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换套卧室家具，如果你们家具城有好货就通知我，我给你台面价20%的辛苦介绍费……”经过几个不眠之夜后，许婵终于想出一个既给他钱又不让他觉得钱太容易挣到，避免使他抱着再有下次的侥幸心理。东北汉子很高兴，随便一套进口卧具就有十几万二十几万的价格，百分之二十的辛苦费可就有一两万、两三万呀。“以后没事别来我家里，这小区保安查很紧……再说，我老公快从香港那边过来了，他见到陌生人在屋里有报警的习惯。”“……嘿嘿，好，好，我这就走，等我们那里有好家具一定和你联系……”夏宁当时面上仍带着讪讪的笑，边说边退出房门，许婵注意到他腮边的咬肌滚个不停。

　　许婵整理了一下思绪，去浴室从上到下冲洗了一遍，把为魏延到来而准备的一身香水味道洗净，免得见到夏宁那汉子时自己身上的气味又撩得他象公狗一样发情。毕竟自己是个了解男人的女人。“尽快把讨厌的东西甩掉！”人一往积极的方面想，心情也轻松愉快起来。不知为什么，她又强烈地思念起魏延来，相比之下，这确实是个又有教养、又有修养、又善解人意的年青人，对自己的家庭生活没有任何威胁，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带出去吃饭陪自己令其他女友也挺有面子的……想到这里，象个未谙世事的少女一样，许婵从心中涌起一阵幸福感，不知不觉笑出声来。虚荣与实际在妇人身上总能平衡得恰到好处。

　　“写得怎么样？尤其是心理描述……当然，为了便于拟阅读，我把许蝉和你的名字都写上了，真正发表时肯定会改名字的。你知道，现在刚进入小说的初始创作阶段，用真名有利于我发挥想象力，能把我从你们身上观察到的一切很顺利地写入小说中。”

　　“嗯，还不能。”

　　我本来想发作，但随即又平静下来。进来倒霉事颇多，萧遥光作为朋友应该安慰我，殊不料也学萧艳那种人，得到点儿素材就要把我写进小说。转头一想，他的小说描写叙述真细腻，仅凭我从公安局回来后告诉他的一些事情影子就能写促这么多东西，确实是个天才。甚至有那么一二刻我自己也沉浸在他所描述的情节之中。胡乱翻了翻中间一些所谓的“情感描写”，我翻到“小说”的最后一章，出于一个“读者”的好奇心，很想看看萧遥光的春秋笔法是怎样描写许蝉的死亡一刻。

　　“许姐，你最后给我点辛苦费，再也不会瞎缠你了，没劲，没劲，我是个什么东西，赖蛤蟆，现在我明白了……”东北汉子夏宁一直唠唠叼叼地在电话那边讲述自己的不是，哀求许婵最后见他一面给他点小钱花花。“现在世道不好，到处都裁人，我们家俱公司的装配工搬运工只剩下二十个人，我和别的三十几号都被炒了鱿鱼……许姐你最后给我点钱，我马上搭火车回老家，以后绝不会再烦你……”

　　许婵半晌没出声，她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对付这个下等人的计谋。听说东北汉子要回老家，她从心底开起一阵轻松感。“……好吧，我信你一次，你进来，我给你……两万，一次清，以后再找我我就要麻烦公安局的朋友了……”许婵顿了顿觉得还是把话说一半最好，另一半让汉子自己去琢磨反而更会让他发怵。

　　二十几分钟过去，许婵正怔忡之间，门铃响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仍然吓了许婵一跳。“狗东西来得还真快……”许婵看着电视监视屏上东北汉子左右张望的身影，暗自嘟嚷了一句。“我马上出来，在门口等我。”

　　许婵匆匆收拾了一下，拿出一本人民币存折。她家里很少放现金，需要开车到附近一个银行取钱出来。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决果断地咬咬牙，朝门口直去。狗东西当装配搬运工一小时工资也不过二十五块钱，这二万块够他500小时的工钱，他累死累活干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真是鬼迷心窍当初让这么个人上了身，破费这么巨大。想到此许婵的双腿变得沉重起来。转念一想两万块只不过是自己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就算买一个以后永不再犯的教训，心疼一下也好，省得自己以后没记性再同这种狗东西勾上什么干系……想到这里女人又然感到一阵轻松，她轻吁一口气，打开别墅的几层门，走上台阶。

　　“车库在房子后面，你跟我到银行去取钱。”许婵扫了一眼耸着肩，黑铁塔一样站在台阶下的汉子，唤狗一样讲了一声，径自沿着门廊绕到别墅后面。

　　令她感到惊诧的是，遥控开关的车库门已经半开，只是昏暗之中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她紧走两步按亮了车库灯，猛然见到一个粗糙的短胖男人正弯腰查看那辆奔驰车的车门，忽然的灯亮把他也吓了一跳。“不好了……”

　　许婵脑海中闪现出骇人的意念，未容她有任何惊叫或转身逃跑的反应，背后一只极其有力的粗糙的大手扼住了她颀长的脖项，她疼得要叫出声，另有一只手捏着一只散发强烈机油味的手套堵住了她的嘴。

