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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一。
圣谕差遣兵部车驾司郎中查仲道前去通州迎接蒋王妃。
除此外,锦衣卫派出两批人,一批由东厂派出,朱万宏领衔。
另一批则是由锦衣卫千户陆松领衔。
从京师出发到通州,再回来,估计也就三四天时间,朱四已做好准备,跟朱浩商议以怎样的礼数将他老娘接到宫里,既显得有面子,又能以此来威吓群臣。
朱浩看出来了,朱四身上斗气的意味很重。
这也是朱浩一直给其灌输朝中无好人思想所致。
也就在皇帝派人去迎接蒋王妃的当天下午,朱四在宫外官邸接见了到京师后一直回绝不肯履职的户部尚书孙交。
孙交由御用监太监黄锦前去邀请,主要是因为黄锦曾经作为兴王府使者,在安陆时代表老兴王朱右杬前去拜访过孙交,并以兴王府的名义送给孙交一些田宅,算是孙交的老相识。
除此之外,蒋轮也负责前往迎接。
当天的蒋轮春风得意。
蒋王妃成为“兴献后”,意味着他很快就会成为国舅,爵位什么的最近一两个月看来册封到位有点困难,但估计一年内就能搞定。
现在他作为兴王府跟朝廷间的联系纽带,更多出现在接待的场合。
在蒋轮和黄锦将孙交请到官邸时,张左和唐寅已等候多时,却没有朱浩的身影,主要是这种场合朱浩不方便跟新皇一起出现。
孙交本来很不情愿见新皇,但皇命难违,而且他也很想知道,皇帝身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员架构,为何会出现让一个少年郎朱浩代表新皇出来说话的地步。
难道这个皇帝也是个昏君,宠信朱浩这样一同长大的同窗好友,未来的佞臣已经初现踪迹?
……
……
朱四一点都没有端皇帝的架子,见到孙交后,主动过去行礼。
“草民拜见陛下……”
孙交见到朱四,马上便要行大礼。
朱四上前去一把扶住:“孙老,您乃是先帝在世时所倚仗的老臣,先帝曾在朕面前多次提及您的能力,还说天下为公者以孙老为首,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听从孙老的教诲。”
孙交一琢磨,老兴王以前这么推崇我的吗?莫非是因为兴王没事总喜欢在孩子面前抬举,才让小皇帝觉得我有大才?
那恐怕会让他失望了。
“先帝?”
孙交心中在琢磨别的事,嘴上却先计较起称呼的问题。
一旁的张左笑道:“孙老部堂,是这样,陛下已下诏,以兴王府献王为兴献帝,以兴献帝王妃为兴献后,今日陛下已派鸿胪寺、工部车驾司的使节前去通州迎太后入宫。”
孙交毕竟不同于朝中大臣,他到京师后就住在皇帝赐予的宅子里,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
孙交听了这话,心中马上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之前杨廷和等人在大礼议方面态度那么坚决,居然会同意皇帝的诏书?
之前他听过一些传闻,说是皇帝要册封兴献王为帝的诏书,可都是被杨廷和以及毛澄等人给封还了。
这次怎么会如此顺利通过呢?
朱四笑道:“这得益于……朝中诸位臣工对朕的支持,孙老不用多想,这可是礼部毛卿家以及杨阁老等人亲自同意的,并无异议。等孙老入朝之后,有何不解之处,只管找他们问清楚便可。”
孙交心想,原来不是小皇帝胡来,是杨廷和和毛澄等人真的转性了?
之前态度那么坚决,现在却掉头转向?杨介夫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还是说背后有何隐情?
朱四本想表一下朱浩的功劳,但又记起来,有些事不能在孙交面前说太清楚。
朱四道:“孙老,这里的人朕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奉正,以往是王府承奉司承奉正,现在是司礼监掌印,这位是户部主事唐寅,他的名气很大,在王府内他是朕的教习,现在朕有何事,都会咨询于他。”
“是,都见过了。”
张左赶紧行礼。
朱四笑道:“孙老里面请,已经为孙老准备好接风宴,因为有不方便之处,这宴席就不摆在宫里了,就当是私宴,请孙老不要介怀招待不周。”
……
……
孙交满肚子疑惑。
跟在朱四身后,进入旁边的大厅,来到备好的酒席前,却不敢落座。
这席桌非长桌,而是圆桌。
这是有讲究。
皇帝宴请大臣,一般都是设单独的席桉,因为皇帝不能跟大臣平起平坐,就算真要同桌赐宴,也应该是摆长桌,皇帝坐在主位,而众大臣分坐在长桌两侧,这是规矩。
而像朱四这样直接以圆桌来宴请大臣,就会显得众大臣可以跟皇帝平等一般。
熟知宫廷礼仪的孙交,怎敢在这种场合僭越?
