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官场中的’势‘你千万别小看，里面看上去各搞一摊，实际上千丝万缕，动一发而惹怒千人，没半年我报告文学中吹捧成改革神人的总经理就落台，还一直被查有’经济问题‘，几年来不仅吊着，还常常予以无情的调查，成为大伙的靶子。可想而知，我肯定也好不了，当然许多人也知道我只是个枪手，当时我不写也有别人写，关键在于我文笔太好，写得太生动，把当时的总经理写得太具典型性，很像浑身发光的神，惹起他的敌人和前任们极其愤怒，以后又经过两任，偶而也用用我，但经过那次惊吓，我他妈江郎才尽，怎么也写不出那样的文章，别人就觉得我心中有鬼，不肯卖力，留恋前主……操，其实我哪有那种古人的道德呢。反正自那以后我一直’闲着‘，高高挂起，只要我有被重新起用的迹象，马上就传言说我曾得罪过’上头‘的哪个大领导，把那第一任总经理的名字搬出，其实我连面都没见过那人，小魏，官场……噢，你也知道，谁他妈肯为我得罪上头的人物呢，我又没后台，就这样，肯定一直烂下去……”

　　原来如此。我完全理解萧遥光的处境。官场就是这样势力至上，某个人物的一句话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当初在开发区做秘书，曾见市里一官员视察财务部，见到财务部一个当出纳的女孩，正是他自己老对头的女儿，那老对头曾任某局局长，大官当时任副局长，当时恨不能捅死对方而后快，怨气极深。那天见了老对头的女儿，大官当然不能象市井小人那样喜怒于色，掉头不顾或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而当众向那女孩问寒问暖，很关心老对头的现况，并说“很久没见老领导，有时间要看看他。”大官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昔日的老对头已得了半身不遂，因之以快意而产生的随意性怜悯而已。而诸位陪同的开发区官员们也听得仔细，暗惊大官老领导的女儿竟在财务部当出纳，两天后就升为财务部经理，我从开发区出来时那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已升为开发区总裁助理，皆是阴差阳错的大官儿一句话所致……

　　“关系真是太重要了，我们公司西南代表处的主任，不过是个司机出身，他表舅好象是北京一个离休的什么局长，本来属于那种一站一广场的级别官员，嘿，恰巧他主管我们公司的这个大系统，一句话，哥们儿从个司机成为办事处主任，捞钱捞海了，在郊区给公司买房，每平米都有上千块的回扣，总共一幢八层楼，你想想，他吃回扣就他妈够一辈子花的，还年年被评为先进员工，他手下的那个西南办事处年年评为优秀，你说这世道公平不公平……”

　　萧遥光有些失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躁动的南方人总会处于一种惊惶的忧郁之中，尤其他这种文人气质相当浓厚的人，肯定会天天怨天尤人，因此，酒色倒不乏是其渲泄的出口。从他身上，我觉得倒可以学习许多，以局外人的眼光观察另一个与自己相类似的人，肯定会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错误。望着一个三十多岁男人深刻绝望的双眼，作为同类的我仍禁不住在内心深处打了个寒颤，生活巨大的危险是那样阴暗，稍有不慎就会误堕其中。喧闹的南方城市，灯火通明，乱哄哄得毫不可爱，没有一丝温情，在如此的黄昏如果没有酒麻醉自己肯定会重复地绝望下去。

　　我经常困在自己的梦境中无法解脱。在梦里他会出现许多污秽不堪的东西，或被毒蛇、蝎子、蜈蚣、老鼠甚至是野兔的啮咬。有时甚至陷入梦中之梦，在一个梦的梦里惊醒过来没等喘气又转到从高耸入云的类塔滑落下来的恐惧之中。到了南方以后，我总是噩梦绵绵，几个月过去了仍未有好转的迹象，也许是气候转热，也许是心理的因素，这些恶梦总让我在清晨嘴里充满了苦涩。

　　梦里的时间混乱而凝滞的，亲切的欢笑，明朗的天空，无限的风景以及美丽的田野似乎很少出现在我梦中，只有污秽和危险，可能南方肥大的蟑螂和尘蒙的病树以及包裹于皮肤上的油垢令人恹恹困倦，最后所有的不快均沉淀为噩梦，以抽象而混乱的意象在夜间从我的意识中蒸发出莫名的毒素。

　　真想能永远沉没在十八岁的想象中生活，象露水那样透明，晶莹剔透，整个生活就是透明水晶的宫殿，我臆造出的梦境在这里开出鲜艳无比的花，而所有残破、伤感、阴险、倾轧都化为碎片跌落于幻象之外的虚空。阳光透过红晴蜒的羽翼把美好的童年幻化成天堂一样的美景，青年时代也因对这个世界观景的痴迷而任由时光流逝，--现在回首，以一个世俗的人的想法，它仍是一种对生命的浪费。但从另一种真正的人生观念方面考虑，似乎生命的春天总应有其开始时的懵然无知与莫名的美丽。

