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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师兄坚持道。
陪同人员欣然应允,当面给敬老院打了电话,让他们尽可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并提供相关资料。
钱伯斯等人守在门口——这是尹师兄建议的,防止外国人出现容易引起人们疑虑,他们听到景副官死讯情绪波动倒不大,事隔60年,能找到当事人下落已是奇迹,面对面展开交流只是一种奢望,可遇不可求。
如预料的那样,景副官的房间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住进了一位聋哑人,敬老院王院长惋惜地说早来一天就好了,我们昨晚特意加班用半天时间收拾房间,没办法,县里财政紧张,没钱扩建,后来的只能两人住一间。
“老人的遗物全烧了吗?”尹师兄问。
王院长搔搔头:“烧……是烧了部分,还有些……唉,就是些旧书旧报,颜色都泛了黄,景老头偏当宝贝似的收着,昨天被后街收破烂的齐老头扎了一捆,他倒不怕沾死人晦气。”
我追问道:“就是说,所有书报类东西都被齐老头拿走了,对不对?”
“恐怕差不多,剩下的旧棉絮、衣服、毛毯什么的都一把火烧了,”王院长想想又补充道,“景老头是个好人,就是不爱说话,有事没事爱往山里钻,唉,不是突发心脏病,那身板起码能再挨十年。”
尹师兄本已转身朝外走,听了这话停下来问:“他到山里干什么?采草药、打猎,还是到处攀爬,以征服山峰为乐趣?”
王院长歉然道:“我也不太清楚,景老头进山都是独来独往,70多岁时曾有一次四天不归,把我们吓得够戗,万一出事谁担待得起?后来过79岁生日时我们找他谈了一次,要求他不再单独进山,他答应了,而且很守信用,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看来不会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我留下手机号,请他想起什么的话及时与我们联系。
齐老头的家很远就能看到,破旧的茅草房,屋前屋后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废纸、塑料泡沫,还有说不出名称的各种破烂,垛得比屋子还高。
尹师兄看天色还早,怀疑齐老头还在外面走街串户,最好晚上再来。章蔼和说宁可在家门口守着,他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走近了些,依稀可见齐老头的家门半敞,但里面黑糊糊一片。
“好像在家。”我喜道。
尹师兄笑道:“再蹩脚的小偷也不会到他家碰运气。”
再往前,浑浊而难闻的气味愈发强烈,瑟曼皱眉止住脚步,我本想逞强,却抵御不了阵阵恶心,干脆转到上风口。瑟曼主动过来递过一张带香味的面巾纸,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三个男人捂着鼻子,小心翼翼跨过地面千形百怪的障碍物,来到门口。尹师兄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无人应答。
章蔼和大声道:“有人在家吗?”
还是没有回应。
唉,真是一群书呆子,这时还恪守“将上堂,声必扬”的古训,换成方舟肯定直接推门而入,有人没人一看便知嘛。
这也是我坚决跳出学术圈找警察做朋友的原因,通过方舟我才真实地感受到世俗的魅力。
还是钱伯斯果断,双手推门带头走进去。
仅仅过了几秒钟,章蔼和第一个冲出来,接着是尹师兄,两人均面色苍白,好像受到极严重的惊吓。
“他,他死了,”尹师兄嘴唇颤抖,全然失去往日风度,“肯定是他杀,肯定的。”
瑟曼紧紧搂住章蔼和连连询问,这时钱伯斯才退出来,对我说:“赶快报警,齐老头被人杀害了。”
“这,这可是很麻烦的事……一定要报案吗?”我迟疑道,牵涉进杀人案非同小可,少不了到公安局接受询问,盘根问底,配合调查,说不定还要限制行动范围。
钱伯斯沉声道:“现场有我们三人的脚印,刚才又在敬老院打听了齐老头的地址才过来,不报案更说不清。”
催促我打完报警电话,钱伯斯详细介绍进屋后看到的场面:屋内一片狼藉,地面、床上到处都是旧书报,齐老头半倚在北墙边,两眼瞪得大大的,一手抓着根长长的布条,一手捂在胸口,整个前胸衣服上有一大块血渍,估计是致死伤所在,从血液凝固情况看,死亡时间至少在几个小时之前。
从现场状况分析,几乎可以断定凶手潜入屋内寻找某样东西,被齐老头发现后扭打起来,打斗中凶手以利器刺中齐老头心口。由于尸体上也散落了些纸张,说明凶手行凶后仍不放弃继续寻找。
