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说:第二个太阳作者:刘白羽字数:3590更新时间 : 2017-07-31 03:5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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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说到不知何时再见,她伏在他胸脯上哭了。他紧紧搂住她,感到她的全身有如树叶一般簌簌颤悸。他心里一热,眼窠一酸,但他决然地抑制了自己。她露出含泪的微笑,一任他用手掌抹去她颊上的泪痕,在她脸上那颗朱砂痣上吻了又吻。她说:“走吧!走吧!我们分手得早,聚会得也会早些。” 
  绯红色的波斯菊开得那样茂盛,小河边的脚印那样深沉,这一切,使他们把这离情别绪,永远深深铭记在心间。他只反复叮嘱她:“不论到哪里都要注意爱护身体。”她说:“我为了你,你为了我,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我们就活得会更好。”第三天一清早,他就动身回延安了,这是多么深情蜜意的时刻呀!这是多么难舍难分的时刻呀!先是她送他走了老远一段路,后来,他又送她走了老远一段路;随后,她又坚持送他,直到太阳升上高空,还是白洁毅然决然推了他一把: 
  “你走吧!怕断黑赶不到家……” 
  白洁低下头,她那雪白的脖颈红了,她半天没有做声,然后抬起头来,满颊都是泪花。 
  陈文洪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 
  她幽幽地说: 
  “我们不能见面,我们不能通信,也许很久很久,你连我生死都不知道……” 
  陈文洪紧紧拥抱了她,他坚定不移地说: 
  “我等你。” 
  她高兴地扬起脸来,泪和笑一道漾在她脸上。 
  “要是我们永远永远不能……” 
  “不会,我要拼命作战。” 
  “等到胜利。” 
  “等到新中国诞生。” 
  是的,他们各自奔上各自的战场,那儿有危难,有困苦,但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红彤彤太阳一般的新中国就要诞生。 
  他们两人就这样分手了。她从回袋里取出一包东西,放在他手心里,叮嘱他回去再看,然后,她又轻轻推了他一下,决然地转过身去,从背后朝他伸出一只手摇摆着,仿佛说:“你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但她承担的是多么巨大的悲痛啊!当陈文洪渐渐远去,回过头来再看,她还站在那儿遥望着他。她似乎已没有力气再举起手来向他挥动一下了,她就那样站着、站着,一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她的时候。 
  从那以后,他们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日本帝国主义投降,陈文洪随部队渡渤海从山东到了东北。在那风雪严冬的冬季,他第三次负伤住在后方一所医院里。有一天,秦震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一脚踏入,四处顾盼,然后就迈着快速的小步,径直朝陈文洪走来。陈文洪刚从沉睡中醒来,眼光有点模糊,但一见老首长,真是百感齐集,悲喜交加。秦震一下攥住他的两手,他觉得将近十年没见面的老首长,虽然脸颊还那样红润,眼睛还那样微笑,但毕竟显得苍老了。秦震坐在床沿上,咳嗽了一声,显出努力在压制内心的激动。秦震告诉陈文洪,在北平调处执行部见到周恩来副主席。周副主席告诉他白洁很平安,工作得很努力,特嘱他一定要把白洁写给陈文洪的信,亲手交给陈文洪。一股热流,慢慢地,慢慢地,而后一下笼罩了陈文洪全身。他激动得紧紧握住秦震的两手:“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在敌人的心脏里做秘密工作。”天之涯、海之角,这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啊!但,他知道了,终于知道了。这是两个世界,她在那里战斗,他在这里战斗,有一条线把他们决然分开。当他从激动中镇定下来时,他发现秦震扭过身去,背对着他,是的,老首长毕竟显得苍老了。不过,陈文洪确确实实知道她在哪里了,可又确确实实不知道她在哪里,他伤口还没愈合,就一跃而起,重上前方了。他觉得在前线他和她距离得更贴近一些,在那茫茫旷野上,他望着太阳、望着月亮、望着星星,他就觉得她也在望着同一的太阳,月亮和星星。 
  …… 
  月亮,是月亮,一片月光照亮了陈文洪的眼睛。 
  雨不知何时停了。 
  陈文洪听到背后有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陈文洪蓦然惊醒,环顾四周,他发现他竟然向与他的师部所在地相反的方向走出不知多远了。 
  他转过身叱问警卫员: 
  “走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警卫员委屈地说: 
  “我当秦副司令有任务要你去执行呢!” 
  陈文洪摸摸双肩,湿淋淋的,立刻感到一片寒意。 
  他纵身上马,朝来路上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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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潮澎湃



    


  同样清凉的月光照在火车站的小站房上。 
  铁路没有通车,由几个小房间组成的站房,成了卫生队驻地。严素同几个女军医、女护士住在一起。她的床位在木板通铺紧靠玻璃窗那一头上。 
  今天下午才接到通知,分派她明天到师里去。 
  她为此感到无限兴奋。 
  秦副司令没有忘记他在南下列车上的许诺,是他亲自打电话给卫生部长为她请战的。 
  这消息顷刻间传遍这个火车站房。 
  “大姐,你就抛开我们自己一个人下部队?你带我去吧!” 
