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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头看向窗边,一张同样的床上,正躺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只能看到一个侧脸,却是极致的美丽,虽然与自己在窗口见过的不是同一女子,看一眼却也值了,而那女子身边,正坐着一个面目丑陋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皮肤灰暗,褶子遍布,至少也有七八十的年纪,但只是普通的苍老,没有血腥恐怖。
书生好奇地看着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支奇怪的画笔,在那标致的女子脸上勾画几笔,又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勾画几笔,如此反复。
这时,一个年迈的老头拿着同样的画笔坐到自己身边,书生想动,却挣扎不得,他突然感到一丝恐怖,那老头的画笔已经轻轻落到自己脸上,那一刻,瘙痒感突然变成一种清凉的爽快,可当画笔离开自己脸皮时,清凉的爽快又立刻变成一种火辣辣的疼痛!
书生眼睁睁看着老头的画笔从自己脸颊上离开,将一点新鲜光滑的肉皮,涂抹到他自己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上,那画笔轻而细致地勾画片刻,那点肉皮竟然就真真实实地生长在了老头自己的脸上,与周围的褶皱完全格格不入,而这时,老头的画笔又再次朝自己的脸庞伸来。
书生赶紧歪头,希望能躲过,窗边丑陋的老太突然转过头,把整个面孔朝向他;书生脑海中还有知觉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那样一张脸:左脸美得无法形容,右脸丑得活脱脱一粗糙老妪,而新鲜的肉皮正在鼻子上熠熠生辉。
几天之后,又是一个吉日,宅院再次开门,头带白纱斗笠的侍女们依然在,只是据说有人在二楼的窗户上看到一对年轻男女的脸庞,美得让人嫉妒至死!
听到这里,我不禁心里一寒,赶紧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
讲故事的人清咳了两声:“直到十几年后,宅院里的恐怖才真相大白——”
原来这个宅子里住着一对老迈的夫妻,他们为了防止自己皮肤衰老,竟学会了一种蛊术,香薰画骨手。
用一种特殊的熏香将年轻男女的皮肤松弛,再用特殊的画笔将那些新鲜的皮肤贴到自己脸上,只可惜,这些皮肤只能新鲜几年,所以他们每隔几年都要残害新的年轻男女;而那些已经被残害的男女皆无法接受自己脸面的模样,只能忍受老夫妻的淫威,在这个宅院里待下去,做些杂役,等待着老夫妻还他们真实的面目。
所以这个宅院,既是老夫妻掩盖自己手段的场所,又是选择新目标的场所。
而这香薰画骨手的绝妙之处在于,它不仅仅能让皮肤变得青春靓丽,更能随着画手自己的心意,画成任意的相貌。
听到这里,我再次仔细嗅了嗅屋子里的香气。
讲故事的人捻动着手里的念珠,不无伤感地感叹道:“可惜苍老终究是苍老,再遮掩修饰的青春也无法抵挡苍老变成死亡,老迈夫妻的生命终于结束,他们的脸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了;但那香薰与画笔构成的香薰画骨手,却神秘地流传了下来。”
“莫非这屋子里的香气……”我轻声地念道。
“哈哈,先生多虑了,我倒真想学会这门绝学,不过,就我这岁数,咳咳,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了,咳咳咳。”
我听着这咳嗽声,心里终于有了定数,香气中比起香薰画骨手的香薰来,少了三味中药,多了两种香剂,味道终究差了一点;不过,虽然如此,为什么我的脸皮上依然有一种同样的瘙痒感?我的鬓角处正在流下来的东西,究竟是汗水,还是肉脂?
第5节
(三)
怀孕的女人这次端来的,应该是一杯清水,因为没什么杂乱的味道,她似乎还递给了讲故事的人什么东西;我的眼睛是瞎的,所以我听声闻味都很在行。
讲故事的人正在喝水,咕噜一声,有一个吞咽的动作。
“阁下莫非吃的是止咳的药丸?”我皱了皱眉头。
“呵呵,先生怎么知晓的?”
“只是嗅出了几味中药的味道,在香气之中,中药的味道分外明显。”我诚实道,“只是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先生但说无妨。”讲故事的人倒也爽快。
“如果我没闻错,这药丸中有蛇胆、麻杏,还有桔贝,桔贝主治寒邪,蛇胆主治燥火,麻杏专治风热,三者作用截然不同,药性相克,阁下怎么会如此乱用药,莫不成请的是江湖庸医?”
“庸医不庸医,我已咳嗽百日有余,试药无数而皆未有效,谁是庸医谁又不是?”讲故事的人不屑地说道,“我家夫人三日前拿了新方子,就试一试罢了。咳咳。”
“这倒也是。”我赞同道。
“方才那两个故事够传奇够玄妙的吧?”讲故事的人停顿了一下,问了一句。他没等我回答,接着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看看箱子里的东西了?”
