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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非摘菜切肉,也没做过重活。”
“你就这样跑出来,你娘不担心?”“我娘不在船上。”阿桑耸耸肩。这个大叔怎么到今天才想起问这个问题。“她留在家里呢,再说了,她关心的是我弟弟,才不管我死活呢。”
幼青露出同情之色,阿桑倒是一脸淡然无所谓。
“话说大叔,”交代完家底的阿桑又开始不知死活地发问,“你家是怎么被灭门的?”
幼青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宋子敬神情未变,可是浑身散发的寒意猛地加深。车外是温暖初夏,车内却似严寒深冬。
过了良久,宋子敬才动了动身子,说:“江湖事,怎么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阿桑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大叔,我就没见你开心地笑过。你这样可不好。你总有关心你的人吧,他们见你这样心里很难过的呢。”
“先生一直郁郁寡欢,我和姐姐看在眼里,口上不说,心里却担心呢。姐姐说,人有时候即使只是为了别人,也要尽量开心地笑着啊!”
宋子敬挑了挑眉毛。
阿桑不会看脸色,继续说得眉飞色舞:“总是这样,越是有钱人越不开心。哪里有那么多愁,我以前和阿珠她们编篮子编得手都肿了,还照样有说有笑的。大叔,生命就那么几十年,是微笑着度过还是忧愁着度过,你自己掂量掂量嘛。”
宋子敬嘴角弯了弯。她的确说得有道理。
阿桑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谄媚地凑过去,“要不我说笑话给你听,一个笑话十文银子?”
宋子敬卷起手里的书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不重。幼青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好点了。
日暮西沉,他们夜宿客栈。是官驿,条件还不错,官差一心巴结宋子敬,送来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幼青明显感觉到自家先生自打收了阿桑后情绪有点低落,却找不出缘由,只好耐心地陪着。侍卫们换了班,暗卫们也消失在角落。宋子敬草草吃了饭,坐在灯下看书。
幼青沏好了茶端过来,阿桑一看,“正口渴呢,我要喝。”
幼青“啪”地打开她的手,“别胡闹,这是给先生的。你的我另外沏。”
阿桑嘟起嘴,“幼青姐可真偏心,不就是茶吗?”
“让她喝吧。”宋子敬被吵得看不进书去。
幼青有点不高兴,“这是加了老参的,给先生补身子呢。她一个小孩子……”说话间阿桑自己倒了一杯往嘴里送。
幼青一急,扬手就把她手里的杯子打翻在地,厉声训道:“放肆!简直太没有规矩了!”
宋子敬微微惊讶,阿桑彻底吓住,外面的侍卫敲门,“大人?”
“没事,”宋子敬打发走侍卫,对幼青说,“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杯茶吗?”
幼青铁青着脸转过身去,“ 那以后先生要她给你沏茶好了!”说完,自己也不顾规矩,拉开门走了出去。
阿桑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事儿有这么严重吗?” 宋子敬看着地上的碎片,笑道:“习惯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夜来风急,客栈里有扇窗户被风吹得哗啦直响。随后听到管事的呵斥声,窗户很快被关上。
夜鸟发出单调又阴森的鸣叫,阿桑的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宋子敬看着笑,忽然放下手里的书,将她抱了起来。阿桑闭着眼哼了一声,没醒。
幼青从外间走进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就让她和我睡吧。睡别间我也不放心。”宋子敬笑道:“不生气了?”
幼青红了脸道:“我同孩子生什么气啊?”
