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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方舟已快速游到木筏,双臂一伸准备跃上去,“啪”,竹篙重重拍在他胳臂上,方舟大叫一声沉入水中。
“方舟!”我带着哭腔喊道,却不小心呛了一大口水,意识顿时模糊起来,身体一个劲地往下沉,危急中瑟曼从侧面游过来将我架起露出水面,正好看到老人横腰一扫将钱伯斯打下去,又回竿在尹师兄脑袋上敲了一下,咕噜咕噜,水面冒出一串水泡。
尽落下风,我们只得在河里眼睁睁看着他将木筏靠到对岸,大笑数声扬长而去。
“他就是吉耿阳!妈的不小心中了招。”方舟爬上岸边脱下外衣拧水边恨恨道,其他人上当倒也罢了,他可是堂堂刑警大队警官,出道以来破获大大小小案子30多起,也算功勋卓著、经验丰富,却在这宛如世外桃源的小山村被60多岁的老人玩了一把,怎不让他恼羞成怒。
钱伯斯在尹师兄的协助下生了堆火,大家边烤火边烘干衣服,瑟曼倒潇洒,干脆脱剩下胸罩和内裤躺在岩石上晒太阳。
钱伯斯怅然道:“很有幽默感的老头,他真像小伙子,心态、体力、智慧都像。”
“可不管如何,至少瑟曼晒日光浴的心愿是达到了。”我忍俊不禁道。
众人哈哈大笑。
方舟偷偷朝瑟曼瞄了几眼,悄悄说:“身材真是一级棒,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
我若无其事重重拧了他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倒吸凉气。
“怎么办?”章蔼和道,“是不是沿着他逃跑的方向追上去?”
钱伯斯摊开手绘图与县城的地形图对照,研究一番道:“夹子沟处于长晖山西南余脉,肯定有山路通向深山区,吉耿阳对地形又很熟悉,在这里捉迷藏,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章蔼和孩子气地吮起嘴唇:“找不到他,景副官这条线索无从查起,我们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能对吉耿阳抱太大希望,”尹师兄提醒道,“他不过是一个盗墓贼,与越巴族和景副官天生相克,仅此而已,不代表他掌握很多秘密。”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闷,大家陡然没了方向,有茫然失措之感。
午后村民陆续凑过来搭讪,当然眼光大多落在瑟曼身上,她明知成为注意的焦点,反而转过身子舒展四肢,身体曲线一览无余,淳朴的村民们眼睛都看直了。
我们乘机打听吉耿阳的情况,出人意料的是村民们对他并无好感,七嘴八舌将他的糗事和盘托出,包括盗墓、坐牢、流浪等等,并说他家的房子是全村最低矮最破旧的,混了一辈子还住父母留下的茅草屋,本来娶了个老婆生活还算可以,可他放着好日子不过,溜出去为非作歹,结果弄得如过街老鼠,老婆在外面抬不起头,一气之下跟人家跑了,落得剩下孤家寡人。
我随口问了一句:“他的父母呢?”
一位长者道:“他老子在国民党军队当过兵,解放初期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人举报出来,当做潜伏特务给镇压了,当时他们知道逃不出一死,提前把吉耿阳送到外地远房亲戚家,捡了条命。”
我们全体精神一振,连瑟曼都坐起来。
“他父亲在哪个部队当的兵?”尹师兄问出我们最迫切知道的问题。
“好像蛮有名的……还在县城跟日本鬼子打过仗,他老子熟悉地形,负伤后混在死人堆里,等天黑后逃回村里,就躲在后山山洞养伤,这事儿年龄大一点的人都听说过。”
越说越靠谱!
“是不是章炯笙独立团?”尹师兄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太清楚,反正是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伤没养好鬼子就投降了,他老婆还到县城领过补贴费,都是白花花的大洋。”
发生在1944年的事,时间上基本吻合。
如此说来,景副官与吉耿阳父亲还是战友,有这层关系,景副官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他父亲参与过进山藏宝,熟悉线路?
还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协定?
