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安塔尽管深知这是一种习俗,并没太在意。但毕竟他们刚刚摆脱胡子的杀戮。眼下要他跟一个胡子隔墙而眠,不免也有些不适。
大虎忙完之后,再次回到桌前坐定。他见两人面有禁色,微微一笑,抬起水壶,往他们的茶杯里各自满上,道,“两位,别在意,放心睡,保管没事。”
安塔沉默着喝了几口茶,细细回味着刚才胡子进屋时的一言一行。
“他睡了?”梁教授望着大虎,又望望胡子的房间,忐忑着问。
“正吃着呢。”大虎笑着说。
“大虎兄弟,你害怕吗?冷不丁地屋里多了个胡子,呆会能睡着吗?”
“没事,这种事,差不多每年都有。”
教授暗暗敬佩这些渔民。举起茶碗,猛灌了自己几口。
安塔沉默着站起身来,轻声踱到胡子的房门口,静静伫立了一会。片刻,他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就跟没人似的,不禁有些警觉起来。他想了想,走上前去,俯身把耳朵贴在房门上,静静聆听。
身后的大虎本来想阻止安塔这样做。但见他已经这样,便也不好高喊,要是被里面的胡子听见,反而会引起误会。
安塔静听了片刻,脸色惊疑。
他在门背后听到的,竟然是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听到这股声息,安塔骇然。猛然想起胡子进门后警惕注视着自己时的那种目光——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背过手去,轻轻抽出猎刀,擎在右手。左手悄悄捏住门把手,暗吸一口气后,猛然往后一拽!
有把一尺长的厚背砍刀从门背后闪出,一下子架在安塔的肩头。而安塔手里的猎刀,也同时抵住了对方的脖颈。
刹那间,房间内外,两人持刀相向,一触即发。
“哎呀……”大虎见状,赶紧冲了上来。来到跟前以后,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焦急地望着两人,“两位爷,千万别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么。”
果然和安塔猜测的一模一样,这个胡子根本没心思吃喝。正当他们在外面议论的时候,他正把耳朵贴着门板,凝神偷听。安塔和教授的在场,早就引起这个老江湖的留意了。
马三龙一踏进网屋,马上便望见这两人有些异常。当他听大虎介绍说二人是伙计和拉鱼的生意人时,登时就感到了几丝危险。
马三龙生性敏感多疑,行走江湖十来年,阅人无数。而这,也是他得以生存下来的法宝。他不可能相信一个打渔的伙计能有如此锐利的目光和挺拔身姿,更没有见过书呆子一样木讷秀气的生意人。但他既然已经踏进屋子,便不方便马上就撤。毕竟,假如有官兵在这里埋伏的话,自己也早就深入圈套。说不定这会出去,马上就会被乱枪打死。与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先麻痹对方,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
“两位爷,都放下家伙,没这个必要!”大虎一把拽住两人的个别,奋力扯开。他心里明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这个结果肯定全要自己担待,因此不顾危险,奋力解劝。
安塔和马三龙沉沉而视,僵持着,各不相让。
“马三爷,你听我一句,把刀放下。这两位,全是我朋友,大家真的是误会了啊。安塔猎头,怎么样,你先放下吧。”
安塔听着大虎解释,心里转念,如此僵持,后果实在难以预料。像这种胡子为了避人耳目,神经整天紧绷着,通常极度敏感脆弱。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必下狠手。自己又不是来抓胡子的,跟他动手,胜也不是,败也不妥,而且还会连累大虎。一旦动手,传扬出去,从此大虎就很难在此立足了。更何况,这种胡子真的很难界定好坏。渔民们对待他们,完全不同于对待红胡子,所以也没有必要跟他生死相搏。对方眼下这副架势,完全是一种本能,就跟自己的反应一样。
想到这里,安塔一抬手,松开猎刀。双目凝视着马三龙,慢慢把猎刀移开他的脖颈。
马三龙见状,迟疑了一下,转眼望了望大虎,半信半疑。
安塔移开猎刀,索性顺手插进腰间的刀鞘里。
终于,马三龙瞪了安塔一眼,嗖地一声,收刀入鞘。
“哎,这就对了么……来来来,二位爷,一起坐坐,认识一下。说起来,大家还都是江湖朋友。”大虎老练地打着圆场,连拽带推的,就把二人摁在凳子上,转身便端来了几样酒菜。
四人围坐起来,在大虎的怂恿下,勉强对饮了一碗。
安塔主动抱拳致礼,并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马三龙迟疑了一下,也拱手行礼,冲安塔报上名号。
一番闲聊之后,马三龙明显比刚才放松了很多。大虎热情招呼,很快就让他放下了戒心。
“马三爷,今年都这个时候了,你这才来猫冬啊?”大虎随口问道。
马三龙此时正接过安塔递过来的香烟。他侧着脑袋,就着安塔手里的火柴,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惬意地让烟味在胸膛里转悠一圈,这才缓缓呼出。
听见大虎询问,马三龙登时有些恼火。他一摆手,高声嚷道:“大虎哥,别提这事,想起就窝火……”
“马三爷,这是咋啦?”