朱四道:“孙老不必讲究,这里不是宫廷,也不算是什么正式的赐宴,只是家宴,唐先生也坐吧。”
这边唐寅不客气地坐了下去,而那头蒋轮和张左也落座,本来太监只是皇帝的侍者,这都能落座,足以说明眼前的小皇帝的确没什么架子,再看唐寅那边,一看就是平时这种宴席吃多了,都没觉得怎样。
孙交却认为这群人有点不懂规矩。
再者想到之前朱浩在他面前说的话……皇帝近臣中,最先给他留下“不懂规矩”印象的人,恰恰是朱浩。
在朱四的强烈要求下,孙交拘谨地坐下,但低着头从不往新皇那边斜视。
却是朱四站起身来,亲自给孙交敬酒。
这让孙交诚惶诚恐,急忙起身行礼:“陛下,万万使不得,老朽当不起。”
朱四道:“孙老这就见外了,您是先帝推崇的名士,朕就算当了皇帝,也要遵照先帝的意愿,不能怠慢了先帝的朋友,您是朕的长辈,朕给长辈敬酒,都是合乎情理的。”
“这……”
孙交没想到新皇会一直拿兴献王说事。
张左笑眯眯道:“孙老部堂,您不太了解陛下的为人,陛下最是礼贤下士。”
孙交只能是双手恭敬地举起酒杯,接受了皇帝的倒酒。
朱四斟酒一杯,又要给唐寅斟酒,唐寅急忙道:“陛下,让臣自行来吧。”
“好,唐先生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多拘礼,你来。”朱四说完,果真就把酒壶递给了唐寅。
一看这架势,连个验毒的环节都没有,一点都不像皇帝的用膳风格。
虽说平易近人,但孙交总觉得,这个小皇帝缺少九五之尊的气势和威严。
……
……
酒过三巡。
所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话,朱四也没着急提出让孙交早些到户部履职。
从这点上,孙交倒觉得新皇还算有耐性,没有说急功近利上来就把目的说明,真好像就是家宴一般,一大群人坐下来嘻嘻哈哈说话,没太当回事。
只是孙交心里一阵疑惑,王府长史袁宗皋为何没出现在这里?
照理说前兴王府长史袁宗皋才应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谋臣,一切都应以袁宗皋为首才对。
“……陛下,老朽听闻,此番殿试的新科状元,乃是我安陆州本地的学子……”
孙交实在忍不住了。
没见到朱浩,也没听任何人提及,却是在皇帝派人去拜访他的时候,出面说话的都是朱浩,好像为他跟新皇之间做私下引荐之人也是朱浩,当然要知道朱浩在新皇身边究竟是干嘛的。
朱四笑道:“孙老说的是朱浩吧?他……呵呵。”
话到嘴边,有点不知该怎么说。
因为朱浩之前明明白白嘱咐过,今天的宴席上就不要把他拿出来说了,却是没想到孙交会主动问及。
唐寅道:“朱浩乃是王府读书的孩子,与陛下,与在场之人,都相熟。”
皇帝不说,张左也不敢僭越,但唐寅作为皇帝和朱浩的双料先生,却有资格说这话。
孙交不解地问道:“那他到底是……”
这次连唐寅都不好说什么。
朱四往四下看了看,叹道:“孙老不是外人,哪怕未来入朝,也不会把事对外泄露,那朕就明说了吧……朱浩跟朕是朋友,他的才学是朕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的,连唐先生和在场诸位也都佩服有加。所以他一直作为朕的幕宾,为朕出谋划策。”
“啊?”
尽管孙交早就猜到了这一层,但还是没想到,朱浩会在皇帝这里得到如此高的赞誉。
张左笑眯眯道:“孙老部堂不要误会,陛下可不是宠信亲近之人,朱先生的能力,可说令人叹服,当初在安陆时,地方剿匪和平灾之事,都是由朱先生主导,只是当时不方便给他表功罢了,孙老部堂应该听说过吧?”
孙交瞠目:“难道是说正德十一年的那两件事……都是朱浩……这……不太可能吧?”
说着,孙交把目光转向唐寅。
孙交满腹疑惑,是因为现在的朱浩不过十四岁,而正德十一年发生盗乱和水灾时,朱浩才九岁,进王府也不过两年多时间,那时兴王府还是由老成持重的朱右杬当家,背后又有袁宗皋这些幕僚和典吏,怎可能让一个九岁的孩子作为一切的主导?
这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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