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亲耳听到过丹纳对那个流浪汉卡尔说，她女儿不需要男人。她有他在。

　　因为卡尔打听芭芭拉的男人了。他哪儿去了呀？也许他真的对芭芭拉有意。那他可不会成功的。

　　她眉清目秀，是的，芭芭拉。但她也骄傲。她对父亲言听计从。

　　那个坦厄德的农妇，芭芭拉的母亲，她寡言少语。

　　有些人说是闷闷不乐。但不是那么回事。她憔悴不堪，对生活失望了。

　　她只照顾孩子们，她做饭。晚上她总是坐在屋里，手拿她的祈祷书。那本书很旧很旧，已经用坏了。她总是拿着它坐在那里，低声嘟囔。

　　只有一回，丹纳老太太告诉我，她女儿的男人是个真正的轻浮鬼，移民去了美国。

　　移民的钱是老丹纳给他的。我还记得，老太太告诉我这事时我多么奇怪，因为平时她几乎一声不吭。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开始讲了起来。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是在跟我讲。她讲得声音很低，我以为她在祷告，她讲话时也不直视别人的眼睛。

　　她对外孙和外孙女很好。她对孩子真是慈祥。我相信，他们是她唯一的快乐。玛丽安娜和约瑟夫。

　　她跟她男人的生活肯定不幸福，可以这么讲。

　　她比他大几岁，他肯定是因为大院才娶她的。它原来属于老太太，丹纳是入赘的。有时候我相信她怕他，因为一个人总不能一辈子都闭着嘴巴呀。她一定害怕她男人，他的脾气一直很暴躁。有些日子他对妻子根本就没句好话。他冲她吼叫，而她，总是默不作声。一次都没有对他高声过，一次都没有。包括那回他把饭菜扔到地上，只因为老太太“没完没了的祈祷”让他心烦。他胳膊一挥，将平底锅从桌上扫落，饭菜溅了一屋。她站在那里，丹纳家的，一声不吭地全部擦干净了。她像只挨了打的狗。芭芭拉在一旁看着。我可不会容忍这一切。

　　您现在肯定也想听听豪尔的事。我说得对吗？我马上就想到了，我估计对了。

　　是啊，豪尔，这是离得最近的邻居。从山墙上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他家的大院。是的，他们可以望向豪尔家的大院。院子在草地的另一边。那是一座漂亮的大院。

　　徒步，如果走得快，十分钟，我想。我，没有测量过。

　　前面说过，从山墙上的窗户能看到它，但只有从山墙上的窗户才能看到，别的不行。

　　那个豪尔，他在追求芭芭拉。他追她。据说那个小男孩是他的，至少他将他当作父亲。

　　哎呀，他同意在户籍登记处登记为父亲，在出生记录里。

　　施潘格勒家的，她男人一结婚就走了。当时玛丽安娜还没有出生。这是豪尔告诉我的。他是悄悄地走的，突然就走了。

　　至少豪尔是这么讲的，那座院子里没人谈论此事。

　　三年前豪尔的老婆死掉了。她病快快地卧床很久。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我也从村子里听说过。

　　据说她患了癌症，遭了很长时间的罪。他老婆一死，豪尔就跟施潘格勒家的有了关系。起初她很迷他，在她老婆刚死不久，她是非他不嫁。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在我的印象里，豪尔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可我只讲他亲口说的事情。豪尔多喝了一杯啤酒就会非常唠叨。

　　芭芭拉一定是没过不久就怀孕了。就在男孩小约瑟夫出生后不久，她突然不想跟他再有任何关系。只是要他做父亲，然后她就拒绝了他，至少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想指控芭芭拉和她的父亲，揭穿两人的关系：这是一桩死罪，反常，变态。

　　可当时豪尔已经喝多了。他讲这事的那天是教堂奠基日。他把来龙去脉都讲给我听了。

　　我根本没有认真听他啰嗦，大多数内容我也听不懂，他醉得那么厉害。

　　我见过老丹纳向豪尔说他女儿不在家，将她藏了起来。人不在，他说道。其实她就在房间里。

　　您要是想知道详细情况，得去跟豪尔本人谈。我不想再多讲了，再讲下去就是背后说人闲话了。

　　好了，如果没有问题，我要干活去了。我已经说过，没人付钱给懒汉的。

　　02

　　已经是晚上了。 屋里所有人都上床了。

　　儿子汉塞尔，小姨子安娜。安娜是六年前来他家的。当时，他老婆刚开始发病，她无法再料理房屋和大院了。慢慢地，她接过了家务，像照顾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汉塞尔。

