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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伯斯对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有些警觉,旁敲侧击盘问他的情况,方舟自我介绍是大学教师——体育教师,他那副身板说别的不像,正好在湖南参加培训班,并无意中亮出培训班邀请函、工作证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搞得蛮像回事。
接下来我又和尹师兄唱起双簧,一个要留,一个要走,方舟则在中间和稀泥。钱伯斯和瑟曼埋头看地图,对争执不闻不问。章蔼和毕竟嫩些,经不起反复忽悠,态度诚恳地挽请我们留下——没有两张博士证和学校介绍信作幌子,他们寸步难行。
尹师兄就是等他开口说话,立即提高声音说从昨天的经历看,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已超越学术研究范畴,而且涉及命案,不如要求警方介入彻底调查。
钱伯斯和瑟曼闻言齐齐抬头,章蔼和脸涨得通红,大声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此事牵涉甚广,已不能理解为章家的私事,”尹师兄咄咄逼人,“国民党军官就地潜伏几十年,身边保存山区地图,又与当地有名的盗墓者有瓜葛,凭这三条公安机关就能立案侦破,为什么隐瞒?为什么私下调查?”
章蔼和喘着粗气胸口急剧起伏,指着尹师兄:“你……你……”
钱伯斯连忙站到两人中间,将章蔼和按到沙发上:“冷静,大家先冷静。”
方舟也将尹师兄拉到一边,尹师兄余怒未休,边掏手机边说:“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反正凭我们几个也查不出结果。”
“住手!”章蔼和近于咆哮地大喊,白皙的脸变成红脸关公。
瑟曼突然坐到尹师兄身边,纤纤玉手按在他手腕上,湛蓝的眼眸又大又圆:“尹先生,也许你应该听一下章的解释。”
我趁势说:“是啊,章先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章蔼和垂下头努力控制情绪,过了片刻低低说:“对不起,刚才太失礼了,不过,不过……”他朝房门看了一眼,方舟走过去把门关上。
“……关于此事我是有一点私念,很抱歉一直对二位隐瞒实情,”章蔼和神色肃穆,“1947年年底奶奶离开广州前曾接到景副官电话,第一确认有无收到汇款,第二含糊其辞地透露爷爷死守永埠与某个重要任务有关,而且包括一些贵重的私人物品……”
“任务,包括贵重物品,这句话怎么理解?”我说。
章蔼和道:“战乱时期通长途电话很费劲的,旁边挤满了人,不可能说得太直白,但奶奶明白他的意思,我老家在河北当地是大户,日军进犯时举家南迁,仓皇间将大量古玩、瓷器、字画交给爷爷随军带到河南,但如何处置始终是个心病,而景副官就是暗示它们被藏在永埠。”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空调室外机运行发出的“咝咝”声。
我打破沉默道:“所以你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找回这批东西?”
“种种迹象表明,爷爷奉命到永埠是为了埋藏某种有战略意义的物资,私人物品仅是捎带,如果找到藏宝之地,应该交由政府处置的我不染指半分,但属于章家的财产我要拿回去,”章蔼和带着几分悲壮,“不管法律程序方面有多困难多烦琐,我都必须这样做,他们——钱伯斯和瑟曼全力支持我的想法,而且在上海我也与你们的导师岑教授交谈过,他并不反对你们提供帮助。”
我和尹师兄面面相觑,由于长期钻在象牙塔一心攻读圣贤书,从未接触过这类实质性问题,不知如何应付。
第七章 阴沟翻船
方舟大大咧咧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道:“干吗不早说?大家都是文化素质很高的知识分子,通情达理,事情说开了就OK,免得猜哑谜似的,我也支持你。”
“谢谢。”章蔼和感动地与他握握手。
我忍住笑道:“方先生是我们学校知识最渊博的老师,我们唯他马首是瞻。”
方舟知我在寒碜他,干笑几声,故作谦虚状。
尹师兄借驴下坡:“好,好,少数服从多数……下一步怎么办?”
