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历程》）

　　这都不能不使人联想到中国的“文革”。

　　最近，在美国出现了焚烧黑人教堂的事件。我担心，也许有一天，会出现焚烧华人住宅的事件。

　　如果麦卡锡复活，必定有人会在白宫草坪上举行欢庆仪式。

　　◆从小就觉得美国人傲慢

　　我并不十分了解美国，也不了解美国人。我对美国人比较深的印象，可能还是他们的傲慢。或者说，相对于谦躬甚至有些自卑的中国人，美国人总显得那么傲慢。在美国街头，我见到不少美国乞丐也都一副自我感觉不错的样子。

　　其实，美国人的这种态度，打小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小时候看越战片和朝鲜片，以及反映解放战争的中国电影，便发现银幕上的美军顾问很不可一世。李承晚军队和国民党军队里再大的官，在美国人面前也得唯唯喏喏。

　　你看他们戴的帽子，扎的领带，说话的神气，挺起来的肚子，都那么利落和有派，那么让人看了服气。

　　虽然是坏蛋，甚至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但最使我们这些小观众佩服的便是美国人。

　　在游戏中，我们最愿意扮的人物便是美军顾问。这时，我们便要用手把解放军军帽的帽沿往上高高翻起来，以使它看起来像一顶美军的大盖帽。

　　那时，我还只是停留在一种外表上的崇敬。我还没学过政治经济学，而且，当时也没听到过那个关于杜勒斯不与周恩来握手的传说。

　　亲眼一见骄傲的美国人的时代，随着70年代末对外开放，猛然来到了。

　　大学时，系里聘了一位美国教师，叫凯文。小伙子很帅。

　　最有个性的，是他讲课总是坐在讲台上，从来没有讲义，侃侃而谈。

　　他的两只多毛的大腿便在女生的鼻子前晃悠。当时，许多女生都害近视限，又不愿戴眼镜，所以都坐在前排。

　　凯文来了后，女生们似乎更愿去坐第一排。

　　之后，在我的心目中，凯文的坐姿，便成了美国的象征。那是自由和自信的综合体。

　　凯文和其他外教带来了许多美国电影。他们放给我们看，说是让我们练听力。其中一部叫《三角部队》，讲美国的特种部队如何惩罚中东的恐怖主义分子。那时，海湾战争还没打。

　　看着以高科技武装起来的美国小伙子把阿拉伯人打得屁滚尿流，我也热血沸腾，并且感到，美国人那种爱国热情，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后来从电视上看海湾战争时，便只觉是在看一场好莱坞电影。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认真接触民主、自由、人权这样一些概念，并对它们着迷。

　　只有一件事令我有些失望。当时，美国电影《霹雳舞》正在中国各大城市放映。我们以为凡是美国人都会跳霹雳舞。我便问凯文会不会。

　　他干巴巴地说：“不会。”

　　当时，说中国这不行那不行，骂“丑陋的中国人”是大学生中最时髦的话题之一。“看看人家美国。”我们这样说。

　　这不能完全说是民族虚无主义。这种情感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的确也是一种真诚。当时，“文革”结束不久，人们仍在揭批“左”的错误。报刊经常刊载冤假错案的惨痛事例，“伤痕文学”是我们这一代人最早读到的“真正的文学”。在经济上，虽已开始改革开放，但我感觉我和周围的人仍然很寒酸。

　　（1984年，系里有个学生率先买了条牛仔裤，并穿起来到处走。这引起了广泛的羡慕。那时，牛仔裤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与现在的确是大不一样的。）

　　正是1979年以后，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到中国，其中很多是记者和作家。中国人揭露出来的令自己也十分难堪的往事，是西方人难以置信的。在80年代前期，海外蔑视和丑化中国的报道很多。那种从云端上往下看中国的眼光，与上个世纪末和本世纪初的情况有某种类似。

　　◆除了美国人，别人都不是人

　　《苦海余生》是《纽约时报》北京分社主任包德福的一本书，于1983年出版，主要描写中国的阴暗面。

　　书中的小标题就充分表现了作者对中国的轻蔑，例如：“序言：虎口余生”，“洋鬼子：东道主的待客之道”，“等级无边： 等级不是阶级”（在这标题下巧妙地引了一句中国谚语：“一人 得道，鸡犬升天”），“吃苦”（下面也有一句中国谚语：“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无乐趣的性生活：爱情与婚姻”，“妇女半边天”（下加一句谚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屋檐下的猪：农民”，“草木皆兵：控制机构”，“中国的古拉格（集中营）”，等等。

