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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黄福瑞心里想些什么,是很难让他自己说出来的。他想的,你只能猜,只能通过他的面部表情和只言片语,去判断是否说中了他的心事。所以,他抽了几口烟之后,开始说他要对他说的话——“这事总体来看,大概是件好事。银俊雅一直是他们手上的一张牌。他们靠这张牌,打败了对手,也搞散了全县人的心,罪过是不容饶恕的。搞掉他们手中的这张牌,于民有利,也是我们所希望的。原先我们分析,栗宝山可能采取整治银俊雅的办法。结果正好相反。现在细细想来,栗宝山的办法还是比较高明的。他把不便公开的事情公开化。虽然许多人不相信很俊雅清白冤枉,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真凭实据。所以给她平反,不会有人反对。在这个基础上,宣明纪律,不准再传此类新闻。这就堵住了它的市场。不仅不会引起银俊雅的抵触,而且保护了前任的领导,给地区争了面子。”说到这里,强毅有意停下来,注意观察黄福瑞的神色变化,见他眉间的皮肉松展,接上说:
“至于说,栗宝山会不会被银俊雅一下子迷了,我看是不大可能的。就算栗宝山一见这个倾城的女人就动心,也绝不会这样做。他比较年轻,肯定把个人前程放在第一位,况且,‘前车覆,后车诫’,他是在连倒三任书记的情况下来赴任的,不会不特别特别地注意这个问题。召开万人大会给银俊雅公开平反,没准是地区的授意。”
黄福瑞看了强毅一眼。强毅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强毅说:
“这当然只是一种分析。我是想,栗宝山初来乍到,采取这样大的举动,起码应该给地区打个招呼。”
黄福瑞一边吐烟,一边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强毅接着说:“不管怎么样,应该说这是件好事。我们的态度当然是支持。这连他们那些人表面上也不能不支持的。至于栗宝山下一步会采取什么策略,现在还看不出来,也猜不透。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跟贾大亮他们妥协,挤走你,让贾大亮当县长,保个平稳,保住自己。这正是贾大亮他们所希望的。一条是找准贾大亮他们的问题,把他们彻底揭露出来。这是我们的希望,人民的希望。但是,要走这一条路也难。”
黄福瑞听了最后一句话,只是狠狠地抽烟。
强毅见他心里难受,又解脱他说:“不过,事情总会好起来的,邪恶总归是要失败的,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时机不成熟,硬碰只能是自己吃亏。这样看来,走也不见得就不好。”
黄福瑞吐出一口烟雾后,沉思着。
强毅是一直支持黄福瑞走的。他曾多次向黄分析过走留的利弊,告诉他继续留在太城凶多吉少。黄虽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但从未表达愿意走的态。这并不是因为老伴不同意,根本原因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交出县长的椅子,让贾大亮那样的人去坐。强毅见他又陷入沉思,便又劝他说:
“自古道,大丈夫能伸能曲,好汉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也没有必要制那个气。既然这里的问题你不便于解决,换个人来解决也是好事。而且,有的时候,正可以以祸得福。如果不是这样,调地区或许是很困难的。虽说黄县长已经过了五十,但还有八九年的干头。要是能安排个合适的职务,还是可以干一番事业的。到时候,我还可以调去,继续在黄县长手下工作,也算有了一个发挥作用的环境。”
黄福瑞递给强毅一支烟。强毅打着打火机,先给县长点着。
又传来敲门声,强毅立刻站起来告辞。
来的是龚泰民。他和强毅在院子里相遇后,彼此点点头,一个匆匆离去,一个进了黄福瑞的屋子。
龚泰民是八五年机电学院的毕业生,年仅三十五岁,知识渊博,思想解放,敢说敢干,是个难得的人才。黄福瑞在工厂里发现后,把他调到政府办公室,任命为副主任,正准备推荐到计经委挑更重的担子,有人向上写信揭发,说他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经常在下面出言不逊,贬损地区。省,甚至中央的领导。于是一个批示下来,要县里立即将他调出党政机关。黄福瑞哪里顶得住,好说歹说算是保住了他的待遇,调到地方志办公室去当了一个没有什么活可干的副主任。龚泰民为此写过好多上诉材料,要求澄清事实,平反冤案。但无论他怎么申诉,全没有人来理他,弄得他实在没有办法。他敬佩黄福瑞的清正廉洁,也感激黄福瑞对他的器重和保护。他是外地人,平时尽管很想找黄福瑞诉诉心中的不偷快,但为了不给县长惹麻烦,他很少到黄的办公室。到家里今天是头一回。
“是小龚,快坐下。”黄福瑞见是龚泰民,显出热情,给他让座。
龚泰民坐到黄福瑞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看了看这位县长,快人快语地说:“黄县长,我觉得今天下午的大会开得很好,让人有回肠荡气之感,不知你感觉如何?”