　　当他老婆病重，躺在楼上的卧室里时，她照顾她。直到她去世，他的小姨子，都一直在照顾他老婆，她的姐姐，她把自己的-切都给了姐姐。早晨为她洗脸，给她喂饭。全天都忙着护理。当她的垂危形象让他无法忍受时，她代替他搬进了卧室。夜里也守在她身旁，安慰照顾她。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再陪伴妻子了。她病恹恹的样子吓坏了他，他无法帮助她，无法支持她。而那是他的义务，两人要“同甘共苦”。

　　他发现自己希望这痛苦快点结束。他渴望她的死亡。她的样子让他难受。他再也无法忍受疾病和死亡的气味，它甜滋滋的，像一件大衣包裹着她。再也无法看她的模样，那样消瘦和憔悴。

　　只要有可能，他就出门去。她临终那天他也一直待在外面。即使已经干完了活儿，他还是到处闲逛。他在林中漫游，在一块石头上一坐就是半天。怎么都行，就是不想回家。不想感觉那种困境，不想看到那生命的脆弱与短暂。

　　03

　　当安娜给他送来噩耗时，他如释重负。他心头没有悲伤。压在他胸口的一块石头被搬走了。他又可以开始生活了。他感觉自己像鸟儿一样自由。

　　没有人会理解他。

　　当他跟芭芭拉开始发生关系时，一个月的丧期尚未过去，他没有丝毫的羞耻感或负罪感。他是自由的呀。他一生中头一回；或许也是唯一的一回感觉到了自由。

　　一开始她的兴趣让他很意外。他怀疑她的感情是否真诚。但她的主动献身粉碎了他心头的怀疑。是的，更增强了他对她的渴求，对她的肉体的渴求。

　　一具远离死亡和疾病的肉体。一具洋溢着生命气息的肉体，一具充满对生活的渴望的，肉体。他毫无顾忌地、贪婪地顺从这一欲望、这份激情。

　　就让别人都觉得他有伤风化、道德败坏吧。他在芭芭拉身上找到了一生中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他的婚姻更多的是相同观念者之间的一种目的性联盟。一场安排好的婚礼，是农民，中间常见的。 “日久生情，关键是操持好‘我们的财产’。”

　　他在芭芭拉身旁感觉到渴望，他曾经害怕这种渴望，但不久之后他就毫无顾忌地沉醉在肉欲中了。

　　当芭芭拉最终坦白她怀孕了时，他非常高兴。怀疑是慢慢形成的。

　　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越来越频繁地拒绝他。往日的激情让位于越来越不加掩饰的蔑视：每当他来大院里找她谈话时，她就会躲起来。

　　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变了。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一种迷醉。

　　他知道当地人的议论。但他还是逢谁都讲，不管别人想不想听，说那男孩是他的孩子。他的约瑟夫。在户籍登记处进行了登记。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坚持这么认为，像一个落水者抓住人家扔给他的绳子。

　　约瑟夫是他的儿子，而他的孩子死了。被砸死了。他无法忘记那孩子的样子。那个死去的孩子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闭眼睁眼都能看到。那画面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缠着他。

　　安娜·迈耶，小商贩，五十五岁

　　01

　　那儿的灾难真是太可怕了。

　　从此，以后村里就人心惶惶，人人都害怕。居然有人干出这种事呀。

　　居然有人能这样走过去，将人打死在自己家中呢。最最卑劣的是，连小孩都不放过。干这种事的人，可能是个疯子。彻底疯了。一个正常人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不，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做这种事。

　　葬礼上人山人海。我还从没见过有这么多人出席一场葬礼的。他们来自四面八方。许多人我根本不认识，通过生意我可是认识这周围的每个人的呀。他们全都在我这儿买东西。可葬礼时公墓上有些人，我却从未见过。

　　他们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他们像是来参加成人仪式或民俗节日的。看热闹，呆呆地看。因为“谋杀村”的故事上报纸了。

　　报纸上写着“谋杀村”。报社的那人甚至到过我店里，想向我打听。他曾经在全村转悠。随后写下了“谋杀村”这篇可怕的故事。真可怕。太恐怖了。

　　02

　　我最后一次见到施潘格勒·芭芭拉是什么时候？您等等，是在她死去前的一个星期。星期五。她来我们店里，买了点小东西。我还找机会问过她，他们是不是重新找到了一名女佣，因为我希望他们能找到一名勤快的女佣。

　　芭芭拉还说，你可以告诉她，她一到我家就可以开始照顾约瑟夫。

　　我也将情况这样告诉了特劳德尔·克里格。

　　我十分自责，但我可没法知道，夜里大院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打死。

　　如今要找个靠得住的女佣可不容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