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小说:匣心记作者:伍倩字数:3561更新时间 : 2017-07-31 04:3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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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迷恋,齐奢经历过,他甚至还能听到多年前当自己的手第一次牵住哈斯琪琪格的手时那一阵横扫过原野的天风,随着时间,迷恋的对象会被取替,但这一份美好却永不可取替。他愿意成全这美好,尤其是对一个和他一样,从一出生起血管里就流淌着权力的孤独的年轻人。
默思过一刻,他出言探询道:“敢问皇上,金砂姑娘伺候过皇上没有?”
“当然,每次朕去母后那里,都是她伺候着朕吃点心。”
“臣的意思是——”
朝长辈无法启齿的神情怔望了一刻,齐宏就领悟,继而大窘道:“没,没有。”
“那就好办多了。”齐奢颜面一松,将意见和盘托出,“皇上稍安勿躁,一切等到明年迎娶皇后之后。届时大礼已成,皇上再召幸宫女已无伤风化体例,就算皇太后不高兴,也不会大加怪罪。若上天眷顾,过得个一年半载,金砂姑娘怀有龙裔,皇上自管按照心意册封。就算暂无喜信,皇上也可借亲政加恩为由,封为婕妤、美人,只要不犯过失,循序渐进,总有进为妃位之时。事情不算什么,只是千万请皇上耐心些,不单话不可再提,也切忌在圣母皇太后跟前露出一丝半点儿的行迹来。”
“朕懂得了。”齐宏郑重地颔首,眼一闪却又把脸挣红,“朕这心里话只敢同皇叔一个人说,皇叔还笑朕。”
“臣不敢,臣是高兴。”齐奢仍旧泯然而乐,直望进齐宏纯亮的黑眼睛里,“皇上长大了。”
叔父英挺的轮廓与侄儿秀气的外貌并无多少相似,但怪的是,随便哪个外人,都能一眼就瞧出这成熟男子与这青涩的少年是一家人。
大雨直下到入夜时分,齐奢离宫后,回王府和道堂处理过一些杂务,吃了几块面点,接着就坐轿返回红墙黄瓦、脊兽斗拱的寝殿。宝香腾腾、暖意渲渲中,靠坐在床头翻弄邸报。正有些困意,却听周敦的声音在外头轻问:“紫薇,王爷睡了没有?”
齐奢长伸个懒腰,扔开邸报,“进来吧。”
帘一掀,周敦就笑不唧唧地捧进个小锦盒,“爷,扬州送来的。”
一脸的意兴阑珊一扫而空,齐奢接过了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个极厚重的信封和一只轻轻巧巧的衿缨荷包。他顺手把荷包丢到了一边,先取出信封,封缄严固,其上有一行熟悉的劲秀字迹:三哥密拆,贱妾身家性命攸关,要紧千万。一堆不祥的猜测一股脑涌起,齐奢忙把嗓子一扫,“下去。”
周敦见状,提了心吊起胆,却不敢过问,唯唯退出。
齐奢只担心青田在异乡遇到了什么烦难,心急火燎撕开信,自其内抽出了手掌大的金丝纸册一本。册子一拉展,他遍体的凝重就变成纸张般轻薄,头一别,哈哈大笑。
但见手中二十四页绢本设色,整齐铺就着二十四帧工笔暗春宫。青田的画技本就出众,后又经宫廷首席画师的悉心指教,更是非寻常裙屐所及。画中的男女布置雅详,有执手相看痴无一词的,有耳鬓相贴喁喁密语的,有男子伏案而女子为其烹茶的,有女子对镜而男子替其簪花的,最大胆的一张空无一人,只画有寝室内的一张雕床,床下足踏上摆着两对鞋,一对又长又大的男鞋,一对娇娇媚媚的小绣鞋,其中一只还翻落在地下,帐幕的缝隙里挂下一片大红水泄百褶裙的裙袂,一尾白猫大张着一只天蓝独眼,在下仰着向内瞧……一幕幕均是他和青田之间的燕居香艳,而画上一双爱侣的面貌也正就是他和青田本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望着画页上被缩小为能一口入腹的青田,她一枚枣儿宽的楚腰、一粒细米长的手,芝麻大小的檀口……她万种不复偕的娇颦妍笑,不觉间已有什么在齐奢的身上急剧胀大。他眼盯着画册,手指两下解开了裤腰,掏进去。
若干时间后,一些喘息的余意间,齐奢把让撒金纸所勾出的一滩东西用几张细草纸揩了个干净。这才发现册子的最后一折里还塞着张夹片,抽出一瞧,上头绘着个背对佛像、盘坐蒲团的小尼姑,头上龇楞着乌青的发梢,两手紧掩在脸前,是羞愧万状的模样,禁不住叫齐奢直笑至绝倒。他抚着这精心至意的春宫,这是青田对他那张白描的唱和,每一条墨线每一点颜色都是她的体贴。或许只有一个曾经的妓女,才懂得这样好地体贴她的男人。


第186章 喜江南(15)

的确,让一个男人——尤其他这样一个男人——靠手来过日子,简直不舒服透了,但为她而守,却会让他的心感到舒服。身与心的冲突,对齐奢来说,赢家永远毫无悬念。
他的目光落上适才被撂在床里的小荷包,团锦堆绣,绣的是并蒂莲,金穗下缀着密密的料珠。他将它捡起放置在鼻前吸上一吸,霎时间神驰魂荡。这是青田的气味,抑或说,像极了她的气味。是她常日所用的头油、水粉、花露、熏香混合在一起的那种苏苏的甜味,只缺少了她自己肌肤间那股神秘的香气,其间的区别就像是一副活灵活现的肖像和活人本身。但这些,对一个望梅止渴的相思者,已经足够了。
齐奢自己熄灭了床前的几支蜡,孤身躺下。临睡,笑容仍挂在他嘴角。宽大的床铺内,思念已比他空空的手臂伸得更长更远地,将万水千山外的爱人揽入了怀抱,爱抚着她仍扎手的碎发,一同入眠。
至于外间侍夜的周敦早就打起了鼾,他不知道段娘娘是用什么法子能让王爷一个人关在屋里头笑得鬼神趋避,但知道有个人能让主子如此地开心,这奴才永无止息的关心也就能暂且地小憩在一场安睡中了。
11.