　　方丽为办去法国上大学，首期就交了十万人民币，余下的八万等签证下来再付。我把自己几年的积蓄全部给她。虽然很勉强，却总禁不住女孩的软磨软泡。心太软，这是我们这个家族男人的通病。

　　“你放心，魏延，honey，这钱就算我借你的，如果咱们日后结了婚，肯定’借‘字就谈不上了，要是以后你变了心，不要我了，这十万块我连本带息全还回你，保证不让你吃亏。”方丽很亲热又很认真地向我讲。

　　我总觉这一席话里的味道不对，自己当了回冤大头被拿走十万块，还好象得便宜的是自己。

　　萧遥光知道此事后竭力反对此事，“什么时代了，你整个一个大傻冒，现在的大傻冒也不会干这个事，十万块，我靠，打水漂了，方丽那小丫头片子，浑身上下是精气，去法国，肯定不知拽上哪个鬼子或是有钱有势的老头子，半年后给你写封字字带泪页页带血的伤心断情信。……你算是没得救了。十万块呐，给我帮你炒股票明年得翻两番……，入我们家美容院的股，咱们他妈的扩大点面积，再去内地多找些小姐，一年后分红也不止几十万。”

　　看来人人有私心，萧遥光劝着劝着又想把我的钱劝到自己手里，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那十万块已经在方丽手里并送给了人才处专办留学的地方，就怨叹一声“大傻冒”不吱声了。

　　方丽交完钱后精神为之一振，天天做起出国梦来。市政府人才处办留学的小姐姓林，名字很雄武，叫林武装，看上去憨头憨脑的很诚恳，很像一只穿久了又结实又厚道的解放鞋，既老实又不起眼地摆在那里，绝对不会骗别人的样子了。林武装小姐一直很有耐心，开始时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这是市政府办的留学项目，回国后还承认学历，那个叫方保权的台湾人又是台湾一家大公司的代表，保证事情落实的迅速。最迟两个月就可以到法国上学。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学校方面的入学通知书一直没有寄来。

　　第十五章文/梅毅

　　（29）

　　沈飞燕不停地为身边的华武镇添茶。添一次华武镇就很憨厚地笑笑说声“谢谢”，一丁点儿没有上下级那种“装”的感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华武镇谈性正浓，本来是部门人员研讨怎样招聘国际专家委员会委员，渐渐话题越岔越远，讲起吃喝玩的事情。华武镇自己不是“海龟”，便说起时下网络上吵得正欢的一个冒充美国克灵顿大学博士的骗子。

　　“我最崇拜人家伍争光和杨兰花两夫妇。瞧人家杨兰花，多斯文多漂亮呀，电视上好有型。”沈飞燕在这个话题上意见与华武镇有些相左。她又补充说，“当然，伍争光是个很庸俗的胖子，真不知道为什么杨兰花嫁给这么一个看着就象卖猪头肉的猪胖子。”

　　华武镇小胖脑袋歪了歪，沉思一会儿，说，“这夫妇俩太刻意，人前人后装得多恩爱多有情，我记得那女人写过本《迎风观海》的书，生个孩子嫁个老公也嚷嚷让全世界都知道，何必呢。这下倒好，招惹别人嫉妒，把老公假文凭的老底儿也兜出来，以后在商界的信誉肯定急速下降，再凭一张嘴一张脸去融资可就难啰。”

　　说起胖骗子克灵顿大学舞弊的事，外联部几个“海龟”都很义愤，你一句我一句地痛斥胖子败坏留学生的名声。麻上游更来气：“这对狗夫妇我看着就心烦，有事儿没事儿在电视上故作恩爱状，贤夫良妇，就差立个贞洁牌坊树个模范样板了。真希望这对狗男女生出的孩子是个胖斜眼，集中了夫妇俩人的邪恶精华。”

　　“你这人怎么这么阴损呐，人家招你惹你了，又没骗你的钱！是不是心里妒忌人家又出名又有钱啊？”沈飞燕对麻上游很来气，“我就是崇拜人家杨兰花，她是我们女孩儿成功的偶像，她接受采访时说的对，肯定是国外像你这样的反动势力在打压人家夫妇俩……”

　　“好了，好了，’海龟‘大部分都是好的，都是凭真本事得的真文凭，这对夫妇运气不好，他俩赚钱又太急，也是小河沟翻船，小河沟翻船。”华武镇在旁和稀泥，大概是怕沈飞燕和麻上游吵起来破坏气氛。

　　“哎，海龟，说起龟来我就想起我小时侯的事情。”华武镇一双胖手摆弄这手上的Mont

　　Blanc钢笔，视线也众人头顶望向窗外，陷入回忆之中，“小时侯家里穷，那时候家住长江边上，一家十几口一个月不见腥荤，就在河沟里水塘里逮王八吃，真正的野王八，那王八真多呀，一逮就是二、三十只，放在大锅焖煮，只放些盐，然后紧闭房门，一家人做贼似的狂吞虎咽，赶快吃完……买不起猪肉，吃这东西怕四邻笑话，那感觉就像是今天家里逮了一堆下水道耗子杀了吃一样，见不得人，见不得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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