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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每次见我都问“你又楼上楼下晃呐”,但见了领导还是95°度大鞠躬,屁颠屁颠,很日本很忠勇很憨态的样子。从心里讲,我认为自己也是个势利之人,想想这龟孙子马上就当副董事长秘书,丞相门前七品官,日后也人五人六列席高层会议,上班开会周围都是“总”级人物,楼道电梯里见到我如果再那么一句“你又闲晃呐”,那影响可不比寻常。趁此机会,也好巴结巴结他,日后别在领导面前说我坏话。我最为不解的是,尚喜仁这么一个屎里捡豆吃的财迷会主动请我和郑风岳吃饭,让人怎么想也想不通。
“以后这郑风岳归属总经理办公室,又是副董事长秘书,弄个广告做个策划什么的可以和我们有业务来往嘛……再说,他老婆是我们公司财务,关系都挺熟,该请请他,该请请他。”尚喜仁估计也看出我的疑虑,解释说。“你看,我带了500块现金,不会像上次请客那样刷卡刷不了最后让你们买单。”
虽然心中满狐疑,我还是硬着头皮和这两人坐在一起。东北小馆子不贵,又干净又实惠,大拉皮酱骨架炖小鸡拍黄瓜再加上一瓶红星二锅头,一会儿在酒桌上就喝出了融洽的气氛。
尚喜仁和郑风岳一对一地喝,他自己也有些高,舌头有些不打弯,“……哥们儿,喝,使劲喝,别怕喝醉,喝醉了我搀你回家,我认识你们家住哪儿……”
“……我高兴,哥们儿,我高兴呐。当上副董事长秘书,也就算公司中层干部了,省得在策划部天天抄抄写写打杂,哥们我终于混出来了……来,魏延,你也喝……干……干……”还没上任,郑风岳就已经以公司中层干部自居。
“老兄你北京名校毕业,就是不一样,素质高嘛。”我也违心地奉承郑风岳。
“不是毕业,是肆业,北京名校肆业……国外牛逼的人都是名校肆业。”郑风岳醉了也不谦虚。
他妈的,因小肠疝气裆里挂了两个“小足球”休学肆业也好意思说。又不是维珍航空的总裁皮尔森,人家那时自己不上学做生意闯天下,那才有得自夸。你他妈的也配!任凭心里意识流地骂,脸上我仍挂着笑。
“吕兄,你有福气呀。升官、发财,老婆又好,又白又嫩,多好呀……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尚喜仁醉眼流光,眼泪差点从布满红丝的眼珠子里滴出来。
“哎--,不容易,不容易呀。”郑风岳仰头又是一满杯白酒落肚。“……我家是农村的,小时侯特别穷,直到上高中时还特穷……我有一个孪生哥哥,比我大几个小时出生,当时考县里高中,家里太穷……我爸说我们两个人谁考分高谁上高中,分数低的在家帮手务农……临考试前一天晚上我一把耗子药洒进我哥哥的梆子面粥里,不毒不狠不丈夫……我哥差点儿没死,肾衰竭,现在几乎残废人一个……从前假药很少,药劲儿特别大,真希望那一把是假药……这么多年我憋在心里不好受不好受呀……现在好了,终于要熬出头了……等我涨了工资寄点钱给我哥”。
“这套内衣绝对是最低价,才720。您瞧这收腹带,高弹,吸汗,不变形。”女记者甄美丽站在沙发旁,手捻着一套杏黄色的紧身内衣给霍香漪看。40多岁了,已经有些老花眼,霍香漪挺腰低头,掂来倒去仔细看着那套衣服,浑身上下仍旧一股桀骜的傲气。
尚喜仁仍旧一脸谄媚之态,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看太阳一样仰视着霍香漪。
我坐在旁边的餐厅吃水果,没什么兴趣凑过去和名人打招呼。远远望去,那套内衣很像是面鲜艳的旗帜。
霍香漪翻看半天,点点头,表示收下的意思。甄美丽仔细地把纸衬放进衣物,重新包好,装入塑料袋。
霍香漪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你们那位有六块劳力士的先生呢,……我要和他谈谈。看他样子象个读书人,我要和他讲讲权力均等情况下经济收益的分配问题。”霍香漪对尚喜仁说。
“史德,你是说史德吧,去广州了,那小子是个高级掮客,准又是和谁商量企业并购的事情,牛B着呢……对了,霍女士,你在下一本书里就应该批判批判这种人,凭家里关系硬,坐着不干活也能拿钱,随便出出差,喝茶吃饭,百万上千万的生意就搞掂,多黑暗呐,啊?”尚喜仁不服有愤。
“霍大姐,听说那位叫郭于颂的流氓记者已经被报社开除了,果然你的手段厉害!”甄美丽坐在霍香漪边上,充满敬意地说。
“当然,市里,省里,北京,咱都有人,多大的经济学家我都敢开会当面骂,他一个流氓记者我搞不了他?一天五个电话,我天天打去报社找总编,找他们上级领导单位,以我现在的名声,谁能不买我得帐!”霍香漪一张老姑娘一样忧戚的脸因愤怒有些变形。
“对,开除了他,让他饿死街头,接着在媒体上臭他,让他以后活都不好活……”甄美丽也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霍姐,我现在认识一个律师,很有名的,叫裴得绍,什么案子都接,咱们可以找他,再把郭于颂告上法庭,让他倾家荡产。”
“律师个个都是讼棍,只知道闻着钱味儿吃客户,没一个好东西!”霍香漪似乎对律师很反感。
“不是呀,不全是,我认识这个律师可好了,小伙子法学博士毕业,好几年工作经验,可有正义感了。霍大姐,告诉你件事,咱们市里有个什么批地皮的副处长,长期奸污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在外嫖娼染上性病,也传染给了他女儿。小姑娘才十五、六岁,就染上这种病……女孩儿她妈看见我写了那么多主持社会正义的报道,打电话给我,要把她老公告上法庭。我多方奔走,好多人好多部门都躲,说这案件很敏感,不想掺和……不就一个小处长吗,干出这种禽兽的事情,我就要弄倒他,我和裴律师合计好了,一定要把这个禽兽曝曝光,凭借我们媒体加上法律的力量,我就不信露不了这个脸!霍姐,你也加入我们的行列吧。”
“这种小事我不掺和,不感兴趣,我要指出整个经济秩序的毛病,找出经济化过程里巨大的陷阱,我要和那帮学院派的经济学家斗,把他们搞臭!”