第二日,是闰八月的第二个中秋节。因王妃逝世而禁绝节庆的摄政王府依旧是悄然无息,但紫禁城中却是热闹非凡,与上个月的这一天一样,亲贵们入宫共度中秋,漫长的戏曲宴会从日出持续到日暮。
散席时,由京城四面赶来的王公、贵戚、公主、驸马……经东华门和西华门各自散去,从车轿内向守在宫门外的大批乞丐抛洒下丰厚的施舍。两宫太后、前朝太妃等后宫女眷与皇帝本人则会在内廷中接着举行家宴,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拜月。
仪式的地点在御花园,一张扎着大红桌围的长供桌上叠着牲牢毕具、酒肉水果、香烛纸马,后头是一座由彩灯和鲜花搭结的高牌楼。西方的天空上彩霞余晖未消,东方则已是郁郁的深蓝,一大盘白晃晃的圆月初升,照耀着牌楼上用一团雪、月下白等名品白菊攒出的“桂华皎洁”几个字。牌楼下,一只大香炉燃烧着整块的松疙瘩,乐队奏响了颂歌。香烟绦绕,乐声四合,司仪开始宣读表文。读毕,卷轴被收入盒中,置于供桌上。上百个手持大红灯笼的太监在后唱和,中心的东太后王氏、西太后喜荷与皇帝齐宏面向月亮躬身伏拜,敬献香花。其后,老太妃和女官们依样而行。众太监的吟咏声结束后,桌上的供品每样被抽出了一些,连同之前的表文一起被投入香炉之中,并浇上两坛供酒,付之一炬。
火苗熊熊地扑出,窜出了鼎口几丈高。离鼎炉最近的依然是王氏、喜荷和齐宏,两个女人皆盛妆,头上透雕的金凤凰坠满了宝石与明珠,齐宏所着龙袍上的十二章纹样尽是以孔雀羽线缂制而成,这些本已秾丽的衣饰在火焰下更是迸射出刺目的乱光,衬得周围一张张死板的人脸只如虚白鬼影。
其间,东太后王氏清高刻薄的标致脸孔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中向右飘移了一分,嘴唇几乎动也未动,声音却由当中清楚地发出:“先皇驾崩那年就是个闰年,那一年是闰二月,我记得宫中连过了两个龙抬头,钦天监说是流年不利,果不其然。”
旁边的西宫太后喜荷把耳朵朝这里偏一寸,两只戴满了戒指的手在身前端然地交握,捏着条明黄绣双龙的手帕。
王氏把头又歪一歪,分心所垂下的数绺珠串沉悠悠地在她眉前动荡着,“今年闰八月,说是也不吉利,尤其跟属小龙的犯冲。”
听到这里,喜荷已知对方要将话题引向何处,却只不露声色,一颗血红的心全遮掩在面上厚厚的白粉下。“不过,好像宫中并没谁属小龙。”
右边的鼻翅微微一抽,是王氏惯有的不带痕迹的讥刺表情,“妹妹忘了,三爷就是属小龙的。你瞧瞧他今年可不是事事多舛?人也消沉了不少,就连这两回宫里头的中秋大宴也没出席。”
“热丧之中,不入内廷。何况中秋乃团圆之节,王爷新失王妃,只恐触景生情,不来亦在常理之中。”
“触景生情倒是,不过却不是为了王妃。妹妹没听见说?三爷五月底出京并非北上避暑,而是南下跑去扬州瞧那‘段娘娘’,都削发为尼了,还这么撂不开。唉,想当初,高祖皇帝为一个出身卑贱的德嫔差点儿废掉孝慈皇后,太祖、太宗两兄弟反目,也是为一个什么鞑靼的公主,父皇更是为了专宠端母妃而废黜了三爷的太子之位,再想想先皇,最后就死在淑妃那狐媚子身上。要说齐家,可真个个都是多情种子!”
王氏的音量很小很细,整段话全是拿气息喷出来的,喜荷却觉得像是有千柄大捶敲打在心肺上。这两次宏大的团圆宴,尽管她早已得知齐奢的缺席,却仍然管不住眼睛不偷偷地去望戏台边他那座空空的包厢,还特地派人去他的府中传话慰藉:“请三爷节哀顺变。”——呸!她追忆起齐奢从开始到现在拿来搪塞自己的种种借口,什么忙碌、什么名节、什么哀痛,可分明忙碌不能、名节不能、哀痛不能,任何的借口也不能在另一个女人那儿阻止他。她早就对他不抱期望,彻底地死了心,可仍有别的什么活着,一定有什么,才会令她每一回听到他的名,腹腔都燃起灼灼的烈焰,就像面前这一口巨炉,饕餮贪婪,把一切都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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