慨施予,一如打铁匠的锤子进发出左右飞舞的火花。
很明显,这一说法是对的:一个人如果除了具备自己种属的素质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素质,那么,他除了拥有一种属的生存以外,没有权利要求享有别样的生存。
我不止一次地探讨过这一点(例如:《伦理学的两个根本问题》中的《论意欲的自由》第三部分(2);《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卷1,55):动物只有种属的性格,惟独人才具备了真正的个体性格。但是,在大多数人的身上却只有为数不多的、真正属于个人的东西:他们完全可以被纳入一大类。“这些都是样品”。他们的所思、所欲,正如他们的面相一样,是整个种属的所思、所欲;或者,至少是他们所隶属的阶级的所思、所欲。为此理由,他们庸俗、渺小,并以庞大的数目生存着。我们可以相当准确地预见到他们将要做出的事情和说出的话语。他们没有特别的标记,就像工厂大批生产的产品一样。[116]
他们的存在难道不应该,就像他们的真正本性那样,融讲种属的存在中去吗?平庸这一诅咒通过只给予了这些人种属的本性和存在把这些人在这一方面降至与动物接近的水平。
但不言自明,一切伟大、高贵的事物,其本质已决定了它们只能孤独地存在于这样一个世界:在这里,要描绘卑劣、下流和无耻,再没有比用以形容一般存在的东西的“平庸”、“庸俗”更好的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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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自在之物的意欲,是构成一切生物的共同材料,是事物的普遍元素。意欲是我们与所有人,甚至与动物和其他更加低级的存在形态都共同拥有的东西。在意欲方面,我们和万物是一样的,只要它们充满着意欲。在另一方面,一种生物赖以优越于另一种生物,一个人赖以优越于另一个人的却是认识力。因此,我们要表现出来的东西应该尽可能地局限于认识力方面,只有认识力才可以显现出来。这是因为意欲既然是我们共有的东西,那它就是所谓俗。的东西。根据这一道理,意欲的每一次激烈显现都是“俗”,也就是说,它使我们降格为种属的一个纯粹标本、范例而已,正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显示了种属的特征。因此,所有的愤怒都是俗;所有的纵情狂欢、所有的仇恨和恐惧,一句话,每一种情绪,亦即每一意欲的活动,当它变得那样强烈,以致在我们的意识里远远地压倒了认识力,使我们变得更像是一个意欲着的生物,而不是一个认识着的人——在这时候,我们就都是俗。一旦屈从于诸如此[117]类的情绪活动,哪怕是最伟大的认识天才也会变成一个最普通的凡俗之人。相比之下,谁要是希望成为超凡脱俗,亦即伟大,那他就绝对不能允许意欲占据优势的活动完全占据他的意识,哪怕他受到极大的诱惑要这样做。例如,他必须察觉到别人对自己憎恨、仇视的态度,但又能够不为所动。确实没有比这一迹象更能确切无误地显示出一个人的伟大:对任何敌对的、侮辱性的话语都能够无动于衷,只是把这些东西,正如其他无数的错误一样,归之于说话者肤浅的认识力;因此也就是察觉到这些东西,但却丝毫不受影响。由此我们也就理解了格拉西安[6]所说的话,“没有什么比让人家发现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常人更加降低自己的身份。”
根据以上所言,我们必须隐藏起自己的意欲,就像我们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生殖器一样,虽然这二者都是我们本质的根源。我们应该只让我们的认识力显现出来,犹如我们只露出自己的脸。否则,我们就会变得凡俗。
甚至在戏剧——它们专门和惟一的主题就是激情和情绪——意欲的表现仍会轻易变得俗不可耐。这点尤其见之于法国的悲剧作品。它们的作者除了描绘激情就再没有更高的目标了。他们时而营造出一种可笑、愚蠢的怜悯,时而又写出一些简短的俏皮、挖苦的话语,目的就是借助这些幌子以掩盖其主题的低俗。在看到由着名的拉切尔小姐扮演的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尔特,对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大发脾气的一幕时,尽管拉切尔小姐的演技很出色,但我还是想起了市场上的女鱼贩子。由于这样的表现手法,最后的一幕送别也同样失去了一切崇高的成分,也就是说,真正悲剧性的、法国人没有半点认识的东西。同一个角色却由意大利女演员丽斯托利[118]表演得异常出色,因为意大利人和德国人尽管在其他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对于在艺术中什么才是深刻、严肃和真实的东西却有着相同的感觉,因此他们和处处暴露出缺乏这类感情的法国人恰成对照。戏剧中的高贵,亦即超凡、脱俗和崇高、壮美,首先就是经由认识力——它与意欲互相对立——而产生;认识力自由地翱翔在意欲的活动之上,它甚至把意欲的活动也当作审视、考察的材料。莎士比亚的戏剧尤其让我们看到了这一点,特别是《哈姆莱特》一剧。那么,如果认识力上升至这样的高度:领悟到了所有的渴望与争斗都是毫无意义,并由此取消了意欲本身,那这一戏剧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悲剧性,因此也就是真正的崇高和壮美。