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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灵眼的纤纤素手凝在半空,眸光一散,神情愕然。
宝宝锦儿的浓睫在她指腹边扬了几扇,夜凉细细轻绕指,她才回过神来,抹了抹爱徒的面颊,放落柔荑低道:「我陪你见大师父去,他若不允,最多再搭上小师父一条命。本门在世上,只剩四人相依为命,你爱嫁谁便嫁谁,他待你好便是,流影城弟子又怎的?」
牵她的手起身,衣摆裤绸泼啦啦的一振,容颜虽仍清冷,自有一股火烈之气。
耿照心想:「原来宝宝锦儿的性子也像她。」
不觉多生出几分亲近。
紫灵眼捏了捏衣摆,道:「我且换件衣裳……」
枣花小院什么都是小小的,她的闺房仅得一张拨步绣榻,镜台、方桌、长凳、衣橱各一,除此之外,连放座屏风的余裕也无;若要更衣,旁人自须回避。
符赤锦道:「不妨,我们出去候着。」
娇娇瞪耿照一眼:「还杵在那儿做甚?小师父要换衣裳啦,呆子!」
紫灵眼忍不住微笑,见她二人目光投来,赶紧收敛神容,轻咳一声,拉着她的手道:「罢了,就这样去,你大师父不会见怪。他待在这儿就好,莫……莫撞上了你二师父。」
符赤锦笑容一凝,朱唇轻启:「二师父他……」
「应是不在。」
紫灵眼淡然道:「以你二师父的嗅觉,他若在此,早发现你俩行踪,还容他安坐?你二师父白日行走不甚方便,常趁夜间出去透透气,寻觅合适的土金之地,约莫还未回来。走罢,莫耽搁了辰光。」
一迳拉爱徒向门外走去,经过耿照时也不看他,低头快步而行,乌亮柔滑的长发曳开一抹淡淡的苜蓿香,引人遐思。
符赤锦笑道:「你乖乖候着,不要乱跑。」
笑意盈盈,微眯的杏眸里却有一抹水光,也不知是不是适才眼角积泪。
耿照虽觉奇怪:「怎么宝宝锦儿说话像换了个人似的?」
仍是依言坐定。门外紫灵眼「嗤」的一笑,低道:「你怎……这样同自个儿的夫君说话?忒没规矩!」
「不止呢,」
符赤锦嘻嘻轻笑:「他要是不听话,我还揍他。」
「不像话!」
双姝并头喁喁,言笑晏晏,不多时便去得远了。
紫灵眼的房间收拾得片尘不染,衣物等想来都妥善收叠柜中,外头连一条随手披挂的布巾也无,甚至清冷单调。
他静静坐着,索性低垂眼帘、遁入虚空,本想将废驿之战重新回味,细察鬼先生那神出鬼没般的奇诡刀法,以及玉面蟏祖一击压倒三人的绝学,末了却不由自主翻看起关于宝宝锦儿的片段;看着看着,蓦地醒觉:「原来她和她的华郎说话,一向都是这样!」
她那勉强一笑、目含泪光的模样,刹那间充满胸臆,耿照再难维持空明,猛被抛回现实中,浑身气血一撼、天旋地转;半晌才慢慢回神,忽觉窗隙间一片湿冷扑面,屋外淅沥如炒豆,不知何时竟下起雨来,远处雷声隐隐,似是春霆发响,惊蝥飞竞。
耿照起身至窗边,正欲推开,忽觉雨声有异,「碧火神功」的先天感应所及,毋须亲睹,便知院中多了个近七尺的昂藏巨物,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表面似是蓑笠一类,心念微动:「有人!」
轰隆一声,窗外电光闪动,耿照要退已然不及,身影被映在窗纸上。
门扉「喀搭!」
迎风吹开,那身形魁梧的蓑衣人已伫于廊间,仿佛自来便在那儿似的;院中原驻是处雨幕淡薄,似还有个空灵灵的人形在,直到他开口瞬间,纷落的雨水才将残迹洗去。
「人呢?」
滴着水珠的笠缘下喉音滚动,宛如兽咆。
耿照尚未接口,来人虎目微睨,见房中齐整一如既往,不似有打斗痕迹,放心点头:「那你可以死了。」
蓑衣翻起,瞬目间铁爪竟已束喉,余劲所至,耿照的背脊「砰!」
重重撞上粉墙!
(好……好快!
同使爪力,此人却与狼首聂冥途的「狼荒蚩魂爪」不同,劲力强绝霸道,以耿照现时功力,爪间竟难求生,被扼得束息吐舌、目渗血丝,怕在气绝之前,筋骨已被硬生生扼断!