宋子敬把阿桑放在外间床榻上。幼青过来给她脱了鞋子,盖上被子。
“先生也休息了吧?” 宋子敬点了点头,忽然说了一句,“以后还是你给我沏茶吧。我说了,只喝你沏的茶。”
幼青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很快收拾完毕。幼青轻轻放下床帐,退了出去。幼青上床的时候,阿桑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姐姐,”她冲幼青怯怯地笑,眼睛黑亮亮充满了哀求道,“今天是我错了,姐姐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姐姐对我好,我感激都来不及,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幼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想这孩子其实挺秀气的,就是少了点女孩子的文静。“你知道了就好。你是要随我们回府的,到时候规矩更多,你心里得有个底。这不比你在原来那家,凡事要讲规矩。”
“我知道了。”阿桑连连点头,诚心悔过的样子。
幼青见她记上了心,便笑着叫她睡下。
两人白天都累了,没过多久就都坠入了梦乡。
整个客栈一片死寂,只余风声。阿桑梦里喃喃着什么,翻了一个身,很快又扯起了呼噜。
幼青张开眼睛。
她轻轻从床上下来。睡前留的灯已经灭了,她也没再点,赤着脚往里屋走去。狂风呼啸的夜晚,她的脚步声静得根本就听不见。
宋子敬睡着,床帐低垂。幼青将帘帐掀了起来,低头凝视着依旧睡着的宋子敬。
渐渐地,她笑了笑,手伸向宋子敬沉静的睡脸,脸上带着说不清的表情。
就在手离宋子敬还有几寸时,手腕寒光一闪,掌下生风往宋子敬的颈项砍去。
宋子敬的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扣住了幼青的手腕。他侧身一让,一手将幼青扯向床榻,右手如刀利落砍向她的后颈。幼青只来得及轻微地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倒在床上。
暗卫已经被惊动,从窗口、门外涌了进来。阿桑即使是猪,这时也被吵醒了。
“怎么了?”她打着呵欠跟进来。
宋子敬铁青着脸,一手抱着幼青,一手握着她的脉。
“有人给她下了移魂眼。”
众人脸色都一变,唯有阿桑还是一脸茫然。
他抽针在幼青头上数个穴道扎下,过了片刻,幼青醒了过来。
“先生……”幼青脸上血色尽褪,浑身发抖。
宋子敬声音温和,“没事。不是你的错。”
幼青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搜查的暗卫回来了,“大人,查过了,没有发现。”
宋子敬看向阿桑,“你听到了什么吗?” 阿桑知道出了大事,怯怯地摇了摇头,“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阿桑连连点头。宋子敬表情太过高深,她看不透,心里直发寒。
宋子敬又看了她几眼,对幼青说:“你同阿桑去隔壁吧。”
幼青抹着眼泪,犹豫片刻,还是带着阿桑走了。听到动静跑上来的客栈官差也被手下赶走。
宋三看着门合上,才对宋子敬说:“少爷,你看这……”
“我有耐心,”宋子敬淡淡一笑,眼里映着烛火分外璀璨,“既然已经出来了,不把路走完,怎么能回去呢?”
宋三抹了一把汗。少爷争强好胜的性子一旦发作,不赢不会罢休的啊。
次日果真下起了雨。虽然不大,可是幼青发起了烧,宋子敬便决定休息一日再动身。
幼青跟着宋子敬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被人控制对主子下杀手这事太严重,真的把她吓倒了,一直惶惶不安。阿桑也算识趣,收敛了性子,一直耐心地陪她说话。
“姐姐跟着大叔多久了?”
“要叫先生。我进宋府做事有五年了。”
“大叔一直这冷冰冰的样子吗?”
幼青说:“先生人脾气好,极少动怒,也从不苛责下人。至于不拘言笑,唉,先生少年磨难历苦,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桑八卦道:“他小时候怎么啦?”
幼青本是谨慎的人,可大概烧得有点糊涂,嘴巴便没了遮拦道:“先生年幼时家遭灭门,老爷带着他流亡十多年,吃了不少苦呢。”
阿桑听着,“我还以为他生来就是贵公子呢。”
幼青笑道:“先生当然是,他可是……”
“幼青!”宋三及时阻止了幼青的多嘴。幼青红着脸低下头。
宋三冷眼看了看阿桑,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怀疑、排斥和不信任。阿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往幼青身后缩了缩。
与此同时,宋丞相宋大人却边吃着花生米边看雨。
他喜欢雨天,很吵闹又很安静,可以避开众人做点自己的事。照那人的话来说,作为一名国家领导人,他失去的个人时间实在太多太多。
其实宋家被屠杀次日,就是一个雨天。父亲抱着他从暗室里出来,站在烟火熄灭的废墟之上,泪水同雨水融在一起。他记得父亲一个人在这片废墟上用双手挖掘寻找了十多天,才把亲人的遗体找全,火化 。娘的骨灰装进了青花瓷坛子里。
他们在青州住了有六年多。宋谦之藏起满腹珠玑,踏踏实实做一个普通本分的教书先生,也没有再婚,独自带儿子。
宋子敬的武功,最开始是自学的,初衷只是为了不被乡邻恶霸少年欺负。贺家的武功书籍被爹带了出来,他平日里自己翻着看。本就根骨奇佳,虽然没人指点但也小有所成。后来被舅舅接回去后,悉心教导,功力突飞猛进,被誉为奇才。
可是那有何用?母亲已经作古多年。
那个孩子死去的时候也是雨天。
他人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瘦小的身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血迹宛然,却似乎带着笑。走得很洒脱,走得很放心,走得很安详。
她托人留了话,说:先生,对不起,骗了你。
那一刻他心中的酸楚无以复加,让他眼里的液体差点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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