霍香漪一席话,把甄美丽噎了回去。
(28)
“且蒋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煞人。”
萧遥光总是在酒意半醉时不由自至吟出这么两句,显然胸中块垒,酒浇不透。萧遥光的酒量不算小,白酒能喝一斤左右,洋酒一瓶半没问题,啤酒就没底了,喝进去尿出来,一箱两箱不在话下。身处南方城市,又身为一个男人,酒色二字不可避免,所有生意和关系都是依据这两个字联系起来的,中国人赤裸的淳朴的本性,大多在酒后或美好环境之下才能尽显淋漓,平素的正统面孔和官样面孔只能为这种人情的热度稍许溶软一些。
“每次如果陪老总级的人物喝酒,先得嚼他几片醉特灵,拿出董存瑞炸碉堡一样的决心准备一灌到底,醉得不省人事那才叫忠勇。开喝之前我还得忙乎老大一阵,从电脑网上找到港台的最新黄色笑话,打印下来,跟他妈临考试阵前磨抢一样默背一两遍,把关键处梗概记下来,然后动动脑子自己还得加工加工,以应合国情,并适应喝酒那些王八蛋有限的智力,不仅要粗俗,还得象相声段子那样抖抖包袱,力求大家都会哄然大笑,老总满意,客人满意,喝酒更痛快,在座的人会赞不绝口地夸我是’人才‘……那些鸡巴毛个个自我感觉极佳,智力最高的也只能算中人以下,混得却那么好,看着他们只能心中暗暗气馁,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萧遥光一脸的愤愤不平,左手一使劲,一只生力啤铁罐被他攥成一团。
“你有这种想法,还说明投入不够。我在开发区当秘书时也是缺乏投入感,总觉场面上那些东西象演戏,有一次上面一大官来,开发区老总安排区内大小头头在宾馆门口两排垂手侍立,嘱咐大官从里面出来一定要鞠躬点头,当时我忍不住笑出声,事后被一个上司狠克了一顿,说我不投入,一辈子没出息,想必上司肯定也是从血气方刚毛头小伙子干起,演戏到最后已到了浑然忘我的境地,咱们这些人还是不够入行,身属圈中人,老想跳出来观察一下子,想保持点什么,其实得不偿失。头头们你也别太低估他们的眼力,就象酒醉中人,看似昏昏糊涂,实际面醉心不醉,你每个小动作都在他眼里,稍有闪失他就把你记下,以后够你受的……”我劝解着萧遥光。“有一点我不大明白,一直想问你又不好意思讲……,你现在工作挺卖力,按常理讲该升得很快,为什么一直是公司小经理的位子上蹉跎着呢?”
“一言难尽!”萧遥光闻言一脸失落。“我倒霉就是霉在这’才‘字上。四年前我就在这个公司做,当时的总经理很赏识我,让我写一篇吹捧公司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报告文学,五、六万字吧,在一个北京的文学月刊上发表,当时很轰动,形成一种效应,各地许多单位纷纷上门取经,电视台、电台、报纸天天找我们当时的公关部经理,老哥们儿高兴之下也一口许诺要给我个师长旅长干干……当然也得罪了一批人,我的报告文学主要描写当时的总经理,好事全是他一人干的,又写了几个掣肘的衬托人物,几个副总个个都往自己身上套,几乎对我全憋着一口恶气,更要命是的,当时的总经理是第三任,而已调走的第一任总经理忽然发迹,进北京做了什么个官,很生气报告文学中把公司前任功劳全部抹煞,不断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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