耿照抓住来人腕臂,逆运「碧火神功」心诀,忽听那人怪叫一声,「唰!」
松手疾退,开口时声音已在门外,沉声咆哮:「你这是什么邪术!」
频频甩动臂爪,如遭电殛。
耿照接连替阿傻祓除雷丹、替符赤锦种入阳丹,对「紫度雷绝」、「火碧丹绝」两门武功的关连体悟更深,虽不能自行悟出紫度神掌的心诀秘奥,对其理却非一无所知。他放不出雷劲,便以逆运碧火真气的法门,引动对手全身气血共鸣,果然一举奏功。
奇袭得手,耿照抚着脖颈背靠墙壁,摆出接敌架势,以防来人那鬼魅般的攻击速度,争取时间调匀真气;耳目一恢复灵便,忽嗅得屋里一股浓烈兽臭,如兽毛浸水。凝目望去,门口的巨汉解下蓑笠,反手扔至廊下,屋外电闪雷鸣,一道青芒劈落,映出来人形容——身长近七尺,肩阔腰窄、双臂如猿,手掌异常粗大,十指的指甲焦黄如骨质,尖钩微弯,胜似兽爪;通体生满刚硬白毛,夹杂漆黑虎纹,头颅宽扁、吻部突出,一双黄眼熠熠放光,乌瞳竖如枣核,仅只一线,仿佛猫眼。
这哪里像是个人?简直是后脚撑立、缓缓站起的一头白毛巨虎!巨汉咧嘴一笑,以舌舐唇,露出四枚尖锐虎牙,轻咆中带着痰唾滚动的呼噜声响:「有趣!」
白影一闪,爪风已至!
尽管耿照早有准备,这下仍快得超过眼力能及,所幸碧火真气的先天感应不囿于五官知觉,眼耳未察、手脚已动,铜墙铁壁般的「榜牌手」一出,硬生生格住狞恶爪势。
虎形巨汉一击不中,兽爪如暴雨狂风,更不稍停,牢牢将耿照压制在屋角,爪上却无先前巨力。耿照以「不退金轮手」应付,斗得片刻,恍然大悟:「他在指爪着体的瞬间才发劲。游斗须兼顾速度,便不能使出全力!」
须知武学中,「速度」与「力量」既是相辅,亦有相悖:一击决胜,速度即是力量,但到了缠斗拆招时,却是快拳不重、重手难持,须择一而专,难以兼得。
巨汉的速度似聂冥途之上,爪力又大得骇人,内功修为却未必高过狼首,其中必有蹊跷。耿照初遇时不由惊心,直到此刻才瞧出端倪,信心渐复,竟与巨汉斗了个旗鼓相当。
耿照惊魂甫定,已认出此人身份,不敢拔刀,只得施展拳脚固守,以保不失;又换过十余招,盆发奇怪:「我不敢全力施为便罢,他出手亦有保留,却又是为何?」
他虽知巨汉是谁,巨汉却决计不知耿照何许人也,既动杀心,断无容情之理。
斗得片刻,虎面巨汉呲牙一笑,点头赞许:「好功夫!」
路数倏变,易爪为掌,所用招式与耿照一模一样,亦是「不退金轮手」!
耿照暗自心惊,本以为他与狼首一般,亦不知从何处得了《薜荔鬼手》的密传,忽觉不对:巨汉与他所使「一模一样」——并非同以鬼手对拆,而是耿照右手一动,他左臂便随之而出,招式相同、方向相反,几乎是后发并至,浑似揽镜自照,难分彼此。
(这是……「镜射之招」!
他虽未亲与灵官殿一战,因琴魔夺舍使然,危急之际,反倒涌现出清晰的印象,出招忽快忽慢、时攻时守,意图打乱巨汉的镜映。巨汉冷笑:「耍什么小聪明!」
蓦地虎吼声动,梁顶粉尘簌簌撒落,雄浑的吼声夹着宏大劲力,直透雨幕雷霆,震得屋子格格作响,似将倒塌。
耿照有碧火真气护身,自不惧震天虎吼,心想:「这是向二位师父示警么?」
忽生一股奇妙感应,自家的招数似在不知不觉间受人钳制。两人虽仍同招同式、镜映对反,却是主客易位,奇变将起。
金风末动蝉先觉,耿照猛然抬头,神为之夺,赫见巨汉睁目狞笑:「好小子!可惜迟啦!」
左臂微沉,似不退金轮又非不退金轮,却与不退金轮相朋,牵得耿照双臂沉落,全身气机、内息节律等,无不随之而动;虽只一瞬,但他咽喉、胸腹间空门大开,巨汉右手五指一并,如剑搠出!
「住手!」
喀啦一声掌剑穿墙,扬灰挫粉,距耿照的脖颈仅只两分。那莫名牵引稍纵即逝,耿照双手恢复自由,立即圈臂鼓劲,雄浑的碧火真气所至,硬生生将巨汉震退。巨汉低咆一声,本欲挥爪再战,门外之人喊道:「别打了!」
伸出一只纤润玉手欲挽,正是紫灵眼。
巨汉鼻翼微张,轻轻扬手避开,低道:「你没事就好。打烂了你房子,我会负责修理。」
五指屈成虎爪,便要拱背窜出,忽听紫灵眼喝道:「我说了住手!都到我屋里来。」
语调尖亢、口吻悠断,竟是当日屋中那「大师父」的声音。
巨汉如遭雷殛,颓然放落了爪子,振臂而去。紫灵眼等他走远了,才对耿照道:「跟我来。」
目光垂落,并不与他相望,声音又恢复成略带沙哑的磁媚,转身迳向廊底走去。
她的背影更见婀娜,臀股浑圆,双腿修长,行走之时步子细碎,腰肢款摆,丝缎般的长发随之轻晃,衬着雪白单衣、绷紧的绸裤,益发精神。
紫灵眼是宝宝锦儿之师,年龄断不能少于卅五,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通世故的天真,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清冷,胴体既有妇人之丰润,苗条又似少女,梨臀柳腰尤为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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