　　书中讲，作者离开中国时，在返美的飞机上，遇上了一个去美国学习的中国女学生。他写道：“看着黄海滔滔混浊的海水，她说，如果中国敞开大门，每一个人都会走，到美国去。”

　　包德福的书就这样结束了。这一章的标题是“中国、西方和未来”，似乎暗示着，中国人的未来就只能是脱离混浊苦海，全都到美国去。

　　事隔10年，同样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的纪思道（包德福在哈佛的校友）与其妻伍洁芳，好像是为包德福作续集，写了《中国守灵》一书。（有关该书，请参阅本书第四章。）

　　这本书非常流行。许多次，我在飞机上和其他公共场合， 都看到美国人在读此书，

　　由于美国经济和科技的强大和主导性，以及其文化在全世界流行，不少的次发达国家的人民便产生了一种膜拜心 理，这反过来培养出一批批更加骄傲的美国人。

　　抱着这种救世主的预备心态到中国来，加上中国人在传统破坏后积蓄的自皁，美国人的傲慢实在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其实，美国人就算不出国呆在自己家中，也是时刻不会忘记他们是“老子天下第一”。

　　在我的印象中，美国人很喜欢夸海口。【贺氏藏书·刘大海精校】

　　他们说：在美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说：我们不用学什么外语。走到哪里，英语就管用。用功的，最多再学几句西班牙语。

　　他们说：我们美国海军天下第一，没有对手。

　　（但也许忘了，在海湾，美国军舰还觖过雷，并被伊拉克飞机的导弹击中。最近，演习中的海军航空兵飞机也被日本舰炮揍了下来。）

　　美国的法律很多，许多法律被制定到了极其繁琐以致在中国人看来十分荒唐的地步。但这并不能防止美国人对法律的蔑视。大量犯罪的发生，可以说体现了美国人无所顾忌的性格。

　　在美国，真正的杀人犯经常是借助最完善的法律体系而逃脱制裁。而且，他们在作奸犯科之后，往往还会成为电视屏幕上的英雄。

　　当然，在美国国内，什么人能更牛一些，也要分个一二三等。亚裔人在美国便属于三等公民。

　　目前，中美之间意识形态的分歧仍然存在，但经贸和文化上的往来正在增长。在某些场合，因为生意规则的缘故，会表现得平等，但美元体系仍然下意识地排斥中国。在复关等问题上，有时美国人是很失礼的，最让人觉得愤怒的是，有一次知识产权谈判的美方代表居然不辞而别。

　　一次，我问几个美国人，你们是否真的很傲慢？

　　他们有些被激怒的样子，但随即撇撇嘴角说：

　　“谁说不是呢？可是，美国文化的流行，这是一个事实。”

　　“还是不要说谁傲慢吧。说谁有钱吧。”

　　表面上，美国人很崇尚平等和自由，但我怀疑，他们内心深处，实在是向往权烕和英雄，渴望着征服和指挥别人。

　　也许从理智上讲，我同意正是由于美国的强大才培养了美国人较好的心理素质。但是，我从内心反感他们的张牙舞爪。因为这种态度已经发展到足以伤害別人的程度：从感情、生命到国家利益。

　　当初美国搞门户开放，都没有让当事国中国知道。中国政府还是从后来的新闻报道中得知美国向各国提交照会的。

　　最让人不忿的是几年前那起广泛报道的中国大陆画家林琳被无端枪杀的事件。当时，林琳正在纽约街头给人画像。4名美国青年无端挑衅，把一些鸡骨头扔在他的头上。林琳和妻子回敬了一个汽水瓶子。一名叫詹姆斯.史基纳的21岁美国青年竟在众目睽睽下拔枪把林琳当场打死。

　　我想，在那个美国人眼中，这个黄睑中国人不过是一只鸡。

　　这使我想起了日军在中国干的事。现代学者研究，南京大屠杀的发生，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大和民族”的自负感。尤其是甲午战争，使日本人对中国人普遍轻视。在南京大屠杀中，很多日本人称中国人为“清国奴”。宫崎县的一位士兵在记录中说：杀一个支那人，在我们就如杀一只猫或狗一样。”（吴天成：《南京大屠杀亊件之再研究》）

　　◆美国的民主是手中枪，自由是怀中女

　　追根溯源，这种傲慢，早就体现在19世纪末的“青年美国”的口号中。其中心思想是：美囯不仅拥有丰饶的土地和无尽的资源，而且具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民主制度和自由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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