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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我们这些孩子上街,要我们朝示威者开枪。向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开枪。
我趁乱逃走了。扔掉我的枪,一直跑到了多瑙河边。我藏在一座被焚房屋的地下室里。夜晚,我趁着夜色游过了河。我可是个游泳健将。
当时我害怕。就是害怕。为我的生命害怕。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不得不经历的最严重的事情。
在多瑙河对岸,在瓦尔希,一位老太太将我藏了三天。她自己也已一无所有。我一直藏到美国佬进城。
老太太还给了我她亡夫的旧衣服。
我还穿着国防军的制服呢,要是这样被美国人看到,他们非逮捕我不可。纳粹会当场枪杀我或者将我吊死,作为叛国者,作为逃兵。
我从瓦尔希徒步回家。我花了差不多一星期才赶到家里。全国的人似乎都在路上。我见到了衣衫褴褛的人、死者、吊死的人。
可大院里的那种恐惧真是无法形容。他们死得太惨了。
不管那是谁干的,他是个魔鬼,一个疯子。
您说说看,为什么连孩子也要杀呢?
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孩子呢?为什么?
你满足了钉在十字架上的强盗们,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出于怜悯祝福你的宠儿,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拥有死亡和地狱的钥匙,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要让我们的父母、亲戚和乐善好施者摆脱炼狱的惩罚,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特别怜悯为世遗忘的那些灵魂,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想保护他们,大家原谅他们,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想尽快满足对你的要求,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你想将他们。收为宠儿,永远祝福他们,
我们求你满足我们!
02
房间里光线幽暗。他说不清窗帘是否拉上了。他只看到房间笼罩在一种乳白色的光泽里,像是一层薄纱。
他看到房间里的家具。五斗橱,棕色橡木的,很沉,有三个抽屉。每个抽屉都装有两只黄铜把手。它们没有光泽,用旧了。只有同时抓住两只把手,才能打开抽屉。抽屉很沉。
五斗橱上方挂着一幅画。一位守护天使,陪着两个孩子走在一座木板桥上。孩子们手拉着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桥下是一条湍急的小溪。守护天使一身庄重的白衣。双臂张开,保护着孩子。天使赤脚陪他们涉过湍急的溪水。背景是远山的轮廓,能看见山巅的皑皑白雪。
画框是镀金的,有的地方金色已开始剥落,露出白的底色。
他知道,房间对面是床。床旁放着小床头柜。
两者都是同样的深棕色橡木做的。
床头柜上有只十字架,左右两侧摆放着烛架。蜡烛在燃烧。
床上躺着个姑娘。差不多还是个孩子。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编了辫子,长长地垂在肩头。头戴爱神木花的花冠。
双手合十在胸前。有人,也许是他老婆,也许是洗尸妇,将一只十字架插在合拢的双手里。
姑娘白衣、白袜,没穿鞋。在室内的光线里,她的形象似乎在渐渐消散。
“快看看她吧,她成了一名天使。”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老婆的?感觉他的喉咙越来越紧。似乎恶心感在他体内慢慢扩散。
“她成了一名天使。她难道不是很美吗?”
