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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娣望向窗外,不发一言。
姜尚尧骤减来往的次数,敏锐的她怎会感觉不到?那日的尴尬与暧昧至今记忆犹新,而后他的退却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如大磊所说,他想的必定是雁岚吧?人活于世,最难的就是一个舍字。虽然从他纠缠的目光,目光中深蕴的情绪以及无数次的欲言又止,还有无数次相见时欢愉的笑容,她能够确定他对她不无感觉。但是,从呱呱落地起缔结的感情纽带,朝暮相见时绽放的爱情之花,又岂是她默默相守的十年能轻易抗衡的?
所以他才请求她再多给一些时间,让他能彻底地“舍”,再无遗憾地“得”。
庆娣想起生日前夜,他说那些话时,月色下认真的表情。她微微一笑。
再念及电话中老凌央她教电脑课,口口声声说出于工作需要,与人无关。她笑意放大,直至心坎上。
他的言行不一,是否意味着,在他内心中,过往与现实的战役里,他已经选择弃械而降?
这人,一定要如此迂回吗?
到了矿场,福头久不见老凌的闺女,兴奋莫名。而庆娣站办公室里环顾一圈,还没开口问,老凌就解释:“姜哥去了井下,巷道差不多开好了,今天测瓦斯,装风机。姜哥说全部人辛苦半个月赶工,争取月底订购的钻机钻头一到就能开挖。”
庆娣目光投向不远处铁棚下巨大的绞车和分离机,心中本想痛骂他一句胆小鬼的,但眼前呈现的成绩又令她不由得替他开心。
老凌入狱时间与姜尚尧相近,年纪稍长,同样错过了互联网的大时代,学起来有些吃力。直到晚饭前,才摸索出个大概。
庆娣正在走与留之间犹豫,姜尚尧已经踏进门来,放下安全帽,招呼她说:“来啦?”
他的表情平静如常,但眼里满满的喜悦泄露了真实的情绪。庆娣再次暗骂他一声胆小鬼,坦白说:“本来还以为你在矿上吃饭不回办公室,我正打算走呢。”
姜尚尧愣了下。女孩子大多有些小心眼,本以为这些日子他的退避,会让她生气失望,甚至会给他脸色看。他已经做好准备说两句好听话哄哄她,或者沉痛地表示最近忙得连枕头长什么样也不记得。可庆娣如此表现反倒令他不知如何是好,好像他的存在与不存在,出现与不出现都不过是寻常事,不值一提。
失落感浮起,他怔怔说了句连自己听见也万分震惊的话:“别走,陪我吃顿饭。我想你了。”
回南村的路上,静谧的车里,不经意撞上又瞬即闪开的目光,宛似春雷轰隆的心跳,无不彰显两人的貌离神合。
姜尚尧几次开口想调节下气氛,又讷讷地闭上嘴。直到福头冲着车窗外一通狂吠,他才找到话题,说:“狗东西,眼睛还挺尖,看见树上扑腾的鸟了。”
哪知庆娣只是嗯了一声。
他手置于方向盘上握紧又松开,思忖了片刻,问她:“我还没拿驾照,你怕不怕?”
庆娣奇怪地望他一眼,“你不也在车上吗?”
姜尚尧仔细品味这话,莫名的满足外是突如其来的轻松感。“真要冲进水渠里也一定是我这边先着地,我会游泳。”
“那水渠还不到一米深呢!”她说完随他一起笑起来。“对了,你现在还没发财就先阔气起来了?新车都换上了。”
“前段时间几头跑,事事离不了人,经常和老凌分开行动,我心一横就买了这辆车。现在不都讲究效率吗?矿上能早一日开工,小半辆车就回来了。”他既不能坦陈新车和矿上新买的部分机器出于闻山聂二的慷慨捐赠,又不希望在她心里留个大手大脚的坏印象,只能这样费心解释。
“行了,我没说你乱花钱。而且,也是你的钱。”庆娣语声渐低,话毕已经低下头去。
眼看快到南村,姜尚尧想起尚有更重要的事,瞅瞅她脸色,缓缓开口说:“这些天,除了矿上有事,其实,还有别的缘故没去找你。”
庆娣静静等待。今晚的他实在与往日迥异,先是那句露骨的表白,再是此时的吞吞吐吐,她隐约感觉到会发生些什么,一颗心亦惊亦喜,随着每个他偷窥而来的眼神载沉载浮。她唯有强作镇定。
“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那些大娘大婶的习性我也摸透了。只要睁开眼,嘴巴就不闲着,从东家到西家,大小事都逃不过一张嘴。我没事,我是男的,出狱之后,旁人眼光也习惯了。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又在学校里,受人尊敬,我不想你因为这些受到影响。”
庆娣有些意外。猜到他在逃避,在挣扎着下决定,但没猜到起因是这个。她低头沉吟少顷,决定实话实说。“主要是我舅妈,逢人就说和你是亲戚,就是我们……那种亲戚。”事实上舅妈现在的口头禅是“我们那外甥女婿”,这话庆娣实在说不出口。看他没有不悦,她继续带着些维护说,“舅妈她心眼不坏,就是见识短些。你现在在望南乡,特别是南村,答应给大家按股份分红,大家暗地里都很感激你,所以,我舅妈就觉得拉上关系,脸上有光彩。”
姜尚尧心口一块大石落地,笑说:“你舅妈倒挺有意思的,你舅那个老实人恐怕拿她也没办法吧。是我想岔了,我还以为有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你耳里了。”
庆娣老实承认,“好听不好听的,都有一些。”
他面色阴沉似水,藏一丝薄怒。良久后他长吁口气,伸手握住庆娣的手,目视前方,泰然自若地说:“庆娣,下回再有人问,直接告诉他我是你男朋友就是了。”
她脸上微带着些委屈的表情瞬间凝固,不确定地扭头认真地看着他。这一瞬患得患失的忐忑从她眼里反射到他心里,令他怦然心动。姜尚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缓缓说:“真的。”
她竭力维持的镇静在那两个字前崩溃,猛然扭头向车窗,抽出手遮住了半个面孔。
姜尚尧有些着慌,停了车强拨回她身子,她像虾米一样缩回座位,掩着脸不给他看。后座的福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凶狠地龇出两排牙,冲姜尚尧狂吠不休。
“狗东西,闭嘴!庆娣。”他着急,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一颗心几欲破胸而出,万分艰难地开口问,“要是你不喜欢……”
“不是的。”她急忙说道,“我喜欢的。”
她缩在座位里,像鼓起绝大的勇气,慢慢放下手掌,露出涕泪纵横的脸,仰望着他再一次说:“我喜欢的。”她等待了十年,真正确知幸福时却依然如此猝不及防。
那似悲似喜的脸庞就在他掌下,努力地朝他笑,同时又止不住眼泪滑下。“我喜欢的。”她小声说。
姜尚尧心中蓦起一股伏地而拜感恩上天的冲动,初梦已逝,他苟延残喘到今日,为的似乎就是这一捧眼泪。
拇指划过她细长的眼睑,触手湿滑。在他掌心离开她脸颊的那一刻,他的吻覆在她额头上,低声哄她说:“不哭,不哭。我也一样喜欢。”
听见他的话,庆娣微怔,眼前熟悉的他的脸,不同于平常的端凝持重,眼里写着欢喜写着感动写着关切,还有抹不知如何是好的惊慌。
“你确定吗?真的确定吗?”她怔怔问道,眼里半是期待半是犹疑。
平常安静自持的她这一刻是这样的惶然,在爱情前她如此不自信。一种深切的怜爱袭来,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他日趋冷硬的心。姜尚尧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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