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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一直怀疑刘管家是王府安插在朱家的细作,如今刘管家被赶走,还说回到家乡后就病故,给人一种“杀人灭口”的感觉。
难道朱家老太太这么精明,能把这个潜藏如此之深的细作给找出来?或许是被朱万宏捅破的可能性更大!
“对了朱浩,你此番备考如何了?听安陆州学的人说,你的文章写得极好……中肯老辣,面面俱到……这次乡试你若是能上榜,对我朱家门楣提升可说是一次质的飞跃。”
朱万泉对朱浩一副期许的模样。
朱浩赶紧谦虚地摇摇头:“怕是没那水平,想来我与四叔的学问还是有一定差距,再说以四叔的年岁,文章功底和火候应该差不多了,此时应考可谓正当时。小侄则不同,这次参加乡试的主要目的是锻炼一下……”
朱万泉笑道:“你能如此平和应对,实乃好事。希望你我叔侄二人此番能一同上榜,光耀门楣,也不枉朱家对我们一番栽培。”
朱浩心想,朱家栽培的对象是你,而不是我。
我求学这一路,你说朱家给我找了多少麻烦?还好我自力更生,才有机会考学,要感谢也是感谢人家兴王府鼎力相助。
……
……
叔侄二人坐下来讨论了一下课业,顺带提到一些科场的准备工作,毕竟乡试不同于之前童生考时都是一天结束,需要在考场过夜的。
“……进号舍一般不允许带被褥,这是为防止有人在被褥中夹带,考试本就是在八月进行,湖广之地气候还算适宜,但若遇到阴雨天,气温骤降,就得多备一件厚重的衣服,晚上休息时当被子用。再便是多带一些干粮和水……”
九天乡试下来,对于一般读书人而言无异于一场痛苦的煎熬。
乡试会在八月初九起进行正场考试,共分为三场,第二、三场分别在十二、十五举行,但需提前一日进贡院。
这也就是说,八月初八那天就得提前入考场,每一场都得在里边待上三天三夜,但真正考试时间只有三天两夜。
第一场八月初九早晨拿到考卷,十一那天交卷,当天离开贡院回家做好准备,日落前回贡院准备考第二场。
第二场八月十二早晨开始考试,十四交卷出场,当天下午也需返回考场。
第三场八月十五早晨开始,十七交卷离开贡院,结束考试。
这意味着,从初八进场点名开始,考生需要在考场内连住九个夜晚,虽然有三个夜晚不经历考试,等于说考试时间为九天六夜,对于平民人家出身的考生倒不觉得怎样,那些自幼娇生惯养,日常起居都需要人服侍的公子哥……这就比较难熬了。
三场考试仍旧以第一场的三篇四书文为主要评定优劣标准。
……
……
二人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一起从酒肆出来,朱万泉本想知道朱浩住在哪儿,方便接下来再一起探讨学问。
朱浩却不想给他机会。
二人虽为叔侄,朱万泉也一直未对三房有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不作为,对三房同样也是一种迫害,朱浩不想与朱万泉为伍。
“这不是朱兄吗?三年不见,学问可有精进?”
正要作别,有人过来跟朱万泉打招呼,其身边跟着几名白面书生,一看就是地方上大有来头的那种贵家公子,或许跟朱万泉交情不深,连表字都不知,只称呼“朱兄”。
朱万泉似还记得对方,连忙带着朱浩上前与对方打招呼。
对面几名书生,都没把朱浩当回事,可能是将其当成朱万泉带的书童或者家人。
“对了,不知你们安陆州的士子平时在何处聚集?这两日有闲暇,想与安陆士子进行一番学问上的探讨。”
来人姓何,朱浩也不知道具体叫啥,反正跟他不相干,当下落后朱万泉两步,没有搭腔。
一地来参加乡试的考生,通常都会将某个客栈或者馆舍当做联络点,平时凑一块儿做文会或是有事相互照应一下。
朱万泉道:“在下乃自京师归来,并未与安陆地方士子同行……对了朱浩,你知道吗?”
朱浩心想,考试只剩下两日准备时间,三天后的早晨就要正式开考,这会儿还有心思寻人探讨学问?你们可真有闲啊!
