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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点上说,“红”可以象征于连追求人生的意义,“黑”就代表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为了自己利益而拼命奔波,却不理解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其实,于连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不过,我不会成为于连,我必须成为我自己。尽管我和于连都有拿破仑式的野心。
席间,楚楚不断地谩骂前任总经理半年之内如何糟蹋了她二百多万,临走时还骗她六万多块。
“我是无意再选总经理的。不过,白社长介绍的人,一定错不了。”楚楚言不由衷地说。 这话让我听得心里发酸,我明白了为什么从下飞机到现在受楚楚冷落的原因。原来人家本无意用总经理,是白社长的面子强加于她的。同时,我也能感觉到楚楚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我心想,不管我在不在公司做,我都要让她知道我的分量。我不能因为一份工作而失去尊严。人的尊严是一种高度和重量,再不起眼的人有了这种重量,也能面对权贵不卑不亢,面对不义之财不馋不贪,面对不公之事不忍不避,尊严是一个人支撑信仰与生命的骨架。我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能让他们小瞧了自己。
“楚总,恕我直言,”我从容地说,“我觉得你的服装公司不能称其为公司,我的第一印象是连起码的管理都没有,你作为公司董事长二百多万花在哪儿了都说不清楚,而且是短短的半年,这说明公司的财务状况非常糟糕,连起码的财务制度都没有,这对一个有限责任公司是很危险的。”
楚楚被我说到了痛处,“我本来对管理公司就没兴趣,我的兴趣在服装设计上。”她解释说。
“你的兴趣只在中式服装设计上,坚持特色是好事,但固守就会落后。经济全球化要求服装走向世界,但同时世界各国的服装也向中国涌来,融合是必然的,因此,可以坚持但不能固守。”我不客气地说。
赵老板对我的观点非常赞赏,半年之内被糟蹋的二百多万就是他投资的。他在北京有三家大型酒楼。
“我最近正在北京大学进修,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想在理论上总结总结自己,拔拔高,这一听课不要紧,对过去的投资方式能成功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过是钻空子的暴发户行为,今天再这么干非砸进去不可。市场经济越来越规范了,不按规则办事准吃亏。”赵老板感慨地说。
我心想,赵老板这么精明的人为什么会让楚楚公司糟蹋二百多万?而且席间赵老板对楚楚一再表示:“这二百多万就算打水漂儿了,不要了,今后我也不再投了,所以这个副董事长的头衔也该摘了。”
赵老板都要撤,我能撑起这个破烂摊子吗?白鸿儒和楚楚是什么关系?赵老板和楚楚仅仅是合作关系吗?我心里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
“楚楚,雷先生的住处安排好了吗?”赵老板关切地问。
“就在我的办公室。”楚楚无所谓地说。
“那怎么行!开玩笑呢!这可是公司的总经理呀!”赵老板一听就急了。
“能洗脸刷牙吗?”何大姐小声问楚楚。
“不能,没有自来水。”楚楚不好意思地说。
“这么说,连上厕所都是问题了?”何大姐又问。
“公司外面有厕所。”
14、楚楚(4)
这时,白鸿儒觉得很尴尬,他心里清楚,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小女人看上去就像念过大书的书呆子,看来她什么也没准备。我心想,白鸿儒一定觉察出我心寒了。而此时的我正在犹豫是留还是走。
“白社长,我已经拿定主意,明天就回东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坐在白鸿儒身边小声说。
“为什么?”老白很吃惊地问。
“这儿不适合我!”我坚定地说。
白鸿儒的老板派头马上没有了,苦苦劝我留下来。我心想,你老白真需要我这样的人,开诚布公地谈就行了,用不着谈什么《红与黑》和我绕圈子,搞得自己像救世主似的。经过“李张大案”的洗礼,别的没学到,怎么看人心里还是有数的。我走的心意已决。
“雷默,即使你想走,也得一星期以后,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白鸿儒好像在求我。
我心想,要走就明天走,夜长梦多,怕白鸿儒下不来台,我答应他考虑一晚上,明天给他回话。我和白鸿儒的谈话,除何大姐外,赵老板和楚楚并未察觉。
“白大哥,今天就到这儿吧。楚楚,饭后你陪雷先生找家酒店先住下,明天我们为雷先生租套房子。”赵老板诚恳地说。
楚楚这才似乎明白,这个雷默是个人才,不然赵老板不会一下子看好,赵老板可是商海精英啊。楚楚一下子对我热情起来。我们离开酒店,我与白鸿儒、何大姐、赵老板告了别,又上了楚楚的车。
