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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作缓慢地把一块点心放在嘴边,细细地咬下一点,然后慢慢咀嚼,这样子吃下去,恐怕一块点心要吃一个时辰才能吃完。
第三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矮子,坐在桌边,足足比火小邪低了半个头。这个矮子留着光头,脑门上横七竖八地文着弯弯曲曲的刺青,却不像个图案。矮子个矮,却长了两条冲天眉,一双眼睛又细又长,鹰钩鼻、樱桃口,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的披风,脑袋从披风中钻出来,领口极高,还是绿色的。反正这个矮子,越看越怪,但又觉得十分可笑。他也不吃东西,就是拿着一双筷子,一颗一颗地扒拉盘子里的豌豆,聚精会神,旁若无人,让人莫名其妙。
火小邪心想:“这大汉看着像是个屠夫,西装男人看着像病号,矮个的看着像小丑。刚进来的时候,竟还有和尚和喇嘛,怎么来的都是些怪人?”
火小邪正想着,远远有人高声叫他:“啊!这不是火兄弟吗?”
火小邪一转头,只见郑则道兴冲冲地快步向他走来,还是红马客栈的装扮,一身阔少爷的行头。郑则道这打扮在青云客栈中倒显得十分正常。
火小邪暗念:“他果然在这里!”
火小邪站起身,冲郑则道抱了抱拳,不冷不热地说道:“啊!郑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郑则道一屁股坐在火小邪身边,笑道:“火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找到这里。”
火小邪说道:“还不是托郑兄弟的福。”
郑则道说道:“唉,我知道火兄弟一定记恨我独自离开,连个话都不留。可是我那天出去,不过是打探一下,没想到能够找到。当时我见到门能打开,高兴得忘乎所以,便毫不犹豫地下来了。而这个青云客栈进来了,就不能出去,我是干着急,没办法啊!这几天一直愧疚得很啊。”
火小邪想了想,这个郑则道说得合情合理,如果换了是他,估计也会忍不住走进来。
火小邪轻轻一笑,说道:“郑兄弟客气了。我理解你的心情。”
郑则道如释重负一般:“那就好,那就好。”
火小邪说道:“你那个手下郭老七呢?他也来了吗?”
郑则道说道:“他跟我一起下来了,但他没有黑石,不能住店,所以被人带走了,不知道现在住在哪里,我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火小邪轻轻“哦”了一声,也不说话,若有所思。
郑则道凑到火小邪身边,低声说道:“火兄弟,我们俩真的十分有缘,咱们在地面上一见如故,今日都来了这个青云客栈,要不咱们还是联合起来,互相照应一下?我这两天在青云客栈闲逛,收集到一些有趣的情报,不妨告诉你。”
火小邪听郑则道又在拉拢他,谈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说道:“这里有这么多高手,你何必找我?”
郑则道笑道:“火兄弟,你不知道,我要是能够和他们合作,早就合作了。你看那个戴眼镜的西装男人。”
郑则道微微一斜眼,火小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到郑则道低声说道:“这个人我在苏北就见过,乃是上海那边的大盗,江湖绰号‘病罐子’,偷东西的爱好古怪,专门偷珍稀的药材。传说他有个妹妹,从小就得了怪病,无药可治,他家里又没钱,于是他便去偷各种药材,后来他妹妹病死,他这偷药材的毛病却改不过来。此人独来独往性格孤僻,别说与他合作,说句话都难。”
火小邪一听,来了兴趣,又问道:“那个穿着大红大绿的矮子,你认得吗?”
郑则道说道:“这个人倒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只是江湖传说有一个行走在川黔滇边境的大盗,叫作红小丑,就是个矮子,偷东西也怪,好像最喜欢偷年轻貌美女子的头发,不知是不是他。”
火小邪点了点头,问道:“那个大胡子的壮汉呢?”
郑则道说道:“这个人我就一概不知了。”
火小邪转过头,看着郑则道,突然问道:“那你呢,郑兄弟?我只知道你叫郑则道,绰号小不为,其他一概不知呢。”
郑则道嘿嘿一笑,说道:“火兄弟,实不相瞒,我郑家乃是苏北的名门望族,我又是独子,所以根本不愁吃穿,要什么便能有什么。我偷东西仅仅是因为喜欢,觉得乐趣无穷。越难偷的我越想偷,但明白自己能力有限,而火行贼道,传说是天下至尊的本事,没有偷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得到黑石火令,欣喜若狂,来到此地更是势在必得,一定要成为火王弟子。火兄弟,我都说了,你呢?你为何来到这里?”
火小邪为之语塞。他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说自己不服气不认输,理由牵强;说自己受水王所托,简直像是胡扯;说自己为了水妖儿,太过儿女情长;说自己不来白不来,又得让人看扁。
火小邪咂了咂嘴,慢慢说道:“因为我叫火小邪,仅此而已。”
郑则道愣了愣,略略思考一番,笑道:“高深!有理!若不是为了自己,谁愿意来此地?因为我是郑则道,所以在此地,真是好啊!好!”
