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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我要为他拼死卖力,他连谢都不说一声?……即使说声谢,又值得了多少?
他住上了白白的漂亮小屋,我则将老朽入木;以后又怎样呢?“
“够啦,叶夫根尼……有人背后说我们缺少准则,今儿听了你的这番话,不由使我不得不同意他们的意见,那么你是何种态度呢。”
“你说话像你伯父。总之,准则是不存在的,难道现在还没猜出来?只有感觉,一切取决于感觉。”
“怎么会是这样呢?”
“就是这么回事。如我,对准则就持批判态度,认为感觉至上。我喜欢否定,我的头脑就是按此结构的,没了。为什么我喜欢化学,你喜欢苹果?也是依靠的感觉。一切无不如此,人不可能认识比感觉更进一步的东西。这话不是任何人都肯对你说的,就是我,下次也不会对你再提起。”
父与子(下)163“怎么可能呢?连正直也是一种感觉吗?”
“当然!”
“叶夫根尼!……”阿尔卡季伤心地准备往下说。
“啊?怎么啦?不合你的胃口?”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不,老弟,既打算抛弃一切,重新给自己洗头换面就不要怜惜自己!……不过,哲理我们已经谈够了,普希金说:”大自然送来了梦的安宁。‘“
“他从来没有吟过这样的诗,”阿尔卡季说。
“虽没吟过,但他作为诗人,有可能并且应该这么吟诵。
顺便补充一下:他在军队里服过役。“
“普希金从来都不是军人。”
“怎么可能不是呢?他在每一页里都写:”战斗去,战斗去!为了俄罗斯的荣誉!‘“
“你从哪儿想出的荒唐话?简直就是污蔑!”
“污蔑?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拿这字眼吓唬人。对一个人而言无论怎样污蔑也不为多,实际上人比污蔑他的话还要坏十倍、二十倍。”
“我俩最好还是睡着!”阿尔卡季懊恼地说。
“我深表赞同,”巴扎罗夫回答。
但是他俩一个也没能睡着,某种敌意在咬噬着两颗年轻而彼此不同的心。过了五分钟,他们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默默地你看我,我看你。
“你看,”阿尔卡季蓦地说道,“一片枯干的枫叶脱离了枝头落到地上,它飘飘荡荡,像蝴蝶在飞舞,这不是很奇怪吗?
死的哀伤竟然与生的欢乐相似,这多少让人感到深思。“
164父与子(下)
“哦,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我的朋友,”巴扎罗夫说,“我求你一件事:别用那些美丽的词汇。”
“我说我能说的……你也太霸道了!我脑袋里有这想法,为什么不能把它说出来?”
“你能说,为什么我就不能说我的想法?我觉得美丽的词汇不合时宜。”
“什么才合时宜呢?骂人的话?”
“唉,依我的观点,你像你伯父。那个白痴听见你这话准会高兴。”
“你把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称作什么?”
“我一如应该称呼他的那样,把叫他白痴。”
“这,恕我直言,太让人难堪了!”阿尔卡季高声说。
“哎哟,家族的感情在起作用了,”巴扎罗夫说得不慌不忙。“我早就发现,家族感情在人们的身上根深蒂固,他可以放弃任何偏见,但,简单说个例子吧,若要他说出他兄弟拿过别人的一块手帕,是个小偷,就难于启齿了。说的也是,我的兄弟,我的嘛——我不是超凡脱俗的人,能说出口吗?”