黄福瑞面对他看重的这个年轻人,既不能说假话随声附合,又不能把自己复杂的心理说出来,保持沉默吧,龚泰民设下那个问号以后,直直地看着他,非逼他表态不行,没有办法,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会开得怎么样,各人都有各人的感受,那还用说吗。”
龚泰民对黄福瑞回避问题的回答,很觉得憋气。但在他尊敬的老领导面前,不好继续追问。不过,他已听出来,黄县长还存着疑义,因此,干脆把自己完整的想法说了出来:
“黄县长,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栗书记今天下午所采取的举动,是正确的举动,聪明的举动,是解决太城县问题的一个开端。从采取这个举动,可以看出,栗宝山是一个有魄力,有心计,有水平的人。有了这样的书记,你这县长不是好办了吗?你应当充分地相信书记,把你所了解的情况无保留地告诉给书记,跟书记团结起来,端掉那些搞阴谋诡计的恶人。”
黄福瑞用惊讶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人。他觉得龚泰民还是太年轻了,看问题很简单,不像强毅那样成熟和深沉。可他的勇气令他敬佩。他想,他要跟他换个位,龚泰民或许不会像他现在这样窝囊。在他的记忆里,龚泰民还是第一次把问题挑得这样明白。他有点为他担心,不得不警示他说:
“小龚,我不能不提醒你,今后在外面说话可不能这样无所顾忌。你要明白,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一句话说得不合适,可能要你付出一生的代价,你懂吗?”
龚泰民笑一笑说:“我当然懂。我在你面前说的一些话,离开你,我肯定不对任何人讲。问题是,我觉得你不应当那样怕。既然处在矛盾的一个方面,既然矛盾要解决,总不能不交锋。何况真理又在你的这一边,有什么可害怕呢?容我直言,正因为你害怕,你软,他们才无所顾忌,才那么硬。
如果你还抓不住这一次的大好机会,还在那里观望,搞调和,或者谋划着一走了之,都是大错特错的。”
黄福瑞用有些愠怒有些惊讶的眼光看着龚泰民。龚泰民忽然觉察到自己的语言过头了。他赶快站起来说:
“对不起,我的话可能惹你生气了。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希望你能很好考虑考虑。今后如果哪里有用得着我的,请黄县长打个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不烦你了,我走了。”龚泰民说完后,匆匆地走了。
黄福瑞望着龚泰民关上的门,沉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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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儒--官场女人--七、解放
七、解放这天晚上,周满丰的家里充满了不同寻常的欢乐。
下午的大会一散场,周满丰就蹬上车子急急往家里赶。
他想回到家里大哭一场,大笑一场,和银俊雅一起好好庆贺庆贺今天这个难忘的日子。自从银俊雅回到太城,无名的黑烟就笼罩到他们的头上,弄得他苦闷难堪,家庭里几次出现危机。他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乌云散去,红日当空,天地作证他的爱妻清白无瑕,从而洗除他的耻辱,使他和俊雅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人,一心一意地工作,美美满满地生活。想不到这梦想竟在今天实现了。
银俊雅比周满丰的感触更强烈。因为她受到的一些侮辱是不曾向丈夫说过的。回想过去的这些年,她觉得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他们两个人的婚姻,本来是很幸福的。在部队上,彼此一见钟情。周满丰跟银俊雅一样,是个很有才气的人。他是在上财贸中专的时候,应征人伍的。人伍时间比银俊雅早两年。因为有一副好歌喉,被选到文艺宜传队。而且,长得也帅。银俊雅一入伍,就跟他认识了。好像是前世修定的姻缘,两个人一见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倾慕,情苗萌发。时间不长,就定下了终身大事。到了转业的时候,他想回老家太城,她割弃与父母团聚的愿望,毅然地跟他来了。当时,他们怀着极其美好的憧憬。然而,一回到太城,他们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妙。
开始,来家里看他们的人很多,他们因此很高兴,真以为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很好。岂不知,多数人是为看银俊雅才来的。在他们热情关心的背后,常有嫉妒、淫念,不怀好意的目光在银俊雅的身上扫来扫去。这些人成为他们倒霉的社会基因。当然,决定他们命运的还是那些当权的人。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迟迟安排不了工作。周满丰多次去找兼着军转办主任的人事劳动局局长秦会林,秦总是说到处都不缺人,眼下安排有困难,要他们等一等再说。等了三个月,再去找他时,他叫周满丰和银俊雅分别到两个乡去报到。明明县里能安排,却硬是要把他们分配到乡里去,而且两个人不是在一个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好几十里,这不是存心在捉弄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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