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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把几道题丢到孙孺面前:“今晚必须把所有文章写出来,明日我会再给你讲解一遍,想喝酒……等到乡试结束后再喝。那时就算你喝死了,也没人管你!”
“呜呜……”
孙孺到底对朱浩有敬畏之心。
差点儿就要在朱浩面前撒娇了。
就算装孙子,朱浩也不为所动。
“你我一同写,一共十二题,这与我在三年前,给公孙凤元的题很相似,你可知他在那一届是何结果?”
朱浩鼓励孙孺。
告诉他前面有个很好的榜样。
孙孺灰头土脸:“公孙先生何等学问?我能过院考,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先生,我今晚能先去赴约,明日再来吗?”
“不行!”
朱浩厉声喝斥,“若是这两天你不听我的,你回到安陆后我会让你闭门思过半年……让你娘把你关进阁楼,终日不见太阳……你试试看!”
“啊?”
孙孺一听,登时怂了。
想想眼下只要再辛苦两天,就能避免被关半年的小黑屋……好像挺值得。
于是乎拿起写着题目的白纸,一脸苦逼地研究起来。
“为师这两日哪儿都不会去,与你一同研究,每日必须秉烛到深夜,你的家当没带过来,我会让人去取……你我二人一同进考场便可!”
朱浩的意思,你这两天别走了,咱师生就等着八月初八下午一起进考场就行。
孙孺抬起头,用怨恨的目光瞪着朱浩,像极了不学无术天天想着出去玩乐却被老师罚站的坏学生,但为了未来半年不被锁小黑屋,只能服软。
……
……
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朱浩并不知道。
《乡试录》上到正德十一年乡试,应该有效,但到正德十四年这一场,可能会因为蝴蝶效应产生一定变化,朱浩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孙孺进行考前培训。
指望孙孺靠自己的学问通过这次乡试,几率基本为零。
那还是老法子,给出题目,让其先尝试写出文章来,再指出优劣,帮其梳理思路,或者索性写出范文,以八股对偶的方式教他一些句子……
总的来说,就是让孙孺自己有一个思路,针对其文章的大纲和议论方向,朱浩进行指点,框架是孙孺的,但细节方面由朱浩推敲和补充,不能指望其跟公孙衣一样把几篇文章背下来,重点还是……《乡试录》中记载的几道题目,虽然显得刻意,但只能如此。
就这样,师徒二人闭关到了八月初八。
当天一早,跟着孙孺一道来省城考乡试的孙家家仆过来送东西,乃是为孙孺准备的厚衣服和铁锅等。
考场内,考棚会上锁。
但考棚内一个个号舍却不会上锁,也没法上锁。
号舍中,到时会准备炭火盆,用以取暖和做饭,基本上考生在号舍里做什么,没人会管。
只要在交卷的时候你能把自己的答卷上交便行,就算是你有本事能夹带小抄进去,最后在炭火盆里烧掉,也算你有本事。
考不知道题目的文章,带小抄……恐怕很难找到方向作弊吧?
带什么进去?
带集注?
还是把四书全带进去?
所以说科场舞弊最大的问题,还是提前泄题,到了乡试这一级别,就是内帘官跟外帘官之间的勾结,把考题提前放给考生,让其做好准备,有笨蛋背不上文章,才会夹带小抄进场……
还是那个问题,既然有心作弊,最好是把文章背默好。
都有本事提前获得考题,找人帮你写文章了,干嘛不背熟,夹带进场冒有极大的风险不说,还会给人留下“罪证”?