恶心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他转身,向门跑去。几乎把门拉坏了。他匆匆奔下楼梯。
他只想离开。越过草地和田野,跑进森林里。他在那里躺下来。将脸埋在清凉的苔藓里。每吸一口气都能闻到森林冰冷的泥土香。一声嘶喊从他的内心升起,最终夺喉而出。他喊出了他的绝望。那喊声一点不像人的喊声,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喊出了自己的绝望。
这嘶喊让他苏醒了。他汗淋淋地坐起在床上。
这梦重复着,一夜叉一夜。有时是死去的老婆躺在他面前的床上。其他日子里,代替她出现的又是那姑娘,或者小男孩。
他起身下床,走向窗户,望向冷冷的夜色。
玛丽娅·施特策尔,四十二岁,上坦厄德的农妇
01
当我丈夫和卢伊斯返回我家的大院时,不用别人说,我老远一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出了大事。后来他们来我家坐下,脸自得像纸,这时我就知道了。那恐怖能从他们的脸上读出来。之后的几个晚上我丈夫老是被吓醒。死者的样子让他再也不得安生了。
事实上几乎谁也想不到,我们山里会发生这种事。不过,丹纳死于非命我并不感到奇怪。
我们不应该非议死者。您知道,这是一座小村庄。每句闲话都会传得尽人皆知,所以我宁愿少说。
我只说我不是太喜欢他们,那一家子。
全都是怪人,老头子更古怪。跟他们热乎不起来,我也不想热乎。自从阿梅利的那件事以来,我都没有跟他们讲过话。
阿梅利,那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是丹纳家的外籍女工。那还是战争年代。当时让俘虏和各种各样的人来大院里做工。我们家有个法国人,皮埃尔。
男人们全都上了战场,除了丹纳,他不知怎么逃过了兵役。他跟当时党里的人关系很不一般。
我男人当时在国防军,因此将皮埃尔分给了我们。丹纳分到了阿梅利。
当时对如何对待这些外籍工人有明确的规定。可我没有遵守。皮埃尔在我们家干活,跟小孩子和我公婆单独留在院子里,上帝保佑他,我要是不用操持家务就好了。
我男人在前线,后来被俘了。他到一九四七年才回来。谢天谢地他又回来了。
皮埃尔很喜欢干农活。他也是农民家庭出身。我们可真少不了他,他卖力地工作,好像那是他的家似的。我们跟他很合得来。我们自己没多少东西,但我们也分给他。
如果一个人工作这么辛苦,那就必须规规矩矩地待他。他也是个人而不是牲口啊。这话我也当面对村长说过,在他想警告我的时候。
他只是说道:“施特策尔家的,小心点,已经有人为些小事情被吊死了。”
我还收到:一封匿名信。他们在信里威胁要告我。但我没有被吓倒,还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02
阿梅利的境况不好。她在丹纳家可遭罪了。老吝啬鬼几乎不给她东西吃,她却必须像头公牛一样干活。
而她是个十分瘦小的女人,也不是来自农村。她来自波兰的一座城市,我相信,是来自华沙。可具体哪里我也记不得了。
我很为她难过,这个可怜的人。皮埃尔说丹纳在追阿梅利。据说丹纳真的跟踪和调戏过她,甚至打过她。她让皮埃尔看过她身上的紫斑,她哭了。
有一回丹纳甚至在家门外用鞭子抽打她。只因为她不愿服从。血淋淋的鞭痕留在了她身上。
您以为丹纳家的会帮她?她什么也不讲。相反,她尽可能地折磨和刁难阿梅利。
如果一个人一生受到践踏,只要一有机会,他也会去践踏别人,就这么回事。
阿梅利在那座大院里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不能逃走,于是她上吊自尽了。这个可怜的丫头。她在仓库里上吊了。在仓库里,就在他们现在找到丹纳和他家人的地方。
事后丹纳隐瞒了一切,村长帮了他。
皮埃尔是真心喜欢阿梅利的。他有时候偷偷塞给她吃的。我们也不可能有多少。一块面包,一点水果和蔬菜,偶尔有一小块香肠。这一切他都偷偷地塞给了她。有一天,当她几乎再也无法忍受时,她跟皮埃尔讲起她哥哥。等战争结束了,他肯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她要将有关丹纳的一切统统告诉他。会告诉他那家人待她多么恶劣,老头子不停地骚扰她,逼迫她。向她要求无法向皮埃尔启齿的东西。她哭个不停,她再也平静不下来。这是皮埃尔告诉我的。
当时我不敢肯定,皮埃尔是不是也全部理解了,因为皮埃尔只讲法语,德语讲得很差。
但是自从他们发现死者之后,我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件事。偏偏是在仓库里。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阿梅利的哥哥来了,来报复丹纳。
他可不是头一个。有过许多人向折磨他们的人报仇。常听人们手掩着嘴讲这种事。乡下的这种丑事够多了。艰难时世坏人多。
弗朗茨—克萨韦尔·迈耶尔,四十七岁,村长
01
汉塞尔·豪尔是五点左右来找我的。他非常激动。
丹纳家全被人打死了,他喊道。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不停地叫:“所有人都被打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要我立即给警察局打电话。我当然立即照办了。
我开着汽车跟汉塞尔驶往丹纳家的大院。在那里我遇到了格奥尔格·豪尔、汉塞尔的父亲,马蒂亚斯·施特策尔,还有阿洛伊斯·胡贝尔,施特策尔未来的女婿,他在他家做长工。
我跟在场的三人简短交谈了一下,没看事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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