吉耿阳,对我们越来越重要,可这条狡猾的狐狸有绵延数百里的大山作后盾,能跟我们展开旷日持久的追逐战,他耗得起,我们不行,这不是游戏,我们也没有玩的心态。
经过协商,钱伯斯、章蔼和、瑟曼和尹师兄留在村里,分住到吉耿阳破草房周围的村民家守株待兔,我和方舟回县城从公安、民政等部门设法了解些他的资料;同时再到敬老院转转,多接触景副官生前周围的老人,两天后到夹子沟会合。
尹师兄原想和我们一起回县城,钱伯斯以人手不足为由执意要他留下,大家心知肚明尹师兄等于是人质,他对调查的态度最勉强,又是警方介入的倡议者,把他控制住最能稳定大局。
回城路上我问方舟这次专程过来到底想调查什么,他答非所问说钱伯斯和瑟曼的身手不错,反观章蔼和,与尹师兄一样都是五体不勤的文弱书生,关键时候容易掉链子。我嘲笑说你是高手,可碰到吉耿阳还不是一样阴沟翻船。他认真地说你注意到没有,同样是落水,只有我和钱伯斯能奋起反击,瑟曼虽没上船却救了你,实力立判高下,明显分出几个层次。
难道钱伯斯是冒牌的休斯敦大学教授,博士头衔也是假的?我奇道。
方舟嘿嘿嘿奸笑数声,摸着下巴说美国的博士比中国的老板还多,去年纽约警方组织一批警员到上海参观交流,其中有四个博士,一个双料硕士,他们不认为博士干警察是屈才,在美国学历也不是求职的主要砝码。就说在中国吧,现在博士也大幅度贬值,企业家、大老板,还有一些官员,哪个的学历不是漂漂亮亮,这是他们凭水平考来的吗?NO!
“有你这么泼冷水的?”我佯怒地瞪他一眼,“这叫打击自尊,明不明白?”
他赶紧见风使舵:“当然,我个人对博士非常敬重,尤其是女博士,很有内涵,嘿嘿嘿嘿……”
“讨厌!”我打掉他袭向胸部的黑手。
轻车熟路走进王院长办公室,见他正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前,旁边站着一位工作人员,眼泪汪汪的,好像刚刚受到批评。
“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我连声道歉往外退。
王院长叫住我,说你来得正好,这件事与你调查的景老人有关。
喔,又有新情况?我和方舟赶紧在他对面坐下。
王院长瞪了工作人员一眼,叹了口气道:“都是她们缺乏责任心,遇事不动脑筋又不晓得主动汇报,才搞出这档子事,真是不好意思……”
胃口顿时被高高吊起,我忙不迭说:“没关系,没关系,您就说什么事吧。”
他指指工作人员:“前天下午她寄出两封信,其中有一封是景老人的。”
“啊!”我惊得站起来,“他,他,他什么时候留下的?不,不是说东西都烧了吗?”
工作人员的头差不多垂到胸口:“在他枕头下,信封着好好的,外面还套了个信封,上面写着如果他死了,就把这封信寄出去,所以,所以……”
王院长痛心疾首道:“这么大的事你也得告诉我一声嘛!人家两位博士专门从上海赶来调查景老人,局里又要求全力配合,现在最重要的书信从我们眼皮底下出去,居然没人告诉我,你说说,你说说……”
“记得信封上的地址和收信人吗?”方舟问。
“没,没注意……”她怯怯道。
“那,那信封上的地址长不长,名字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方舟语气更温和。
她抬起头哭丧着脸道:“您就别问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第八章 首度交手
在敬老院里逛了一圈,几乎问遍所有老人,都对景副官无太深了解。据讲景副官性格内向冷僻,喜欢独来独往,80岁前经常跑到长晖山区闲逛,后来不准他进山,便整天在后院几棵树下转悠,一天起码转几十圈,从不参加敬老院为老人们举办的活动,也不参与聊天、打牌,每晚只雷打不动看天气预报,看的时候坐得端端正正,播音员一说“再见”起身就走,绝不逗留哪怕是几秒钟。
保守秘密是件痛苦的事,而且长达60年,可以想象这十多万个日子里他多么惴惴不安,多么恐惧,每时每刻都在跟心魔作斗争,以至于用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以苦行僧般的生活将欲望压抑到最低限度。不敢结婚,不敢过正常人生活,不敢触及“幸福”的边缘,那样意味着沉沦,意味着人性化,而这些却是保密的大忌。
我想如果让景副官重新选择,或许他宁可端起枪到战壕与日军战斗,也不会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守着秘密,守着大山,将青春、激情、欢乐、放纵埋葬在无穷无尽的等待之中。
出门时方舟接到当地警方的电话,说杀害齐老头的嫌疑人已经圈定,越巴族人,人们都叫他琛哥,号称越巴族第一勇士。此人自幼父母双亡,全靠族人救济饥一顿饱一顿活下来,七岁就随猎人进深山打猎,多年与野兽为敌养成他凶恶残暴、冷血无情的性格,七年前下山买酒,为件小事与店家发生争执,结果捅伤四人,打残一人,考虑少数民族因素,给予轻判,可从监狱出来后第二天他就在街头与人打架,险些又酿成血案。总之,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警方已在长晖山几个主要山口布下埋伏,只要他一露面即予以抓捕,同时根据案发当天周围群众的反映,越巴族陈长老一直和琛哥在一起,因此也成为嫌疑对象。
这则消息我们并未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一意琢磨那封神秘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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