夹带小抄在八股取士的大明,几乎可以说是最愚蠢的作弊方式。
……
……
朱浩和孙孺进场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主要是第一场三天的吃食。
除了干粮外,还需要带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到时锅里热一热就可以吃,一口不大的锅,加上烧火用的架子,火折子也需要带,蜡烛则不被允许,到时考场会下发,但一场考试只给一根,水壶则必须携带。
允许带草纸,但必须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且不能超过十张,手帕这东西也不允许带……如果进了考场身体不舒服,上吐下泻,只能用衣服袖子或下摆来解决,或者干脆由裤裆解决……最优解就是及时放弃本次乡试。
至于所带食物也有讲究,一般考生带烘干的米饭,稍微加点水,热一热就着咸菜就能吃,进场前吃饱,考试时基本一天一到两顿饭,干粮加上水对付……进考场不是为享受生活,有力气答题更为重要。
朱浩这边。
先煎了一些鸡蛋,加上干肉、水、蔬菜,本来还想带点水果,但料想搜检的时候,水果会被那些搜检的官差给挨个捏……朱浩就失去吃的兴致。
至于米汤……鬼知道那些官差会不会把手伸进罐子里查看一下是否有夹带?再说米汤存放的时间比较短,三天下来必然腐坏。
除了一眼看出有没有藏东西的食物,那些华而不实的,一概不带。
穿衣服也有讲究,传闻当年江南乡试有考生抱怨,第一场考试因天凉,穿了件厚衣服进去,结果热得跟狗一样,浑身大汗淋漓,第二场学乖了穿清凉一些,结果变天下雨,差点儿没冻死……
所以穿衣讲究的是里面薄外面厚,进去后能脱下的那种。
……
……
到了下午。
朱浩和孙孺要进考场了。
朱浩提前对孙孺进行了突击考察,发现孙孺没说临场把之前两天写的文章都给忘了,也就让其跟自己一起乘坐马车往贡院去了。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人前往考场。
一般考中秀才的,家境状况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乘坐马车的人不在少数,但步行的更多,进场时不少人带着家仆和小童等,中午之后贡院就已经开放,允许考生进场,但不是以个人的方式,而是以各州县儒学署的考生划分,集中起来进场。
乡试不同于一般童生考,这里没法进行唱保,不能找什么举人来证明这些考生就是本人。
那就只能用考生互相证明的方式,一个县划出多少名考生,互相之间作证就是本人,等于变相“互结”。
但在乡试考试中,作弊并不连坐,不会说你哪一个同乡作弊而牵累到你,但若是跟你一起来的考生不是其本人,你又做了伪证的话,那麻烦就大了,轻则打板子取消本次考试机会,重则要送到衙门判案流徙。
本身每名考生所带路引等手续中,也会对考生体貌进行一番形容,可惜这年头并没有照片,路引上连张画像都没有,只笼统表明一下此名考生样貌,若是脸上有明显印记的人还好判断,但没有的话……光看描述是难以判定谁是谁的。
进场很顺利。
朱浩和孙孺报名时间不同,第一场考试划分的考舍也不在同一处,这次湖广乡试因为有常年在南京国子监读书的考生参加,加上各地通过科考和录遗考的生员,考生数量足有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角逐七八十名举人名额,本身就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
朱浩的号舍,分在“丁字号叁陆”,一条很长的考棚一眼看不到头那种,比安陆本地童生考的考棚大很多,路很狭窄,且是单面,也就是说只能看到对面号舍的墙,这又跟安陆考棚对面设立、中间很宽的布局大不相同。
下午考棚大门会上锁,而号舍以砖墙相隔,并不会上锁,考生需要自挂油布为帘,以障风雨。
当天朱浩来考场前,已经吃过东西,晚上不用再考虑吃饭问题。
把东西摆好,稍作整理。
号舍内一共四个物件儿。
一个火盆,里面有炭,点燃的话估计能烧半晚上,除非很冷,或者需要连夜答题,否则暂时用不上。
两块木板,睡觉时拼起来就是一张床,不睡觉时其中一块放在矮处便是凳子,另一块放到高处成为桌子。
号舍内还有一个马桶。
但马桶只能用以小便,并以盖子盖住。
要是大便的话,必须要到考棚最里边靠近墙的位置,那边会有一个“茅房”。
公共茅房设在考棚的角落,或许是考虑到八月天气温还比较高,茅房气味太大,所以临近考棚最内处号舍没有安排考生,至于是只有丁字号考棚如此,还是说所有考棚都如此,那就不好说了。
考生都被提前安排好考棚和号舍,至少不用担心出现历史传闻中那般,进考场晚被分到“粪号”、“臭号”影响考试发挥的情况。
考生进入号舍后,一场考试结束前,能不出来尽量都待在里边。
饭要少吃,水要少喝,如果能三天不上大号最好,若是非要去,也必须要经过巡场之人同意,才能前往。
号舍非常狭窄,深度大概也就一米五,宽度则为一米多,一个成年人睡在里面,要蜷缩着身体躺,这说明条件还是相当艰苦的,要是能早点考中举人,也就免去三年经历一次这种劫难。
乡试出现中暑、突发病症暴毙的情况,历届乡试中屡见不鲜。
传说光绪二十八年福建乡试,由于天气酷热,考生中暑生病,头场就有四人死在考场;第二场又死三个。同年浙江乡试,三名考生见阎王,“一人死于蛇,一以烛签自刺,一自碎其睾丸”。
大明乡试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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