“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年本来早就有猫冬的地儿了。可没想到,就在今晚,老子蹲的地方忽然来了一帮陌生人。进来之后吵吵闹闹的,不像是讲理的人。他们先是向看守网屋的老头打听一些事,可闹到最后,居然还把他给杀了。他妈的,下手比老子还横。老子虽然落草,可至今还没伤过好人呢……”
安塔一听,登时惊起。那边的大虎也同时张大了嘴巴。
“马三爷,您在哪猫冬啊!”
“就你们北边,鱼把头叫纳古斯的那个网屋。”马三龙说到这里,连连甩头,唏嘘不已。
原来是这样。
“马三爷,这些人干吗要杀一个孤老头啊?”安塔举起酒壶,给马三龙斟满,问。
“我也纳闷。当时老子蹲在里屋睡觉,本不想理他们的屁事。各管各,谁也别惹谁,这样最好。后来我听见屋外有几个人敲门,好像是求着要呆一晚。里面那些人就暗中告诫老头,不准他放人进来。老头本来是照办了的,但那帮人好像害怕老头会泄露什么。而且也担心刚才几个人的身份,一阵闹腾,就把人给害了。”马三龙拖着一块咸肉撕咬着,道。
安塔一听,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老者站在门口,对自己的那些暗示,真的事出有因。他不禁暗暗自责,自己要是再细致一些,老爷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马三爷,你看清那都是些什么人吗?”安塔又问。
马三龙想了想,道:“说过话的那几个,全他妈是外乡人……我从门缝里看了,那些人身上全都鼓鼓的,肯定是揣满了家伙。哦,对了,有一个人的衣着打扮,跟你倒是有些像的!”
安塔一听,有些愣了。衣着和我相像的……会是什么人呢?
难道是被人挟持的那五个兄弟吗?
想到这里,安塔登时有些兴奋。
“马三爷,你看清了吗,跟我一样打扮的人,一共有几个?”
“就一个。”
“你没看错?”
“放心,我马三龙的眼力,一看一个准。”
安塔点头,又给马三龙斟满酒杯。
“恩,这帮人中,好像还有一个年轻人,穿戴得相当古怪,像个戏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这年轻人,好像跟看网屋的老头挺熟。可他从开始起,就一直被绑着手,还被人看得死死的……”
“哦——”这个线索,安塔很感兴趣。
“马三爷,这人什么模样啊?”
“嗨,我哪顾得上细看,反正不管我屁事。瞄一眼后,老子又躺下睡了!”
安塔听罢,暗暗叫奇。来不及细想,又跟马三龙扯了一阵。喝了好几碗酒,不觉有些昏昏沉沉。而对面的马三龙也有些倦意。大虎一看,连忙招呼大家,就此回房睡觉。
安塔带着教授回到房间。见大家躺在炕上,根本没有睡着。除了最外面的瓦加早已经鼾声如雷。
真迪躺在蓝蓝身边,十分拘谨。旁边的蓝蓝正对着他,在跟他小声说着什么。见干爹进来,真迪一骨碌撑了起来,问这问那。
安塔本来想过去查看一下他的被窝。但又望见蓝蓝蜷缩在真迪身边,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远远地嘱咐了真迪几句,便在外面躺了下来。
马三龙看到的那个人,会是谁?
这帮人又是什么来头?
综合马三龙的叙述,安塔隐隐了解了整个事的大概。
马三龙本来猫冬在纳古斯鱼把头的网屋里,和鱼把头相安无事,安然度日。不料今晚来了一些人,强占了网屋,并且向老头打听一些事。他躲在里屋没有露面。当自己带着人上门求宿时,那些人在里面指示老头不要答应。这老头心里亮堂,这帮人绝非善辈,于是就暗示自己,让自己赶紧离开,免得惹事上身。
但,后来他和大虎回去以后,那两名高丽人又为什么想用手榴弹炸死他们呢?
还有那一摞长长的白发……会不会又是那个白发怪男孩?
第六章 冰层下的人脸
第二天天刚亮,外面风停雪止,安塔和教授乘着马拉冰爬犁,踏上了查干湖冰面。其余人暂时留在网屋里,和几个伙计一起,等着安塔回来,再做定夺。
安塔一觉醒来,就一直惦记着肖德把头说过,今天会带他去找那个信奉萨满教的鱼把头,心里不免万分牵挂起来。
昨天晚上,他又梦见了他那几个兄弟。
在冰橇上,大虎告诉安塔,马三龙今天一大早不告而别,走了。
安塔想了想,也并不感到吃惊。像这种行走江湖的老油子,机警得很。自己猫冬的地方,必须得绝对隐蔽,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尽管他也看出安塔没有害他之心,但他却不得不小心谨慎。
查干湖冬捕,是一项集体作业的大型捕鱼活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