这个时间点,搜寻目标又集中在旧书报,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和我们的目标一样,希望从景副官遗物中发现些什么。
警车由远及近呼啸而至,接着一系列例行公事,封锁现场,拍照,取指纹足纹,将我们带回局里问话,打电话与校方核实等等,应付完这些杂七杂八的程序已是晚上九点多钟。钱伯斯三人住进县城档次最高的三星级饭店,我和尹师兄则因囊中羞涩,找了家私人旅馆住下,然后步行到附近面铺吃晚饭。
“这一天感觉怎样?”尹师兄问。
我胡乱吃了几口,将碗筷推到一边:“不怎样,钱伯斯和章蔼和说话遮遮掩掩,老是回避正题,我怀疑他们隐瞒了最重要的内容。”
师兄点点头:“深有同感,从豫湘桂战役整体走势分析,章炯笙独立团对宏观战局影响微乎其微,不,基本上无关痛痒,作为搞历史研究的人,翻翻资料,写写文章是正常范畴,可这点事值得一位世界史博士大老远跑一趟吗?再从今天的事情看,居然有人为栖身敬老院几十年的孤寡老人的遗物不惜闹出人命,又说明什么?景副官其人并不简单,我敢武断地下结论,他们三个另有所图。”
“嗯,钱伯斯对守护神的解释很有意思……”
刚说了半句,手机响起来,是敬老院王院长,说今晚是他值班,刚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关于景老人的遗物,还有一部分在他手上。
“不是全烧了吗?”我又惊又喜。
“敬老院的房屋年代久远,安全方面缺乏保障,发生过多起失窃事件,虽然没丢什么贵重物品,主要是怕吓着老人们,为此敬老院专门开辟一个保险间,安装了防盗门和铁栅栏,分成一格格抽屉并加锁,让老人们把贵重物品放进去,当然这项业务要收取一点点费用,但能绝对保证安全,很多人情愿付这笔钱。”他解释道。
“就是说景老人有东西存在保险间?”
“我刚刚查过存放清单,确实是有。”
我腾地站起来:“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要通知章蔼和吗?”尹师兄问。
“他不仁我不义,大家都隐藏一点秘密,公平合理。”我说。
第四章 第二张扫描件
推开厚重的防盗门,扑面而来淡淡的尘灰和老人气。保险间内南北方向排列三组铁皮架,每组八只铁柜,均有暗锁,柜内空间颇大,能足足放两只篮球。由于价格低廉,一年只收30元,老人们通常存放随身珠宝、信札、遗嘱和寿衣。考虑到年龄大容易忘事,柜钥匙都用信封封好交由后勤部门保管,王院长就是此项工作的直接负责人。
景副官去世那天王院长正好不在单位,经办人拿不到钥匙,便依照处理流程办完丧事,事后也忘了再提一下,直到王院长值班无意中翻起登记簿才触起来。
王院长当着我们的面将装有钥匙的信封撕掉,然后扭动暗锁,拉开抽屉,里面露出一个暗黄色帆布包,薄薄的,捧在手上分量很轻。回到办公室,王院长有条不紊取出布包里的东西,一张十六开纸大小的地图,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宣纸,一张巴掌大的便笺,还有一本淡蓝色证件,打开一看,赫然是国民党军官证。
“这老家伙居然是国民党军官,”王院长吃惊地说,“真难为了他,敢把证件保存到现在,几十年前要是被人发现这条命就没了。”
尹师兄用数码相机将所有资料都拍下来,并复印了一套。
趁他忙碌的间隙,我翻开地图,图是手绘而成,像是某个山区的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很多数字,沿着山脉看了几行,发现数字排列完全杂乱无章,没有规律可言,但海拔、水平均标注准确,一看便知出自专业人士手笔。图的右侧写了十多个英文单词,都是地形方面的专用术语,如just noticeable(恰可察觉差)、map decoration(地图整饰)、index for selection(选取指标)等等,可见摹本原图的绘制非常正规严格。
王院长见我神情专注,凑过来看了几眼,道:“这不是我们县城北面的长晖山吗?嗯,就是画得有点怪。”
“怪在哪里?”我问。
他困惑地搔搔头:“反正,反正和正常的地图不太一样,具体我也说不清,长晖山里居住着越巴族部落,是国家明令保护地区,县政府多次打申请报告要开发旅游项目都被驳回,所以没有类似的山区图进行对比。”
越巴族主要分布在贵州西北、西南和北部,少数居住在广西隆林和云南文山等地区,湖南这边怎么会冒出分支?
王院长看出我的疑惑,找出一本介绍当地民俗文化的书说,四五百年前,因族内纠纷,越巴族中的一个部落随同首领出走避祸,翻山越岭来到湖南,在长晖山区定居,起初只有三四十人,现在已发展到600多人,长期居住在山区的也有300人左右,他们以种植玉米为生,主食就是玉米干饭,即把玉米粉放在蒸笼里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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