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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一段自传体短文。
生态与游戏
正如我们在第7章中看到的那个人,他用扑克牌21点做了一个常见但错误的类比,我们发现有两个领域存在,一个是游戏领域,牌局就像游戏,事先会明确游戏规则;另一个是生态领域,在这里我们不知道规则,不能孤立地看待变量,就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由于一个领域内的技能无法移植到另一个领域,这促使我对课堂上学习的任何技能,或者任何以非生态形式掌握的东西普遍心存怀疑,我更相信从街头斗殴和现实生活中学到的东西。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下棋有助于增强你在其他方面的推理能力——即使是那些能够与一群人玩盲棋游戏的人,在记忆棋盘之外的东西时,也不会强于普通人。我们接受游戏的领域特定性,但事实上,这些游戏并不是真的为了培养你的生活技能而设计的,将游戏技能转化为生活技能,难免会遭受严重损失。但是,我们发现很难把这个教训运用到学校所学的技能上,也就是我们很难接受一个关键事实:课堂上学习的东西只能留在课堂上。更糟糕的是,课堂学习甚至能带来可觉察的危害,一种从未有人讨论过的医源性损伤:劳拉·马尔格隆给我看过她的博士生吉特·乌尔姆的一项研究结果,该研究表明儿童的计算能力在学了算术之后立即下降。当你问孩子15根柱子之间有多少间隔时,那些不懂算术的孩子都能琢磨出答案:14个。而学习了算术的学生则感到困惑,并常常给出错误的答案:15个。
足球妈妈的观光化
生物学家和知识分子威尔逊曾经被问道,什么是儿童发展的最大障碍;他的回答是足球妈妈。他并没有用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的概念,但他完美地诠释了这个概念。他的理由是,足球妈妈们压抑了儿童的生物自卫本能,以及他们对自然生物的爱。但这个问题的涉及面可能很广;足球妈妈们试图从孩子们的生活中消除试错和反脆弱性,使他们远离生态模式,而将他们改造成按照预设的现实模式(符合足球妈妈的想法)行事的书呆子。就这样,孩子们成为好学生,但也成为书呆子,也就是说,这些孩子就像是计算机,除了计算速度慢了一些。此外,他们完全没有受过任何关于处理模棱两可情况的训练。作为一个经历过战争的人,我不相信结构化的学习,其实我相信的是,一个人只要有一个私人图书馆,并花费时间漫无目的地(但理智地)遨游在我们随机学到的知识中,那他不上学也可以成为一个智者,而不会成为书呆子。只要我们的生活遵循正常的秩序,我们就需要一些随机性、混乱性、冒险性、不确定性、自我发现、非致命的挫折等来让生活变得更有意义,这总好过整日离不开排得满满的日程表和闹钟的、自以为是的、结构化的、虚伪的、低效的首席执行官的生活。这些人连休息的时间也要仔细算好,分秒必争,就好像他们的生活永远夹杂在各种约会中。现代化的使命,看起来是压榨出生活中的每一滴可变性和随机性(正如我们在第5章中所看到的),但结果却具有讽刺意味,因为这只不过徒增了世界的不可预测性,就好像机会女神不管如何都会掌握最后的话语权一样。
只有自学者是自由的。而且,不只是在学习的问题上——那些摈弃按部就班生活的人,也摈弃了观光客般的生活方式。按计划生活就像把随机性放入一个盒子——在超市6号走道金枪鱼罐头旁边的那种盒子——这是一种异化的生活。
如果你想了解当前的现代主义论点是多么乏味苍白(了解你存在的这个世界的优先次序),不妨想想野外的狮子和人工饲养的狮子之间的不同。人工饲养的狮子寿命更长,从技术上说,它们更加富有,工作更有保障,如果这些是你所注重的生活标准的话……
像往常一样,古人,比如塞内加,就洞察到了这个问题(以及其间的差别),用他的话来说:“我们不是为了生活而学习,只是为了学习而学习”。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这句话竟然被美国许多大学曲解并篡改成自己的座右铭:“我们不是为学校学习,而是为人生学习。”
生活中的大部分矛盾就发生在一个人(比如决策者)试图通过弱化和脆弱化来激发理性的时候。
反脆弱性的(杠铃式)教育
有一件事治愈了我的教育后遗症,并让我对标准化教育持怀疑态度。
虽然我拿了学位,但我还是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自学者。
