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说:中国误会了袁世凯(出书版)作者:吕峥字数:3522更新时间 : 2017-07-31 16: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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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叹了口气,道:“吾日夜望死,忧见宗庙之陨落。”
  一年后的直隶总督署,曾国藩终于见到阔别已久的容闳。同时到访的还有王闿(kǎi)运和袁氏父子。
  这是袁世凯初逢王闿运(1833—1916),第一感觉是:个子好矮啊!
  然而,身材上的矮子有时是思想上的巨人,身兼经学家、史学家、文学家数职的王闿运不仅培养了杨度(1875—1931)、杨锐、刘光第和齐白石等众多牛人,由他撰写的《湘军志》更是研究湘军的重要史料。因其董狐直笔,大曝黑幕,还惹得曾国荃等一干湘军将领大为光火。
  王闿运本名王开运,寄托了他爸想“开王运”的朴素想法。王开运同学却觉得这个名字非常土,会成为他通往大师之路上的绊脚石,就给改成了王闿运。闿,《新华字典》的解释就俩字:同“开”。
  其实,王闿运的志向是当帝王师。你要叫他国学大师,他只会生气地反驳:你才国学大师,你全家都国学大师!
  刚考上举人的王闿运已是名满天下,跑到肃顺帐下当幕僚,被奉为上宾,肃顺对其言听计从。
  由于主攻帝王学(经学的政治化),王闿运看人极准。深得他真传的杨度就曾在蒋介石权势最盛时对章太炎说:“以蒋介石的武功,虽汉高明太何以过之,因为他不做皇帝,所以终于没有成大功的希望!”
  事实上,原本争议很大的杨度晚年居然选择加入当时羽翼未丰的共产党,看清死后二十年的历史趋势,保全了身后名节,使人不得不叹服王氏之学的深不可测。
  在王闿运看来,当时屡败屡战、压根儿不入咸丰法眼的曾国藩是一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潜力股。在他的推动下,肃顺趁时任两江总督何桂清擅离职守、咸丰大怒之机,力排众议,极力保举,帮曾国藩谋取了总督一职,助他从卓越走向了不朽。
  可惜,王闿运为肃顺布的这颗棋眼,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以致满盘皆输。
  祺祥政变前,王闿运给肃顺开的药方是“内用恭王,外征曾国藩”。
  然而,他既高估了肃顺的实力,又低估了奕訢的野心。在空前专制的清朝,天子近臣和群僚之首两者并不画等号,王莽、霍光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失去咸丰这棵大树,肃顺连自己人都镇不住。
  奕訢也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毕竟曾几何时人离神器只有一步之遥,试问你还能开出什么更高的价码?
  于是,执掌东南半壁江山牛耳的曾国藩成了攸关肃党存亡的重要筹码(手握京畿重兵的僧格林沁同肃顺不和)。
  “借权”是帝王学研究的重点——包括借兵权。王闿运鞍马劳顿,风尘仆仆地赶到湘军大本营。
  接下来的三个月,王闿运十四次与曾国藩深谈,鼓动如簧巧舌,使尽腹中才学,目的只有一个——拉拢说服。
  以比房产中介、保险销售更舌绽莲花的言辞,王闿运成功侃晕了曾国藩,使其数度“夜不成寐”。
  多亏曾国荃及时来信反洗脑:“文人好为大言,毫无实用,戒其勿近”,曾国藩立刻清醒了许多。
  于是轮到王闿运压力山大了。
  政变在即,最后一次面谈必须切入要点。书案后的曾国藩一如既往地洗耳恭听,还边听边记,王闿运信心爆棚,唾沫横飞……
  须臾,曾国藩起身暂告失陪,出门而去。
  王闿运走至桌前,但见纸上满满一篇“谬”字,方知大势已去。
  这条段子出自王闿运门人的笔记,民国时被演绎成王闿运劝曾国藩养寇自重、起兵反清。由于太过玄幻,鲜为史家采信。不过我认为,在这场戏中,曾国藩的表现还是很符合其人物性格的。
  既是妄语,明明可以当场打断,何必作虚怀若谷状?这体现了曾国藩的阴柔,坚忍而绝不弄险。
  既默不作声,就一忍到底,又何以偏偏大书“谬”字,不给对方留丝毫情面?这体现了曾国藩的阳刚,心有主而我制外,不为人言所动。
  刚柔兼备,宗经而不舍权变的思想练就了一颗情顺万物而无情的心体,因此在进退荣枯之间动容周旋,拿捏得体。
  但,终究以阳刚为基。
  这场“蒯通说韩信”的好戏发生在曾国藩返回之后。当年蒯通游说韩信自立为王被拒后仓皇逃走,而王闿运在摸清曾国藩底牌后,竟能神色不改,“论事如故”,淡定到让曾国藩都有点如坐针毡。如此心理素质,确实不是多读几遍《挺经》就能炼成的。
