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要不要来支雪茄?”
“雪茄归雪茄,”西特尼科夫接口道。这时他已坐进扶手椅,翘起一条大腿。“给我们弄点儿吃的吧,我们饿坏啦!请您再吩咐开瓶香槟。”
“爱享乐的人!”叶芙多克西娅说完就笑了,笑得露出了上牙龈。“难道不是这样吗,巴扎罗夫?他是个爱享乐的人。”
父与子(上)85“我贪图享受,”西特尼科夫正色说道,“但这看上去并不妨碍我成为一个自由主义者。”
“不,就是妨碍,就是妨碍!”叶芙多克西娅高声说。不过,她还是命女佣去安排早点和准备香槟。“您是怎样想的呢?”她转过身子问巴扎罗夫,“我认为您一定赞同我的意见。”
“啊,不,”巴扎罗夫表示反对,“一块肉无论如何要比一块面包好,即使是从化学观点而言。”
“您研究化学?正好是我所爱。我甚至发明了一种胶粘剂。”
“胶粘剂?您?”
“是的,是我。您知道它们用作什么?胶玩具娃娃,胶娃娃头,使它不那么容易破碎。我也是个相当实在的人。不过这项发明还有待完善,我还应该看一看利比赫的著作。顺便问一句,您有没有看过《莫斯科新闻》上基斯利亚科夫关于妇女如何生活工作的文章?您不妨看看,我敢说,你一定对妇女问题有兴趣。您对学校也有兴趣吗?您的朋友从事什么工作?我到底怎么称呼他?”
库克申娜女士像天女散花似的撒下一连串的问题,不管别人是否来得及回答。一般娇惯了的孩子平时就是这样问他们的保姆的。
“我叫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基尔萨诺夫,”阿尔卡季介绍说,“我不工作。”
叶芙多克西娅听了不由得哈哈一笑。
“这倒自在!怎么,您不抽烟吗?维克多,我正生您的气呢!”
86父与子(上)
“为什么?”
“听说您又在称赞乔治。桑。她她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有什么好称赞的!怎么可以拿她跟爱默生比?她什么也不懂——既不懂教育学,也不懂生理学。我敢相信,胚胎学她压根儿就没有听到过,但我们这时代没有它行吗?(叶芙多克西娅说到这儿双手一摊。)哎哟,叶尼谢维奇那篇文章写得多好啊!
这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先生!(叶芙多克西娅常常用“先生”来代替“人”字。)巴扎罗夫,坐到沙发上来,挨我近些!您大概不是很清楚,我很怕您。“
“为什么呢?请原谅我的好奇。”
“您是位可怕的先生,批评起人来严厉得让人感到害怕。
哎哟,上帝,我太可笑了,就像乡下地主那么说话。不过,我真的是地主,亲自管理着我的田庄。您不妨设想一下我的经纪人叶罗费怪到什么程度,他整个就像那库珀笔下的拓荒者,说老实话就是从拓荒者脱胎来的。我终于定居在此了。这是个没法忍受的城市,不是吗?可有什么办法呢?“
“这城市和别的城市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的,”巴扎罗夫淡淡地说。
“以鼠目寸光看待一切,这最最可怕的!以前我都在莫斯科度过寒冷的冬天……但是那里现在住着我的外子——麦歇库克申。就说那莫斯科,现在……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也不像以前了。我想到国外去,去年我差不多一切都准备妥当好了。”
“肯定是去巴黎喽?”巴扎罗夫问。
“巴黎和海得尔堡。”
父与子(上)87“可你为什么要去海得尔堡呢?”