“不知道。”
朱浩笑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回头等问问我那徒弟就清楚了。”
“你徒弟?呵呵。”
姓何的书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旁边一人逗趣道:“你徒弟干嘛的?莫非是给安陆州来的考生跑腿,所以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朱浩回道:“没有没有,我徒弟也是来参加乡试的,他平时跟安陆地方上的士子走得很近……问他的话应该知晓。”
对面几名士子面面相觑。
朱万泉介绍道:“此乃家侄,头两年刚过院考,在我安陆之地童生考中,三元连捷。”
说到这儿,朱万泉略带自豪。
自己学问一般般,但有个侄儿却能考个小三元,给自己脸上争光不少,随即他又补充道,“他学生名叫孙孺,乃我安陆士子,此番也是来参加乡试的。”
对面几人显然没听说过这件事,何公子感慨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一位小文曲星,那祝你能再中三元……朱兄,若是你知晓安陆士子聚集之所,只管通知一声,即便考试过后,大家也可以好好聚上一聚。”
本来这几名考生挺高傲的,但听说朱浩的来头后,立即低调许多,能中小三元不管是学问真的高,还是背地里有钱权交易,至少证明朱浩绝非凡俗之辈,没必要平白无故招惹一个劲敌,恭敬告辞后匆匆离去。
等人走了,朱浩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何公子乃常德府官宦人家出身,具体什么背景我忘了,三年前来省城乡试时,曾受邀一起喝了顿酒,席间提到朱家家世……而今朱家迁徙到京师,很多事已不比从前,没必要再做无谓的交往。”
朱万泉提到这里,言语间满是伤感。
以往靠着朱家这杆大旗,出来处处受人尊重,旁人请客吃饭都会拉着他,但此番他从京师回来,连安陆本地士子在哪儿聚集都不知,可见现在的他有多不受待见。
朱浩道:“大伯不是还当着锦衣卫的差事?朱家没见比以往衰弱啊。”
朱万泉叹道:“有些事跟你解释不明白,我朱家的使命就在安陆,离开安陆回京师……谁会拿正眼瞧我们朱家?”
这话倒也实在。
朱浩很清楚朱家在朝廷是个什么地位。
锦衣卫千户之家在地方,是个人都知道不好惹,而现在朱万宏神龙见首不见尾,朱家又举家迁徙回京师,谁都觉得朱家失势成为必然,锦衣卫那么多挂名的千户,没有实职的,谁会当你是盘菜?
……
……
朱浩回到住所。
终于见到没有与他同行,迟了十来天才抵达武昌府的孙孺。
孙孺家里的目标就是让他考中生员,即便考中生员后还在努力读书,但大概没人指望他能再中举人,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有中举的可能,来武昌府更好像是游山玩水,开阔眼界的。
来得晚不说,还咋咋呼呼,到处招摇。
“就不能早点来拜访,跟为师闭门好好读书,争取一榜中的吗?”朱浩以先生的口吻教训道。
孙孺感慨道:“先生,对外人,学生从来都不会服软,必定告诉他们本次乡试必定高中,但在您面前……学生也就不装了,这乡试是我这般人想中就能中的吗?人贵有自知之明!”
朱浩咋舌:“就你还有自知之明?为师以往怎没看出来?”
孙孺脸皮厚,那是整个安陆都知道的事情,他就是安陆士子中的一朵奇葩,当初谁都不认为他能考中生员,现在当然也没人认为他能考取举人。
“连家母都没奢求我考中举人,如今混了个功名,已是祖上烧高香……至于想更进一步……还是算了吧。”
孙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连连摇头。
虽然这种学习和应考的态度不可取,但轻松的心态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这就好像某位考生高考时,看到别人挖空心思读书考大学,而他就等着拿个高中毕业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难怪别人对他百般挖苦,就因为这心态真是欠揍!
“最近没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吧?”
朱浩冷声问道。
孙孺无所谓地耸耸肩:“最近学生天天出去见人,也不知哪次丢人,哪次没丢。”
朱浩差点想掏出戒尺胖揍这小子一顿。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先生,您还有事没?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今天约了几个人,一起去喝酒呢。”孙孺在朱浩面前丝毫也不隐瞒。
即便再过两天就要考试,我依然饮酒作乐,逍遥自在,谁让我志不在中举呢?
朱浩板着脸道:“今天的酒看来你没法喝了,我这里有几道题,你看看……分别写出文章来。”
“啥!?”
孙孺一脸苦逼,大概是后悔今天来见朱浩了。
“本以为还有两天考试,先生不会再为难我,谁知先生您还是……出难题啊。这临时抱佛脚有何用?”
孙孺未料到自己到武昌府后,千躲万防,最后还是落到朱浩手里,一时间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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