　　“别叫唤，把车门打开。”

　　夏宁闪现在许婵面前，灯光下他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喜悦的光。

　　站在车边的矮胖男人冲过来，夺过许婵的手袋翻找锁匙。“别瞎鸡巴翻，大门口保安认识车主，让她自己开出去。”箍住许婵脖项的高大男人开了腔，听口音也是东北老乡。

　　四个人坐进车内，许婵坐在驾驶座上，矮胖男人坐在她旁边，夏宁和那个看不见脸的高大男人坐在后排座。

　　“小婊子还挺俊……”矮胖男人就着灯光打量着许婵。他嘴里散着浓烈的口臭。这人手里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长柄刀，大概连刀柄有一尺半那么长，刀上乌迹斑斑，不知是砍揶子或是砍猪骨什么的。“乖乖把车开出小区，到大门口别和门卫乱说话，动一动我就捅死你！”矮胖男人很认真地说，他脸上并没有穷凶极恶的吓人表情，但已刺破衣服的刀尖明白无误地说明他会说到做到。

　　许婵虽然见过许多大世面，但她此真切凶险的场面毕竟太过骇人，她觉得自己窒息得几乎喘不上气，连扭动车匙的力量都是积攒半天才使出来。“……这存折上有二十多万，都给你们……”许婵不敢看她旁边的男人，低低地说。亏得通向别墅区大门口的路是条笔直的正路，否则她觉得自己虚弱得连把转方向盘的力气都已丧失。

　　“快到门口了，千万别自作聪明，哥几个就是缺几个钱花，不要命。你钱又多，算是做回善事帮哥几个一回。”夏宁也从后座凑过来劝告许婵。“千万别嚷嚷，有什么动静我们哥们儿马上捅死你在这儿。”

　　看到这里，一股寒气从我心头升起。我从沙发直起身来，后背的衬衣被冷汗湿了一大片。

　　第二十七章文/梅毅

　　（51）

　　我忽然间很想念方丽。当然不是思念那十万块钱。我总觉得自从知道许婵还有别的男友之后失掉了许多东西，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真想身边有个女人可以倾诉些什么。我开始去邮局打国际长途电话，方丽出国一个多月，只寄回一张明信片告诉安全抵埗，也该问候她一下。

　　“Bonjour！Commentalesvous？”

　　我拿起听筒就听见方丽熟悉的声腔和我令我昏头转向的法语。虽然才去了一个多月，方丽已开始接电话用法语了。

　　“我是魏延”

　　“O。K，是你。”热情洋溢的语气烟消云散，换上一种沮丧无力的腔调。方丽开始抱怨法国的学习生活既艰苦又乏味。“这个欧陆大学在吐鲁斯市的效区，周围全是农村，三十平方公里内全是葡萄种植园，学校由一个瘸腿校长和五个教师组成，其中一个讲经济学的从前是学校的花匠……那些课文都用英语内容，讲法国人英语差得要命。许多学生到校后得知台湾人方保权赚了学费的80%，喊着嚷着要找他算帐，可他人却影都找不着，回台湾做小生意去了……无聊无聊真无聊。”方丽唠唠叨叨，全无了那种在中国时要学成之后年薪赚个百万二百万的豪情壮志。

　　“我在这里好歹就只一年，把野鸡文凭弄到手，再去巴黎学两年法语。到法国拿读书文凭回国后不会讲法语怎么也说不过去。”方丽又娓娓讲出了她的雄心大志。

　　“嗯，好，好……”我很想告诉他自己再没有十万块供她在巴黎学法语了。本想找方丽倾诉一下自己的心情，谁料自己倒成了倾诉的对象。

　　“我现在认识了几个当地的法国人，还有几个香港开餐馆的中年人，都很钱，他们都争着抢着要送我在巴黎读书。”方丽的情绪又高昂起来，对我这位前任男友丝毫不掩饰她现在追求者众多的事实。相隔十万八千里，即使方丽身边睡着个光屁股的爷们儿我也不能怎么样了她。

　　我暗吁一口气，我平生最怕对别人说“不”，方丽没再向自己开口要巴黎学费，很让我松了一口气。

　　方丽也许在法国当地很少有倾心交谈的机会，压抑了很久的说话欲一下子爆发出来，滔滔不绝，说这说那，思绪飞舞，只顾自己说个不停。我几乎插不上话。我买了800元的境外长途电话卡，本来准备至少打8次用的，现在眼睁着着电话机液晶显示数字只剩下300多块，而且方丽还没有收嘴的意思。

　　“人，一个人在外国真的很寂寞，我在这里也有不少男孩子追我……现在我和一个土耳其人在一起……别以为土耳其人都是肥嘟嘟大肚子脏胡子的突厥样，他样子可帅了，叫卡来拉，个子有一米八哟，瘦瘦的，长身玉立，男子气倍儿足，对了，他还是个贵族出身的后人呢……”

　　我思维有些混乱，凯末尔革命时不是把土耳其贵族都毙了吗，可能还漏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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