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说:中国误会了袁世凯(出书版)作者:吕峥字数:3516更新时间 : 2017-07-31 16: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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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在掌心,像是和天一起共鸣。
  “大野龙方蛰(蛰伏),中原鹿正肥。”(作于十三岁)
  “我欲向天张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作于十四岁)
  如果你觉得反意森然,那是因为不了解大头。
  多少先知早就看出,寄希望于一个由异族统治,上层故步自封中层百般渔利下层愚昧无知,根本无法达成任何共识的君主专制国平稳过渡到民主共和国,何异于痴人说梦?
  即使清廷出于维稳压力,做一些零敲碎打的改良,那些新颁的法令也只会沦为官员盘剥民众的新式武器,从而陷入到“立法越峻,索贿越多”的怪圈之中。
  内忧外患下,最坏的结果是爆发革命。从汤武革命开始,中国就不缺革命,缺的是建设。
  托尔斯泰评价血流成河的法国大革命时说:“它宣告了无可置疑的真理,但真理一旦被诉诸暴力,便都成了谎言。”
  自由的口号成了杀人的理由,专制的暴政变为革命的暴政。
  怎样才能在避免革命的前提下一剑封喉地杀死清廷,缔造共和?
  顶层亡清。
  当这四个字在袁世凯脑海中闪现时,一道闪电划破了黑云笼罩的天空。
  他微微颤抖,胸口起伏,直至放声大笑!
  袁世凯,先知看到的,你看到了。先知做不到的,你替他们先行。你说过,要是你手上有十万精兵,便可横行天下。我知道你不想立言只愿立功,你的志向是“万里江山眼底横”。
  然而,这毕竟是一台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庞大且黑暗的政治机器。“眼前龙虎斗不了,杀气直上干云霄”(作于十二岁),怎么办?
  黑洞吸纳一切,将万物碾成齑(激)粉。我却要与黑洞同黑,融为一体。在遵循其运作逻辑,从内部窥测到全貌,纤毫毕现后瞄准破绽,一击毙命!
  这是肢解清廷的不二法门,用大头后来的话说,类似于拔树:专用猛力,拔不出树根;过分去扭,树根又会折断。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左右摇撼不已,把树根的泥土松动后,不必用大力气便可一拔而起。清朝是棵大树,还是两百多年的老树,拔起来不容易。闹革命,都是些年轻人,有力气却不懂如何拔树,闹君主立宪的懂得拔树却没有力气,我今天忽进忽退,就是在摇撼大树,等到泥土松动,自然会被拔出来。
  雨停了,云开见日。
  阳光把袁世凯的脸庞映得绯红,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无黑暗的时刻,而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永无卑下的情操,而是永不被卑下所屈服。
  转身时,目光又和堂叔相遇。
  四目相对中,静谧被隐隐传来的吟唱声打破:为什么要苦苦去挽救黄昏呢?
  那只是落日的背影。
  也不必吸取大泽与长江,
  那只是落日的倒影。
  与其穷追苍茫的暮景,
  埋没在紫霭的冷烬。
  何不回身挥杖,
  迎面奔向新绽的旭阳?
  “求官建功,拯救天下”。这是袁家陈陈相因的祖训,而直到袁世凯的出现,才被赋予了新义。
  “以杀止杀,而杀杀人者,杀即止矣。”(作于十六岁)
  杀人者,满清也。
  死者的名单,罄竹难书!
  孙承宗、史可法、张煌言、刘宗周、倪元璐、施邦曜、陈子龙、夏完淳、黄道周、李定国……
  在明末所有名将里,只有李定国的军队敢和八旗铁骑打野战;只有李定国击破了“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只有李定国能一条道走到黑,在崇祯吊死煤山二十年后还同满清缠斗。
  南明“监国”无数,朱由崧朱由榔朱由榛,都是浮云,只要李定国还有一口气在,大明就一息尚存。
  可惜,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战至山穷水尽的李定国最终死在了中缅边境,临死前仍不甘心,焚表告天:若明祚未绝,乞赐军马无灾,俾各努力出滇救主。若天数已尽,乞赐定国一人早死,无害此军民!