夜晚的北京格外迷人,我的心却愈加忧郁起来,身边的这个女人离过两次婚,赵老板一个久经商海的人会白白扔给她二百万?白鸿儒看她的眼神就像于连看玛特尔。我不愿意再搅到是非中去。我的生活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楚楚把我送到一家小宾馆,一宿三百元,她要为我付钱,我拒绝了。办完手续后,我与她告辞,我望着她那娇小的身影儿心乱如麻。
在房间里,我思考再三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同意我回东州,“孩子,爸爸一辈子的经验就一句话,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总会有出路的。”父亲鼓励说。
父亲的脑膜瘤让他很痛苦,隔一段时间就要抽一次,虽然吃着治癫痫的药,但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父亲的坚强给了我重新奋斗的勇气,我想我应该自己再闯出一条生路来。
我给杨娜打了电话,我相信妻子的第六感觉,灵得很。男人创造世界,而女人创造男人。我和杨娜是彼此精神的寄托。她最看不得我受委屈,她也同意我回东州。她说了一句很俗的话,但我听了觉得特有力量。
“雷默,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躺在床上一宿没睡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仿佛看见了贾宝玉梦游的太虚幻境,一会儿丑儿飘了过来说:雷默,不乱财,手香;一会儿,米雪飘了过来说:雷默,不淫色,体香;一会儿,紫衣飘了过来说:雷默,不诳讼,口香;一会儿,陈梅飘过来说:雷默,不嫉害,心香。
烟雾缭绕,美人飘去,我突然想起,这四句话不是大戏剧家汤显祖的做人四香原则吗?汤显祖的《牡丹亭》我从小就读过,时人称他“文章超海内,品节冠临川”。难道我今后的路还会与戏剧有关系?果真如此,倒真是与丑儿有缘了。就这样,我胡思乱想了一宿。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给白鸿儒和楚楚分别写了一封信,表达了感激之情和回东州的决心,早餐也没吃,便打车去了楚楚公司,一是要把信留在公司让人转交给楚楚,二是我的行李还在那儿。
14、楚楚(5)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小雨似乎是为我下的,我的心不再焦躁,我知道人一天也不能没有希望,它在人性中所扎下的根比回忆往事更深更牢。
我在去首都机场的路上给林大勇打了电话,解释了我的处境和回来的原因,并再一次表达了谢意。
林大勇表示理解,并说:“回来也好,我有两个朋友的公司缺副总经理,你回来以后去试试吧。”
我挂断手机,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15、怅然若失(1)
回到东州后,在《东州日报》上看到一个大消息,市政府要搬迁到黑水河南岸。据报纸介绍,这一壮举是几位人大代表联名提议的,目的是要把黑水河南岸开发成像上海浦东那样的开发区,市政府南迁可以起到开发带动作用。
前几年,黑水河发生过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为保东州炸了黑水河南岸的大堤,结果南岸乡镇一片汪洋,老百姓的房子淹的只露出一个房顶,有的连房顶都看不见了。
省委书记陆清坐在直升机里,面对被洪水淹没的乡镇痛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省委书记面对老百姓受灾而流下伤心的眼泪,从那时起,我对陆清的印象就一直不错。陆清在我心里算得上是一位政治家。中国需要更多这样的政治家。
那次大洪水,我和张国昌在一线指挥抗洪,整整三十天没有回家,日夜吃住在大坝上,大灾大难可以净化人的灵魂,升华人的精神,那时的张国昌是可爱的,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个好官。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国家这些年一到雨季大江大河就要抗洪,那些百年不遇的大堤是怎么修的?市政府果真迁至黑水河南岸,相信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开发一定会出现一座新城,我不知道到那时候再发生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是炸南岸,还是炸北岸?
黑水河南岸是一望无垠的良田,在那儿建一个所谓的东州的“浦东”,不知要毁掉多少良田。中国的良田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东州是个老工业基地,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改造老工业基地上,让老工业区成为东州的“浦东”,而非要糟蹋良田沃土,这是不是决策者的政绩心理在作怪,仍然没有摆脱政绩工程、大项目工程、形象工程的怪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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