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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老记着干脆面,你早还给我了。”姚景程揽住黄毛肩膀,借力站稳了往前走,补充说,“没还完今天也清了。”
他内心极不情愿,可之前在他哥强硬的姿态下,只得答应不再去丧狗那儿做事。可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发现丧狗哥的丰田面包车停在校门口等候着,姚景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上车。
丧狗上下打量他,“瞧不出来,你小子也够糙性的啊?惹谁不好,惹上聂家兄弟?”
丧狗真人并不像名字那般狰狞狠辣,一对眼睛滴溜溜乱转倒像只老鼠。姚景程没问他从哪儿听到傍晚的消息,闻山就这么大的地方,谁不知道谁?他寻思着会不会连丧狗也是聂家的人,这是又为聂小四出头来了。他一时间沮丧无比,沮丧过后心想不就是再去医院修理一次零件?又不是怀孕,怕啥?于是,反而生出些孤勇来。
哪知丧狗见他半晌不说话,托住他下巴把脸拨过一边,就着车里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说:“还行,下手留了情面的,聂二做事也不算过分。不过,这样不好办了。”他说完沉吟,有些棘手的样子。
见姚景程眼神中掩不住好奇,丧狗豁达地笑了笑,说道:“算了,本来打算问问你想不想报仇,想出气哥帮你。不过这一看,也就是毛头小伙子打架。是哥我多心了。”
姚景程听见报仇那两个字,不由有些心动。如果闻山地面上的人知道聂小四在他面前也讨不了好去……他能想象会有多少崇拜的眼神。可转念一想聂小四他哥聂二,姚景程高昂的情绪顿时低落。“丧狗哥,你对兄弟好,我心里知道。”
“呵呵,不过是举手之劳。哥我也有私心,你是惹了聂小四,哥我惹的是麻烦人物——聂二。所以……”丧狗长叹,“有些事不得不做啊。”
丧狗无可奈何的表情不似作伪,而言外之意又把姚景程的好奇心再度高高吊起。只是道上有些事轮不到他们这些小混混涉足,所以姚景程只能保持沉默,但眼里还是泄露了情绪。
仰靠着座位的丧狗突然躬身向前,十指交握在嘴边,目不转睛地注视姚景程,“听说你和聂小四以前还是哥们,哥我不为难你,我只要你去跟聂小四认个错,随你怎么做,办法你自己想。我只要你重新和他混熟了之后——”丧狗停下话,环视一周。车里的人之前都下去了,姚景程明了应该是紧要的事,不禁屏住了呼吸,等丧狗的下一句话,“把他带到我们场子来。”
丧狗眼中的狡黠,嘴边意味深长的笑都告诉姚景程,这事明显是个阴谋,而他是其中的一环。姚景程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来场子赌博最严重的后果是倾家荡产,可聂小四出事了他哥不管吗?而丧狗有那个本事惹得起聂二?
丧狗像看出他心里的疑问,往后靠去,说:“别的事不用你管,就说干不干吧。想想要是有一天聂小四跟狗一样趴你面前求你,你爽不爽?”
姚景程保持缄默。因为想起姜尚尧那句话“一拨拨人出来,一浪浪淘过去”,他琢磨着这次淘掉的是谁?闻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聂家,还是面前笑得志在必得的这位?但最终结果,无论怎样,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问:“丧狗哥,如果我说不做呢?”
坐在他对面的丧狗拍拍他肩膀,笑得眼睛眯成缝,说:“哥我不会看着自己兄弟受欺负还不做声,放心,哥一定帮你讨个公道。聂小四敢揍我兄弟,我就敢往死里揍他,而且事后全闻山一定都能知道你是个不好惹的。”
姚景程脑海里顿时浮现聂二高壮的个头和狰狞的脸庞,想象被这样一个人当做仇家盯紧了,最后只得沦为丧家之犬的下场……他吸口冷气。与笑眯眯的丧狗哥对视良久,更觉脊背凉飕飕的。
许久后,他缓缓点了个头。
以姚景程的阅历和心智来说,遇事能权衡左右方做决定,这已经相当不易。
只是他自作聪明地以为无论结果如何,那也只是两股势力间的争斗,和他无关。所以即便丧狗以栽赃陷害的手段胁迫他下水,他也没考虑其中深意。如果他告诉他哥,姜尚尧可能会拧起眉头思索一会儿,然后问一句:“这事谁做都行,为什么是你?”
可惜,闻山的浑水暗流汹涌,隐约有掀起澎湃狂潮之势。而这一切,姜尚尧并不知情。
他段上倒班辛苦,跟车经常是连续三四天在外;年后吉他班恢复上课,又多收了几个新学生;偶尔有时间休息,也要陪姚雁岚,要看股市行情,研究K线图。他利用所有的时间只为存折上的数字往上跳,虽然速度缓慢。
“这些挨枪子的,胆子可真大。光天化日的抢钱。”他姥姥看完电视新闻,摇摇头往厨房去。
闻山附近除了几个国有矿场,更多的是私人小矿。这些天连续发生了几起抢劫案,受害者都是携带大量现金的私人矿老板。新闻连续播报了几次,令大家都有些惶惶的。
姥姥向来富有正义感,姜尚尧对老太太的义愤报之一笑。
他妈正在织毛衣,手指飞快,说话语速更快,“妈你别去了,碗搁那儿我来洗。尧尧,坐下来,妈妈有话和你说。前些天不是去侯主任家了吗?总算是有了个准信。前面的房子按工龄抽签,有我们家一份。我这心算是定下来了,不过跟着又头疼。你舅是个耳朵软的,问他借钱要过你舅妈那一关,根本就不可能。我想了想,连提都不用费事了。我问你,这几年上班,你攒了多少?妈平常不过问你这些,今天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你老实和我说,我看差多少,再想办法出去借。”
每回出入家门,姜尚尧都会仰头数数工地上那新房的楼层数。等待此刻已久,老成的他也有些抑制不住激动。他早算好了银行存起的钱和股市里的资金,虽然微不足道,可还是令他妈吃了一惊。
“妈,你知道的,跟车有外快。”他不想说炒股的事情令他妈担心,所以这样解释。
都是一个系统的,姜凤英倒也明白其中的猫腻,“别太过火了,给人知道了不好。”说着长长地叹气,“也差得太多了。”
姜尚尧激动的情绪随即平复下来。他默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中的证劵报。那上面被他划了一条红杠,000251。去年年底他扫完几百只股票的K线图,排除掉大部分,再研究完年报,仅剩不到十只。这只医药股是他最为看好的,市盈率低得不符合常情,而且两年来一直在低位波段式盘整。当初留意到时只觉脑中锵然一响,隐隐意识到这是不是命运向他微微开启的一扇门?可他天性持重,不敢冒进,所以继续留心着走势,等待一个突破口。
时至今日他仍在踌躇,是谨慎地小量介入,还是倾其所有?
透过窗子望出去,前面的工地停了工。黑夜里只能模糊看见巨大的轮廓和吊机长而坚实的吊臂,那里的某一层楼某一个窗口,有一天会亮起橘黄的温暖的灯,那会是他和姚雁岚的家。
“妈,那房子大概年中才能起好吧?到年中说不准就够了。”姜尚尧眼神炽热。
他怀抱美好的期待,又有一定的自信。可仍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敢告诉姚雁岚,怕单纯的她空自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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