  每每读此,袁世凯都热泪盈眶。
  然而,在一个目力所及皆是蹒跚学步的鹅的国家,当英雄,代价何其高昂。
  灾难降临时,只有跪下来顺服的,没有站起来抗争的;灾难过去后,只有站起来控诉的,没有跪下来忏悔的。
  英雄,不死于殉道即死于献祭。
  可不当英雄,便不是你袁世凯了。
  为天下人复仇,既非出于私愤,也无文人之酸腐。
  一切,都正如他儿时立下的那个鸿鹄之志:
  愿流芳百世,毋遗臭万年。
  徐世昌的《烧饼歌》
  袁保恒的死意味着中流砥柱的坍塌。
  精神大树倒下后,经济上,袁家也开始面临拮据。
  袁保龄继承其兄遗志,回乡赈灾,被朝廷授予三品顶戴,擢为道员。但每月一百两的俸禄仍不足以负担整个家族的开支。
  于是,按照“保”字辈的人数,袁家分了家。
  袁世凯继承了养父袁保庆的一份遗产——三顷土地和一些积蓄。看似很多,但得养活七八口人,异常艰巨。
  生活是一具埋在你家后院的尸体,逃也没用。
  而束手就擒显然不是袁世凯的风格,他从项城搬到了陈州。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而大头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要知道,多少人耄耋之年也未必能活明白,未必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裘马轻狂的袁世凯,脱离了长辈的管束,经常“驰骋郊原,日饮数斗”,又因慷慨乐施、打抱不平,寒门士子多依附为生,推其为首领。
  对袁世凯而言,“金银散而人心聚”不是权术。散尽家财,结交好友是他内心深处最热切的渴望。那些一边表演大方一边辱骂大头的伪君子不明白的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智商是差不多的,能让一群喜欢内斗精于算计的中国人对你心服口服、爱戴有加,若没有《非常嫌疑犯》里的凯文·史派西的演技,你就实心实意待人以诚吧。
  毕竟人情不是一锤子买卖,靠演戏,很快会体力不支的。
  两个文社(丽泽山房、勿欺山房)在袁世凯的资助下建立起来,盛名远扬,连陈州知府吴重熹都经常到此诗酒流连,将大头引为至交。
  可惜,人生如戏,总在NG。当年秋闱,雄心勃勃的袁世凯再次铩羽而归。
  大头怒了。
  有范进垫底,落榜两次只是起步价。平心而论,科举其实很公正。袁世凯阅读量大,见多识广,但文字功底不行。风遗尘整理制作。
  现实感很强的他决不会像洪秀全那样三次不中还去考,生生把自己考成一朵奇葩,最终祸乱天下,害人害己。
  当你下定决心转变时,上天都会为你安排一个转折。
  于是,在“火烧诗文”这场戏中,大头遇到了对他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徐世昌。
  老戏骨徐世昌年长袁世凯四岁,活了八十五年,差点能看见八年抗战取得胜利。信奉道家的徐世昌深谙进取退守的节奏,在乱世中若危若安、凌波微步,其屹立不倒的身姿令时人常怀“冯道转世”之感。
  徐世昌对袁世凯影响之深,不下荀彧之于曹操,张良之于刘邦。
  初次邂逅,大头留给徐世昌的印象是“状貌伟然,殷勤接语”。袁世凯的豪言在逻辑上自洽,在感情上诚恳,深深地打动了徐世昌。
  没有多余的语言,两个青年当场结为生死之交。
  徐世昌对“顶层亡清”不置可否,却和盘托出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
  以曾国藩为“阳”的一端,李鸿章为中点,“阴”的一端虚位以待,可以勾勒出一幅太极图。
  咸丰即位之初曾开过一个神仙会,让列位爱卿讨论“用人行政”之道。倭仁大谈“君子小人之辨”,咸丰嫌他迂腐,批了个“名虽甚善,实有难行”。
  曾国藩比较实在,提出用人有“转移之道,培养之方,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偏废”,咸丰高兴地批了个“切中情事”。
  声称“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的曾国藩代表了那个时代最理性的思考。然而曾几何时,曾国藩也是个血气方刚、黑白两分的热血青年,敢上疏骂皇帝“徒尚文饰”。直到在军营里待上几年,才真正明白喇叭是铜锅是铁。调兵拨饷、察吏选将全靠应酬,不问情势,有圣旨也没用,基本属于“苟无人情,百求罔应”。
  且中国人缺乏精确性,“一串钱”的概念永远不是你预想的“一百文”。在陕西是八十三文,在直隶是三十三文,从无一定之规。
  清亡之后,古城北京开始现代化的改造,需要建设用的工程蓝本和施工程序,时任交通总长的朱启钤只找到一本《大清会典》。
  这是记述清朝典章制度最权威的书,其中建筑规范的工程做法部分只有薄薄的几十页,所有数字都被改成“若干”二字。
  为什么官府不记载这些技艺?朱启钤说:“执笔写文件的人,一看术语艰深,比例数字都繁复,写到文件上怕上司诘问起来自己说不清,干脆都删汰了。”越这样,当官的越不懂,实权便落在书吏手中,想写多少写多少,隐相欺瞒。
  不务实,可乎?
  实事求是让曾国藩出类拔萃,但到底还是难以超越其所处的时代。于是,传世的文字百万言,却终归跳不出程朱理学忠君孝父的窠臼,意在扶清也就不难理解了。
  李鸿章则不然。他继承了老师现实的态度,却摒弃了过时的教条,乃能轻装上阵,辗转腾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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