火小邪尴尬地笑了笑,真不知道这个郑则道是故意巴结他,还是在嘲讽他。
这时店小二端着托盘快步走到火小邪跟前,见郑则道和火小邪坐在一起,并不吃惊,一边上菜一边说道:“哟,两位认识啊,是一起吃饭吗?还要不要加点菜?”
郑则道对店小二客气地说道:“一见投缘,以前倒不认识。不用加菜了,我不饿,就是陪火兄弟聊聊天。”郑则道看来绝不会提自己曾经在红马客栈和火小邪商议过青云客栈地点的事情。
店小二笑道:“那两位客官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小的。”店小二把二菜一汤、一盘馒头放好,“请慢用!”说罢微微鞠躬,快步离去。
火小邪一见桌上摆着的饭菜,胃口大开。一道菜是猪肉炖粉条,一道菜是小鸡烧蘑菇,一道汤是酸辣汤,三个白面馒头,看一看就让人口水直流。火小邪眼睛放光,抓起馒头,顾不得搭理郑则道,放开手脚大吃,不断哼叫:“好吃!娘的,太好吃了!”倒不是火小邪饿得发昏,吃什么都觉得好吃,而是青云客栈给火小邪呈上的这二菜一汤,乃是地道的东北家常名菜,不仅口味正宗而且浓香入骨,猪肉粉条放在嘴里一滚,便能化作浓汁,鸡肉蘑菇嚼劲十足,每一口嚼下去都浓香满口。
郑则道看着火小邪狼吞虎咽,十分不理解,心想不过是乱烧乱炖的一锅,黑乎乎的连个菜品的模样摆设都没有,他碰都不愿碰,火小邪还能吃得如痴似狂。
郑则道十分恭敬地问道:“火兄弟,这是什么菜?真的很好吃吗?”
火小邪呼哧呼哧地哼道:“好吃啊!好吃,猪肉炖粉条、小鸡烧蘑菇,我天天做梦吃大餐,总是这两个菜!郑兄弟,你尝尝,尝尝,不蒙你,真的好吃!”
郑则道略一思量,呵呵笑道:“那好!我就尝尝。”郑则道从桌上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蘑菇,放在嘴中慢慢咀嚼,很快就微微皱了皱眉,没敢再嚼,咕隆一口生吞下去。郑则道极不习惯这种偏咸的口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吃,吐出来又不雅,只能一口吞掉了事。
郑则道把筷子放下,摸出手绢擦了擦嘴,笑道:“的确味道不错,不过我就不吃了。”
火小邪含糊道:“味道不错,就多吃点,还多得很,我吃不完。”
郑则道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尝尝即可。”
火小邪管他吃不吃,呼哧呼哧自己猛吃,简直要把这两年欠下的吃喝全部补回来一般,吃得狼吞虎咽。不多久,便把二菜一汤三个馒头一扫而光,恨不得把盘子都给舔了。
火小邪拍了拍肚皮,心满意足哈哈大笑:“哈!饱了饱了,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了!”火小邪见郑则道眼睛眨了眨,余光向一边看去,不禁也转头一看,只见前厅里那大汉、病罐子、小矮子都正牢牢地盯着自己,和火小邪目光一碰,就转开来继续各自静坐桌边。髯须大汉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来,火小邪吓了一跳,难道他要打人?
髯须大汉自言自语说道:“不吃了!回去睡觉!”迈开大步,咣咣咣走离桌边,便要回房。
火小邪打了一个嗝,说道:“对不住啊,太好吃了,没注意各位,打扰了打扰了!”
那个矮子和病罐子见髯须大汉走了,一个一个也都起身,便要离去。矮个子边走边瞪了火小邪几眼,快步离开。病罐子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慢腾腾地往回走去,一步一晃,好像几乎随时都要摔倒一样,根本不看火小邪。
这三个人走后,青云客栈前厅只剩下火小邪和郑则道两个人。
火小邪抓了抓头,惭愧道:“唉,可能我刚才吃相粗鲁,把别人都气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郑则道反而阴阴一笑:“我看他们三个,刚才应该是在密谋什么,结果被火兄弟打乱了。火兄弟,你这招用得巧啊。”
火小邪一愣,根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贼道之中,除了寻常能听见的黑话套口,还有一种罕见的交流方式,称之为“啜黑”,常在江湖中的独行大盗间使用。啜黑与商人之间互相伸手在袖子中讨价还价的“掌价”十分类似,但是更为复杂,是以极细微的变化来交流。小矮子拨弄盘中的豌豆,病罐子慢慢吃点心,大汉往嘴里弹豆子吃,看似啥也没有,实际上细微之处都有深意。
几个贼人合作行窃之时,有时候不能言语,要靠眼神、手势交流,遇到复杂的情况,要先讨价还价一番,谁去做什么能够分到更多的赃物,都要事先说好才行,这就是啜黑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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