“我纯粹是出于一种正义感,而不是什么家族感情,”阿尔卡季忿然反对。“你既然不清楚这样的感情,没有这样的感觉,你就不能妄加评论。”
“换句话说,阿尔卡季。基尔萨诺夫实在难以琢磨,我理解不了,理当俯首缄口。”
“够了,叶夫根尼,再往下说,我们俩会吵起来的。”
“啊,阿尔卡季,随你的便好了。让我们那怕只一次,好好地吵上一架,不管三七二十一。”
父与子(下)165“真要那么吵,到后来非……”
“非打架不可?”巴扎罗夫接口道,“那又有什么不好?在这儿,在草地上,在田园式的氛围中,远离世界,避开人们的目光,打一架也没有关系,只是你打不过我,我一下子就能卡住你的脖子……”
巴扎罗夫粗壮有力的手指……阿尔卡季像开玩笑似的转身准备抵抗……对方凶神恶煞似的脸,嘴角上绝非逗着玩的狞笑,逼人的目光,不由让他感到惧怕……此时恰好传来瓦西里。伊凡内奇的声音:“哦,你们到这儿来啦!”随即老军医出现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身穿亚麻布衫,头戴自编的草帽。“我找呀,找呀……
不过,你们确实挑了个好地方,躺在‘大地’上仰望‘天空’,悠然自在……可以说意义不凡。“
“我只在打喷嚏的时候看一看天空,”巴扎罗夫说,接着对阿尔卡季低声说:“可惜,他打搅了我们。”
“够啦,”阿尔卡季也同样轻声回答,并握了握朋友的手,“再牢固的友谊也经不起这样的冲突。”
“我望着你们,我的年轻朋友,”这时瓦西里。伊凡内奇双手支着一根自制的、小巧的土耳其人头手杖,摇头晃脑地说,“不由自主地赞叹:你们有着多么大的力量,多么旺盛的青春和多么好的才干啊!简直是……卡斯托尔和波鲁克斯!”
“瞧,把神话也用上了,”巴扎罗夫说,“看来你的拉丁文到现在还没有忘记。我记得你用拉丁文写了篇不错的文章,为此得了银质奖章,是吗?”
“德奥古利兄弟,德奥古利兄弟!”瓦西里。伊凡内奇一166父与子(下)
再地说。
“不过,这事已经谈够了,父亲,别再那么自作多情啦!”
“难得一次也不为过,”老人答道,“但我寻找你们并不是为了表示恭维,而是因为,第一,告诉你们快吃午饭了;第二,我想提前告诉你,叶夫根尼……你是个聪明人,善解人意,也了解女人,所以你应该原谅……你妈见你回来了,决定做一场谢恩弥撒。你别以为我是来叫你参加弥撒的,不,弥撒已经结束了。但是阿历克赛神父……”
“教士?”
“是呀,一个教士。他将参加……午餐……出我意料之外,我并没邀请……但事已至此……他没能明白我说什么……再说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她……他在我们这儿算得上是个好人,知书达理。”
“他不会把我的那份也吃了吧?”巴扎罗夫问道。
瓦西里。伊凡内奇笑了。
“哪能呢?”
“得,除此以外我别无意见,我愿和任何人一块儿共进早餐这令人感到愉快。”
瓦西里。伊凡内奇整了整头上的草帽。
“我事前便已相信,”他说,“你无视任何偏见。就以我而论,已经活了六十二岁,早已算作一个老人,也没信过邪(瓦西里。伊凡内奇不敢承认举办谢恩弥撒是他希望做的)。
阿历克赛神父想与你认识。肯定你能喜欢这个人的……他并不反对玩玩扑克,甚至……我们之间说说而已……吸几筒烟。“
父与子(下)167“那又怎么样?饭后我们来它一局,我准能赢他。”
“嘻—嘻,等着看!还不知谁是最后的赢家呢”
“怎么的,你想拿出看家本领?”巴扎罗夫把看家本领四个字说得特别清楚。
瓦西里。伊凡内奇的脸颊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说这话不怕难为情吗,叶夫根尼?……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是的,我承认,我年轻时有这样的嗜好,但是也为此付出过惨痛的教训。瞧这天气热的!让我和你们坐一会儿,不妨碍吧?”
“一点也不,”阿尔卡季回答。
瓦西里。伊凡内奇呼哧着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先生们,”他又打开话匣子,“你们这包厢叫我想起了行止无常的军旅生活,我们的住地就常常设在干草垛的旁边,有时甚至找不到这样的好处所,你这时可比我们以前舒服多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一生历尽艰辛,如果你们允许,我来讲一个比萨拉比亚鼠疫大流行时的趣事。”
“为此你得了弗拉奇米尔勋章吧?”巴扎罗夫接口道,“知道,知道……顺便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挂着它?”
“我已经说过我不迷信,”瓦西里。伊凡内奇回答(他在客人来的前夜才安排拆下礼服上的红授带),接着说开了鼠疫流行时的趣事。“哦,叶夫根尼睡着了,”他悄声说,并且对阿尔卡季眨了眨眼睛。“叶夫根尼,快起来!”他提高音量说,“去吃午饭吧………"阿历克赛神父魁梧结实,一头浓发梳理得滴溜水滑,在他那神父长衫腰间束了根绣花腰带,人挺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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