  老封建
  时隔多年,再次把容闳和王闿运召至署中,曾国藩另有深意。
  它源自容闳一个再三的吁请:派遣留美幼童。
  容闳的思路很清晰:强国之本并非变器物而是变制度,制度的落后已成为限制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发展的桎梏。而主持制度变革的是人,对人影响至深者莫过于教育。伏脉千里,今日求取西学,是为了日后的官场少些非贪即庸的政客,多些高瞻远瞩的政治家。
  对此,严复后来附议:
  中国民品之劣,民智之卑,即有改革,害之除于甲者将见于乙,泯于丙者将发于丁。为今之计,唯急从教育上着手,庶几逐渐更新。
  曾国藩却没有做好当留学教父的思想准备,同文馆风波殷鉴不远,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还好幕中人才济济,又以薛福成(1838—1894)、吴汝纶、张裕钊、黎庶昌最为有名,时人呼为“曾门四学士”。
  直隶总督署,明月当空。四学士、王闿运、容闳、袁氏父子齐聚一堂。曾国藩要参酌众议,谋定而后动。
  素以推进教育改革为己任的黎庶昌恳切道:“达萌(容闳)之议,学生私下和挚甫(吴汝纶)一再探讨,都深以为然。”
  曾国藩环视众人,指着黎庶昌笑道:“莼斋(黎庶昌)当年草就《上穆宗毅皇帝书》,非议科举,可是引得朝野震动啊。”
  薛福成沉思道:“西洋各国,美国历史最短,风土人情与我差异最大,似可另择他国派遣幼童。”
  曾国藩望着容闳,笑而不语。
  容闳神色凝重道:“容某不才,蒙曾帅不弃,得以在帐前效力。身无寸功而忝居五品之职,心常悚惧不安,敢不竭尽所能以报大帅知遇之恩?当今大争之世,不唯我国,各国皆变法图强……”
  王闿运缓缓打断道:“这要是个李德裕还好,要是个王荆公,怕是法没变成,倒把江山给断送喽!”
  曾国藩明知王闿运主治《春秋》,坚持儒家王道仁政的政治思想,却故意让他和容闳对垒,显然是想兼听则明。
  曾国藩:“达萌,以你在西洋待了这么多年看,各国体制,孰优孰劣?”
  容闳:“论国体,以主权在君还是主权在民,当今天下可分为君主和民主两端。论政体,又以有无宪法,可分为君主专制、君主立宪以及民主共和三者。宪法作为立国之本,不独能限制君权,更将成为执政者统治合法性的根本来源。”
  吴汝纶:“君主立宪和民主共和皆有宪法,二者有何异同?”
  容闳:“君主立宪制,如英国,权力在君主;民主共和制,如美国,权力为全体公民所共享。而即便是前者,君权也已大大缩水。君主必须将全部的立法权交给议会,部分的行政权交给内阁总理(首相)。虽然内阁由君主任免,但君主必须在议会制定的宪法和法律的制约下行使权力。”
  薛福成:“如果君主的权力日渐缩小,直至没有,成为一个象征,而由首相来履行君权,其实质是否就同民主共和一样?”
  容闳:“然,此即从实君立宪过渡至虚君立宪。”
  王闿运不以为然:“百代行的都是秦制,怎么到了你这,感觉就要变天了?!”
  容闳反唇相讥:“秦制者,‘废封建、立郡县’也。既已无封建之制,王壬秋(王闿运)你又何苦死守这封建之学?”
  说着,指向王闿运面前案几上摆着的一本《春秋》。
  《春秋》是所有儒学经典中唯一由孔子亲自操刀的原创作品,记载了从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的历史,却被视为“经”而不是“史”,盖因后世儒家深信其字里行间蕴藏着孔子的爱憎褒贬(比如何时用“弑”何时用“诛”),领会了这些遣词造句的细微差别也就理解了孔子的政治主张。
  但问题是孔子是春秋人,春秋再怎么世风日下,比起战国,很大程度上还是保留了周朝的政治体制——封土建国。
  划定疆域叫“封”,指定诸侯叫“建”。
  周朝特色是“家天下”,周天子(上天之子)是整个天下的族长,与正妻所生第一子为“嫡长子”,继承天子之位。而同正妻所生的其余诸子(次子)和同妾所生的诸子(庶子)将被分封到各地,成为国君(诸侯),比如第一任晋国国君就是周武王的小儿子、周成王的弟弟唐叔虞。
  诸侯必须将封地继续分封,其嫡长子继承诸侯之位,次子和庶子被打发到各处“采邑”,称之为“大夫”。大夫按照同样的原则,分给其次子和庶子各处“食田”,称之为“士”。士没有可供再分之地,往下就是民了。
  周礼定好等级,天下成了一家。真是其乐融融,家有儿女……
  可惜生活不是肥皂剧,百尺竿头向上爬从来都是中国人坚定不移的人生追求。于是,诸侯觊觎天子之位,大夫图谋搞垮国君,以下克上成了春秋战国的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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