这悲剧也就达到了它的最高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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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智力能够集中其力度,抑或松懈、无力,决定了生活呈现在我们眼里的样子。如果我们的智力属于前一种情况,那生活就会显得短暂、渺小和匆匆即逝;生活中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为之激动,相反,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甚至快乐、财富和名声也是这样。我们对生活甚至会形成这样的看法:无论一个人如何遭受过失败,他也不会真的在这方面失去很多。但如果智力属于后一种情形,那在这种智力的审视下,生活就反而显得漫长和重要,一切都是马虎不得,但又充满艰难,我们因此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以争取快乐,跃跃欲试地要大展一番拳脚,并确保占有[119]从搏斗中获得的战利品。对生活的后一种看法是形而下的,亦即格拉西安所说的“对生活太过认真”。而前一种观点却是超验和形而上的,对此奥维德的“一切并不那么重要”(《变形记》)是不错的表达。但柏拉图的这一句话把这种观点表达得更好:“没有什么人、事值得我们为它如此烦心。”
第一种看法的产生,其实是因为在持这种看法的人的意识里,认知取得了主导地位。这样,认识力就不再纯粹为意欲服务,而是被用以客观地理解生活的现象;它也就不可避免地看清楚了生活现象的徒劳和虚无。而在持第二种观点的人的心理意识,意欲占据了优势,认识力存在的目的纯粹是为意欲照明目标以及通往这一目标的途径。一个人的伟大抑或渺小,全在于上述哪一种观点在意识里取得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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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会把自己视觉范围的尽头当作是世界的尽头,这一错觉无论对于肉眼——它们把地平线上的天、地视为相连——还是精神智力方面的眼界而言,都是难以避免的。正是部分出于这一原因,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而这样的标准通常不过是一个裁缝的标准而已,但我们却又不得不对此加以忍受;另外,每个人都毫无根据地把自己的平庸和渺小加之于我们,而这样的天方夜谭却又居然马上就被人们作为事实接受下来。[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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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头脑中,有一些概念甚少是清晰和明确的,这些概念只是通过其名称而勉强存留着。这些名称其实只标示着这些概念的存在而已;一旦没有了这些名称,这些概念就不知其踪了。例如,智。慧。这一概念就属于这里说的情形。这一概念在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是那样的模糊不清!我们只需看看哲学家对此概念所给予的解释!
在我看来,智慧不仅标示了理论上的完善,而且,还包括实践中的圆满。我给予智慧的定义就是:对整体和普遍的事物能有一个完美和正确的认识,这一认识完全渗透在一个人的身上,它指导着这个人的一言一行,甚至在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也充分显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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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身上一切原初的,因此也就是真正的东
西,就像自然力一样无意识地发挥作用。经过了意识的东西,也就因此成为了表象(思想图像)。因此,把诸如此类头脑中的表象形之于外也就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表象的传递。据此,一切真正的和经受得住考验的性格、精神素质从一开始都是无意识的;也正因为这样,它们才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意识做出的事情都是经过一番补足和带有目的的;所以,这类行为已[121]经变成了造作,亦即欺骗。一个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所完成的事情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这却是任何努力都无法代替的。原初、自发的观念、思想就属于这一类东西——它构成了一切真正成就的根基和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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