“呵呵,传奇虽是传奇,但玄妙嘛,还差了几分。”我并没有搭理他的请求,“让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这个故事发生在哪个年代,我也说不清了,因为很少有人相信它真实存在。
群山怀抱之中,一场可怕的痨病灾难正在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村落里快速蔓延。没有人知道源头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抵挡疾病蔓延,所有得病者似乎只剩下一个下场,不停地发热、胸痛、咳嗽,慢慢地吐血而死。
一户还算富裕的人家打算趁着灾难还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赶紧逃生。当家的员外选了两匹好马,收拾了些银两,挑了两个结实又忠心的家丁,嘱咐他们把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先带出这座大山,到几百里外的城府找一个远房表亲安身,自己跟妻妾和其他下人要收拾细软,慢慢动身。
三天之后,当员外一行人终于赶着一队马车上路的时候,还没走出多远,就在一条河边发现了一群野狗正在蚕食一具马匹的残骸,马头的旁边,还有自己家夫人亲手织的锦带,几个妇人闻讯两个小公子可能遭遇不测,立刻哭成一团;员外强忍着悲痛,检查现场,却发现马蹄上的马掌磨损得相当厉害,似是连日狂奔的结果。
所谓老马识途,员外突然觉得,这匹马一定是跑出去很远,就不知道什么原因折路返回来的途中,成了野狗的粮食;可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先安顿队伍,继续前进。
又行了两日,因为车辆众多,加上员外妇人悲痛成疾,行动速度异常缓慢,眼看着大山还没有绕出去,妇人就要死去,员外异常得焦急;正在赶路,一个家丁瞄见山腰处似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宅院,员外急忙安顿下众人,带着三个家丁纵马而去,盼能求得暂时安身,以救妇人之命。
在离宅院还有点距离的时候,员外突然看见前面山林中有一人正在砍柴劳作,那人无论穿着还是身材,均与自己前几日派出去的家丁别无二致,员外顿时心生疑惑;此时,那人猛然发现山下上来不速之客,竟挥舞着双手奔走过来。
员外眼见那人面色青黑,行为古怪,正欲上前喊话,身边一家丁一时紧张,在弦之箭滑而射出,正中那人肚皮;员外疯了似的跑过去,一把揪住那人,发现正是自己的家丁,他惊愕地发现,这死去的家丁似乎有些不妥,面色僵硬,眼眶昏黑,裸露的胳膊上也有斑斑黑迹,嘴角处流出的不是鲜红血浆,而是黑色血块,仿佛早已死亡多时!
一个家丁疑惑地拉开那人的衣襟,裸露的胸膛上,一道黑色的伤疤正好在肚皮的中央,所有人都大惑不解;员外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于是带着家丁前去敲门,说自己路过此地,夫人染疾望求暂住,庄主欣然答应;员外招呼一行人收拾入住,又悄悄命两名家丁去守住那具僵硬的尸体,没想到,短短工夫,那尸体竟已不翼而飞。
当夜,二更时分,员外趁众人睡熟悄悄溜出屋外,他眼见着整个后宅灯火通明,却不知该怎么进去,正在找寻,忽的打开一扇偏门,是一条黑漆漆的栈道,栈道的尽头,似有一室亮着微弱的灯火。
员外壮着胆子摸了过去,在室外定足而立,偷偷看进去,里面一张小床上,自己的小儿子正全身赤裸地躺在上面,眉头紧锁,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他的身边坐着中年庄主,一身道骨清风,正在念着什么。
念了少顷,那庄主手指突然一抖,手中不知何物猛地插入小儿的肩头;员外当下大惊失色,劈门而入,一掌扒开那庄主,冲到自己的小儿子面前,此时,更让他意外的是,小儿子面色安详地躺着,脸皮上竟然生出了几根白丝,那白丝轻薄而劲实,慢慢地从皮肤里一点点地冒出,将整个面皮一点点地遮盖。
员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碰,儿子的小命就危在旦夕;而小儿子身体各个部位的白丝正源源不断地繁茂出来,与此同时,小儿子的整个身体的骨肉,居然像中了邪咒一般,抱成一团,慢慢萎缩,慢慢变小,被那不断生出的白丝团团包裹住,越勒越紧,越缠越密……
庄主面色凝重地看着员外说,你的儿子需要一个宿主。
第6节
说到这里,大肚子的女人又过来把我的杯子里斟满,尽管之前我只是象征性地舔了几次,端起那酒杯,手指仔细地感触,茶杯中的茶水依旧香气扑鼻,并无半点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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