“因为那里有朋友。”
这下子巴扎罗夫没话可说了。
"Pierre。萨波日尼科夫……您知道吗?“
“不,不知道。”
“真让人遗憾。Pierre。萨波日尼科夫也经常去利季娅。
霍斯塔托娃家作客。“
“我也不知道她。”
“就是他准备陪我出国的。感谢上帝!我是无牵无挂的,没有儿女之累可以随心所欲尽情地干我想干的事情……哎哟,我说什么来了:感谢上帝?但是,没关系。”
叶芙多克西娅用她那几根薰黄了的指头卷了一支烟,包烟纸角蘸上唾沫,吸着用嘴试了试,把它点燃。女佣捧着盛有早点和酒的托盘进来了。
“早点来了,想吃点吗?维克多,打开瓶塞,这是您份内的事。”
“我的,我的,”西特尼科夫急忙回答并又怪声笑了。
“这里有漂亮女人吗?”酒到第三杯,巴扎罗夫问。
“有,‘叶芙多克西娅回答,”不过她们都不是很聪明。例如monamie奥金左娃的模样就很俏,可惜的是,她的名声有点儿……这倒没什么,但是缺乏任何自由思想和观点,没有广度,没有……诸如此类的学识。教育制度应该作从头至尾的改造,关于这,我想过很多。我们的妇女教育糟糕透了。“
“您完全拿她们没办法,”西特尼科夫随声附和,“她们理应受人鄙视,所以我鄙视她们,完全,彻底!(凡可以加以鄙88父与子(上)
视而又可能表示鄙视的场合西特尼科夫最感到愉快,特别是当话题涉及女性的时候,他万没料到几个月之后将拜倒在他妻子的石榴裙下,就因为妻子娘家姓杜尔多列奥索夫公爵的姓。)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们的谈话,没有一个人配得上我们这些严肃认真的男人谈及她!“
“不过,她们没必要去理解我们的谈话,”巴扎罗夫说。
“您指谁?”叶芙多克西娅插问道。
“指貌美女子。”
“怎么,您这是不反对普鲁东的意见了?”
巴扎罗夫傲慢地挺起胸来:“谁的意见我都不要听,我有我自己的观点。”
“打倒权威!”西特尼科夫简直是在呐喊。他很高兴能在他顶礼膜拜的人面前露一手。
“但是马可来自己……”库克申娜本想辩解。
“打倒马可来!”西特尼科夫的声音惊天动地,“您是想护卫那些婆娘们?”
“不是护卫婆娘,而是护卫女性的尊严与地位权益,我曾经发誓为此流尽最后一滴血。”
“打倒……”西特尼科夫忽在半腰里停住了。“我并不否定女权,”他说。
“不!我看得出来,您是个十足的斯拉夫派。”
“不,我不是斯拉夫派,诚然……虽然……”
“不,不,不!您是个斯拉夫派,《治家格言》的忠实无比的遵循者,喜欢在手里拿根鞭子。”
“鞭子嘛,是个好东西,”巴扎罗夫说,“不过,我们已经父与子(上)89到了最后一滴……”
“一滴什么?”叶芙多克西娅急忙问。
“香槟酒,我亲爱的叶芙多克西娅。尼基季什娜,是最后一滴香槟酒,而不是您的血。”
“当别人攻击妇女的时候我是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的,”
叶芙多克西娅继续说道,“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与其攻击妇女,不如去看看米席勒的《DeIamourA》。这是本很出色的书。先生们,我们还是来讨论爱情吧。”她慷懒地把一只手放到压皱了的沙发小垫子上。
忽然大家都默不吱声。
“不,何必讨论爱情呢?”巴扎罗夫开口道,“刚才您提到了奥金左娃……似乎您是这么称呼她的。那位太太是谁?”
“一代美人!一代美人世间难找的好人儿!”西特尼科夫又亮起他的破嗓门。“让我来向您介绍:好聪明,富有,又是个寡妇,只是思想不够开明,她应该跟我们的叶芙多克西娅学习。祝您健康,Eudoxie!我们来碰杯!Ettocettocet,,tintintinEttocettocettintintin——!,,——!!……”
"Victor,您真是个调皮鬼。不过也倒蛮讨人喜欢的“
早餐持续了很长时间,香槟喝完一瓶又一瓶,甚至第三瓶、第四瓶……叶芙多克西娅絮絮叨叨个没完,西特尼科夫和她一唱一和,大谈起结婚——到底是一种偏见呢,还是一种罪过?人出世时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个性说到底表现在哪里?折腾到后来,叶芙多克西娅喝酒喝得脸蛋儿红红的,一边用秃指敲打着失调的钢琴琴键,一边用她暗哑的嗓子唱歌,先演唱了茨冈人的民歌,后又演唱了塞穆尔——希夫的抒情90父与子(上)
歌曲《睡眼惺忪的格拉纳达又睡了》。当唱到:你和我的嘴唇组成了一个热烈的吻西特尼科夫用围巾扎住脑袋,装扮成脉脉含情的情人。
阿尔卡季终于忍不住了,他高声说道:“先生们,这简直就像是伦敦疯人院了!我可就快达到忍耐的极限了。”
巴扎罗夫直到此时仍在一门心思喝他的香槟,只偶或插上几句挖苦的话。这时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也不跟女主人道别,就和阿尔卡季出了大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