我的父亲在黎巴嫩以“聪明学生学生聪明”而著称,这个称号当然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因为在阿拉伯语中“聪明学生”就是taleb nagib,而我父亲的名字则叫作Nagib Taleb。当年,我的父亲在黎巴嫩高等学校的毕业考试中以最高分名列榜首时,报纸就是这样报道他的。他有幸代表全黎巴嫩的毕业生做毕业致辞,各大报纸都以头版头条宣传他的成绩,并用他的名字做文章,好像是这个名字注定了他的命运——“聪明学生学生聪明已经毕业”。我父亲的学习生涯非常艰难,因为他读的是精英学生读的耶稣会学校。“耶稣会学校的使命是通过每年层层筛选,培养出能够治理该地的官员。他们的成就超出了他们的目标,因为除了造就了一批全球法语文凭体系下的最高分之外(即使是在战争年代),该校也培养出了众多世界一流的学生。耶稣会学校还剥夺了小学生的课余时间,也有许多学生自愿退学。你可以想到,有一个全黎巴嫩毕业生代表的父亲,应该会使我不排斥学校。确实也是如此。但我的父亲自己似乎并不重视学校教育,因为他并未把我送进耶稣会学校——这让我得以摆脱他所经历的一切,也让我在其他领域寻找自我实现的途径。
近距离地观察我的父亲让我认识到,一个毕业生代表意味着什么,一个聪明学生意味着什么,大部分的情况下它们都有非常消极的意味。聪明学生一般无法理解,他们的聪明会让他们无视一些东西。当我在交易所工作时,这个念头就一直萦绕着我。在证券交易所,大部分的时间就坐在那里等待事情的发生,这就好像人们在酒吧里闲坐,或黑手党“四处溜达”。我学会了怎样挑选那些在坐着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有能力和别人打成一片的人。我以人们的周旋能力为筛选标准进行选择,好学的人一般不善于与人周旋:他们需要有一个明确的任务。
当我10岁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好成绩在校外不像在校内那么受欢迎,因为它们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有得必有失。实际上,我的父亲一直在向我暗示好成绩所带来的问题:当时他们班上成绩最差的一个学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刚好是我在沃顿商学院的同学的父亲)结果成了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是迄今为止他们班上最成功的人(他有一个巨大的游艇,上面醒目地刻着他的名字的首字母);还有一个差生靠从非洲进口木材大赚了一笔,40岁前就退休了,成为一个业余的历史学家(主要研究古地中海的历史),并进入政界。虽然我的父亲似乎并不重视教育,但却重视文化或金钱——他鼓励我去寻求这两样东西(我最初寻求的是文化)。他总是对学者和商人很感兴趣。
我的想法是在公开市场上展现一丝不苟的态度。这使得我专注于思考一个聪明的“自学者”需要成为怎样的人:一个自学成才的人不同于用填鸭式方法教出来的人,后者以黎巴嫩方言来说就是“填鸭”,他们的知识仅限于课堂教材。我意识到,这两类人之间的区别不在于他们在官方的本科课程学习上的差异,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差异即使很小,也会被分数放大,他们之间的真实差异实际上存在于课堂之外。
在一个结构化的环境中,有些人可以比别人更聪明——其实学校就有选择性偏见,因为它喜欢在这种环境中反应更快的学生,喜欢搞竞争,但却以牺牲学生在校园外的能力为代价。虽然我还不熟悉健身运动,但我的想法是,那些使用昂贵的现代健身器材来增强力量的人,虽然可以举起很重的杠铃,消耗掉很多卡路里,锻炼出令人艳羡的肌肉,但是他们却无法搬起石头;他们在街头斗殴中会被那些在混乱的环境中磨炼过的人打得头破血流。使用健身器材的人的力量有极端的领域特定性,但他们能发挥作用的领域在健身这个组织化程度极高的框架之外根本不存在。事实上,他们的力量与过分专业化的运动员一样,是畸形发展的结果。我认为,这与那些被选为尖子生,只努力在少数科目上取得高分,而不是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发展的人是一样的:只要让他们稍微远离一下他们的研究领域,你就能看到他们如何丧失信心和一味抗拒。(就像企业高管之所以被公司选中是因为他们忍受无聊会议的能力,许多人被选为尖子生也是因为他们专注于枯燥教材的能力。)我曾与许多据称专门从事风险和概率研究的经济学家进行讨论:当你稍微远离他们狭隘的专业领域,但仍在概率的学科范围内时,他们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就好像一个健身老手在被职业打手教训了一顿后哭丧着脸。
再次声明,我不完全是自学成才的,因为我确实获得了学位;不过,我确实是杠铃式自学者,因为我在学校只学极少的必要知识,能通过考试就行,有时偶然也会得高分,或者偶尔会得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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