钱伯斯指着地图:“这幅图仅仅反映长晖山区地形地貌,没有明确线路和终极目标,景副官还是藏了一手……因此地图不能作为行动指南,我们必须继续调查,从侧面了解更多长晖山的情况。”
“图上的数字很怪,”章蔼和凝神看了会儿,“我把它扫描下来发到台湾,请朋友用最先进的电脑进行破译。”
瑟曼道:“这是一个方向,另外,我记得尹先生说过吉耿阳的身份问题,景副官是个很谨慎很小心的职业军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写一个人的名字。”
“我们了解过,吉耿阳是永埠地区最有名的盗墓贼,七八十年代疯狂作案二十多起,1982年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判刑18年,他在狱中认真改造表现良好,被减刑提前释放,”我一口气背出方舟提供的资料,“后来他在家乡——永埠县白驹镇夹子沟露过面,据说担心仇家找他,没几天便不知去向,这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他57岁,身体挺硬朗,翻山越岭像小伙子似的。”
钱伯斯道:“八年后他已65岁,就算还保持小伙子的心态,体力、精力也跟不上,八年,会有仇人愿意等八年?现在也该回家了吧。”
“这位仇家有无可能是景副官?”章蔼和道。
瑟曼难得展颜笑道:“60岁怕80岁,你真有想象力。”
章蔼和拍拍额头:“呵呵,我都被绕昏头了。”
“还有一个方向,越巴族首领墓穴……”我把越巴族陈长老与首领墓穴的事简要提了一下,众人皆瞠目以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惜陈长老的故事没讲完就被他吓跑了。”我遗憾地指指方舟,他苦笑不已。
钱伯斯出了会儿神,站起身道:“既然陈长老与你有约定,迟早会主动找你,今天到吉耿阳老家碰碰运气吧,他是唯一与景副官有关系的人,上帝保佑他长寿。”
山路崎岖颠簸,一个接一个的大石坑,每个坑足有二三尺深,都是被拖拉机等车轮碾轧出来的,吉普车在上面连蹦带跳地行驶,40多公里路居然开了三个多小时,章蔼和晕得天昏地暗,恨不得连苦胆都吐出来,其他人尽管平时从不晕车,也被整得七荤八素,面无血色。
方舟说美国大概没这种路吧,钱伯斯微笑道美国并非你想象的天堂,有些偏僻遥远的小镇山路与这里差不多,瑟曼补充说大峡谷的路也不好走。
下了车眼前倒是一片好景致,青山绿水,小河环绕,层层叠叠的翠嶂深处点缀着青砖红瓦房,此时正值中午,山间炊烟袅袅,偶尔闻见村庄里呼唤顽童声。
“真美啊!”尹师兄无限神往,“这么精致秀丽的地方居然培养出盗墓贼,大煞风景,大煞风景。”
章蔼和在瑟曼的搀扶下坐在石头上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见眼前美景,掏出相机狂拍不止。
沿着山路一直下去,前面是一块梯田,梯田左边的小河绵延伸向东南山谷深处,大约十多米远处坐着位老人,头戴斗笠,一手拿渔杆,一手举着长长的旱烟管,悠然自得。
方舟跑过去问路,尹师兄感叹道:“瞧这位老人,哪有你我俗人的烦恼,城市的孩子从幼儿园读到大学,再读硕士、博士,甚至博士后,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有一天,像他一样无牵无挂地坐在河边,边晒太阳边钓鱼,寄情于山水之间,唉……”
章蔼和深有同感地附和,表示将来要在这儿买地建房,享受人生。瑟曼说最好有块沙滩,能趴在上面晒日光浴。
一群书呆子,我笑道:“这可不是加勒比海滩,你穿着比基尼在河边一亮相,能把村民们吓迷糊认不得回家的路,没有手机、互联网,报纸每半个月送一次,更没有卫生间,抽水马桶,你们能挨几天?”
“现实主义女孩,缺乏诗意和激情,”尹师兄扫兴地说,“把浪漫细节化,这是浪漫的悲哀。”
章蔼和则说生活上的困难可以克服,何况这里的实际条件远比想象中要高。
我们认真辩论在这里长期居住的可行性时,方舟带着老人过来。老人发须雪白,说的一口湖南山里方言,口音极重,需要仔细聆听外加揣摩才能弄懂个大概。他说吉耿阳还活着,两年前从外地回来,整天闷在家中听收音机,偶尔和村民们赌赌钱,从不出山。他住在南山坳老家,离这儿不太远,从前面渡口坐船,过河后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20多米外有处用粗木搭成的简易河桩,河桩右侧静静躺着一扁木筏,由七八根圆木扎成。我抢着跳上去,木筏向下一沉,并随我的力道往左一歪,我惊叫一声,差点摔到河里。方舟笑道这不是大船,要注意平衡。
老人等大家都上来,从河桩下沿拿起一根竹篙在岸边轻盈一点,木筏立即飘出老远,再撑两篙已接近河中央。
蓦地,老人面露紧张之色,指着河里“哇哩哇啦”不知叫着什么,我们低头看去,河面平静如镜,毫无异状。正诧异间,木筏大幅度向左一荡,“扑通”,最靠边的尹师兄和钱伯斯栽入河中,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木筏又大幅度向右一摆,瑟曼尖叫着摔下去,方舟在原处打了两个转未能保持住平衡,也落下水。
我紧紧抓住章蔼和的手,两人身体左右不停地摇晃,老人扬起竹篙用黑黝黝的铁头对准我们,露齿一笑,做了个跳水的手势,我和章蔼和无奈地对视一眼,相继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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