  这些年轻的姑娘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什么是恐惧,她们不高兴就哭,高兴了就笑,而且,一点点根本不值得笑的事,也会引得她们吃吃地笑个不停。现在,她们盯住了严素。她们一遍又一遍问她:“你是怎样跟司令员说的?”“你就直接那样走到首长跟前去?”“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我一定要上前线?”“严军医!你说这是最后一仗了,我要参加不上,就永远不能参加战争了,你是这样说的吗?”她们都那样热情,又那样认真,严素无法推托,只好把在列车上与秦副司令员骤然相遇的事又复述了一遍。末了,她说:“我已经跟你们讲了三遍了,你们再别追问了!”于是,她们和严素搂抱在一起,嘻嘻笑起来,有的还啧啧称赞:“严姐,我的严姐!你真勇敢,你真有气魄!”另外一个却哼了声说:“要是我遇到这种场合,我也不会放过这机会!”“瞧你能的,你还梳着小娃娃辫呢!”……于是又嘻嘻笑成一团。 
  这些天真烂漫的姑娘呀,她们闹尽了兴,就一个接一个地睡着了。 
  严素睡不着,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点乱。她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坐在自己铺位床头上,望着睡熟了的人们,轻轻地喟叹一下,又浅浅笑了笑。 
  她吹熄了蜡烛,月光立刻像清水一样从窗玻璃上照进来。 
  这次回林口老家,好像带回一股甜美味儿,至今也嚼磨不完。她和这部队里一个班长牟春光是一个村上的。牟春光跟部队进了关,她想去劝慰劝慰老人。一见牟春光的老父亲她就笑了,老人跟牟春光长得一模一样,爽朗、义气,就是犟得全村出了名,人们都怕沾惹他。他原来怕老人想不通,东北人提起“进关”,就像远走他乡,永离故土了。谁知老人家把手在膝盖头上一拍,满面通红,瓮声瓮气地说道: 
  “春子这一步棋走得好,人活着总要讲个事理,什么南方北方都是一家人!不能咱们这儿光亮了,眼看着关里人还摸黑。这不,沈阳一解放,老二、老三都送去当兵了,老三还是炮兵,来信说当一炮手呢,什么叫一炮手?听他小子咋唬的!这不,小丫也学开康巴音子(康拜因,即联合收割机)去了。” 
  他压低了嗓音像讲什么机密话: 
  “素啊!我看老鼠拉木锨,这大头还在后边呢!” 
  这一老一少笑得十分酣畅。 
  严素说: 
  “我就要南下,你给春光捎句话吧!” 
  老人用大拇指和二拇指捻着蟹爪胡子尖,沉吟了一阵,说: 
  “你给我告诫告诫春子,他要不打出个好样儿来,瞅我不拿鞋底子拐打他屁股!” 
  小丫觉得这话说得寒伧,她红着脸从旁拉了一把: 
  “爹!……我哥是班长呢!你瞎邪虎啥?” 
  “班长又怎样,就是当了大总统也是我的儿子,也得归我支管。” 
  话一落音,满屋子哄起一阵热烈笑声。严素笑得流出眼泪说: 
  “你老爷子这话我可不敢捎,还是写一封万金家书,我一定给你带去,他走到天边我也赶得上他……” 
  现在,由小丫执笔写的信就装在严素的挎包里。她站起身,又把信找出来,就着明亮的月光看了看,用旧报纸糊的小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牟春光哥亲启”。 
  严素又笑了。 
  不过,她的心窠里还是空落落的,她烦恼地摇摆了一下头发,钻到被窝去想睡觉,可是蓝幽幽的月光刚好落在她的脸上,她又翻身披衣坐起来。 
  她的心忽然怦怦跳。 
  她面前出现一个赫红脸庞上刻着深深皱纹的脸,浓黑的眉锋和胡茬,令人看了就觉得严峻,这人长像很平常,说不上俊美,可是他的两只眯眯的笑眼一闪亮,他的整个脸就变了,你就觉得这个人整个心地就是这样明亮。 
  嗐!…… 
  她想摆手驱赶这个念头。 
  可是手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沉重,十个纤纤细指头像绞丝银镯一样绞在一道,怎么也抬不起来。 
  可是那个人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还是火星那般发亮。 
  她第一次发现这双眼睛,是在辽西作战战场上,那一仗打得可厉害,天上地下,火炮开花,她背了药箱在火线上抢救伤员,硝烟呛出眼泪,烈火烧焦了头发,她汗淋淋、喘吁吁奔跑着,包扎了一个又去包扎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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