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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立即致信汪康年求证此事,并表示“甚愿自捐,兼为劝捐,此可救人不少”。
就是这样一个有志青年,又被康有为给利用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海。俗话说得好,“一见南海误终生”,官迷康有为上来就劝谭嗣同弃官。
所谓的官是指谭继洵给他儿子捐的南京候补知府。以谭嗣同的政治立场,当然不喜欢,但毕竟是老人的一番苦心,权当撑了一顶保护伞。
结果就让康有为给说没了。
康长素这么“毁人”不倦其实也有他的苦衷,强学会锣鼓喧天拔地而起,又迅速灰飞烟灭,无异于一头冷水浇下来,寒彻骨髓。
而且,京城内外,对康有为和他那套“野叟曝言”认可的人少之又少。
高层不关心,同僚不热心,天天坐冷板凳,眼看天就要塌了(列强瓜分),康有为猛然起身,决定背水一战。
腹地自立。
虽说康有为后来时以维新派招摇,时以保皇党撞骗,但在那一刻,却是彻头彻尾的革命党。
证据就是康门弟子何树龄写给康有为的信。信中用“大浊国”代替敏感词“大清国”,说“大浊国必将大乱,为人瓜分,独夫之家产何足惜?所难堪者,我之亲戚兄弟耳”,并和老师探讨建立大同国的事宜。
康有为将策动革命的根据地选在湖南,皆因湘人敢为天下先,环顾宇内找不到比陈宝箴思想更右的巡抚。而谭嗣同,则是他的马前卒。
梁启超入湘后,独立计划进入快车道。在《上陈宝箴书》中,他明言“必有腹地一二省自立,然后中国有一线生机”。
举例也举得匠心独运——郑成功。
郑氏台湾妙就妙在不听命于满清,而清政府亦不宣布其为叛逆,可谓清朝版“一中各表”。
陈宝箴的开明也绝非作秀。姑息纵容之下,梁启超反清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公然在时务学堂上咒骂鞑子(“屠城皆后世民贼之所为,读《扬州十日记》尤令人发指眦裂”)。
学生们也很兴奋,忠实记录了梁老师的反动言论。
再加上平时基本都住校,不与外界交流,课堂上的气氛日趋激烈。直到年关放假,家长们才看到课堂笔记上充斥着诸如“欲求变法,必自天子降尊始”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不禁慌了,纷纷找到时务学堂总办熊希龄(1870—1937),要求给个说法。
问题是熊希龄向来跟梁启超一个鼻孔出气。由于对乡绅代表叶德辉孜孜不倦地带头闹事严重不满,他不惜无中生有地污蔑对方“倒梁”是为了谋取时务学堂总教习这一薪资丰厚的职位。
事实上叶德辉家境富裕,张之洞屡次聘请都不应,人“倒梁”完全是吃饱了没事干,一心一意为信仰而战——保守的信仰,也是信仰。
梁启超并不满足于把湖南搅得鸡飞狗跳,而是进一步挑战清廷的底线,点校私印黄宗羲的著名禁书《明夷待访录》,还在《湘报》上为这本号称“中国的人权宣言”大作广告。
谭嗣同则发挥其特长,联络会党,把湖南搞成了一座火药桶。虽然没爆炸,但为日后唐才常的自立军埋下了种子。兴奋的梁启超写信给康有为,称赞谭嗣同“才识明达,破例绝伦”,选总统的话非他莫属。
康党的活动引起了湖南士绅的一致反感。没过多久,梁启超就在叶德辉、王先谦等学界领袖的施压下被迫离湘。
平心而论,这帮所谓的顽固派态度很明确:支持讲西学,但不支持讲康学;支持搞维新,但不支持排满革命。
这似乎是戊戌年悲剧的预言:当大多数人都对变法达成了共识时,他们反对的其实只是由康有为来当主持人。
昏聩的老翁
做人,还是要像大头一样稳扎稳打。
之前,周馥见幕主失势,已辞去了直隶按察使一职。光绪为鼓励袁世凯练兵,将此衔授予了他。
这就导致了尴尬的一幕。
李鸿章出使回国,驻节天津,王文韶命全体直隶官员前去拜见。布政使之下就是按察使,大头跑都跑不掉。
入座后,李鸿章雄风犹在,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就轮到袁世凯汇报工作了。
自然是说练兵的事。谁知刚刚讲完“聘请德国教员,签订了合同”,李鸿章就勃然色变,举起手杖,用力敲地,砰砰作响,厉声道:呸!小孩子,你懂什么练兵,订什么合同!我治兵数十年,现在尚不敢自信有何等把握。兵是这样容易练的?雇几个洋人,扛一杆洋枪,念几声“横土福斯”(“One Two Forth”,即“一、二、向前”),便算是西式军队么?
袁世凯面红耳赤,大气不敢出一口,众人也都低垂着脑袋。
恍惚间,他考虑的倒不是个人荣辱,而是一场更大的屈辱:德国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却仍然不得不聘请德籍教员。
也许,这才是李鸿章火冒三丈的原因。
不能再等了。
否则,清廷还没亡,中国就又要亡天下了。
于是,在新任的参谋营务处总办徐世昌的襄助下,半个月内,两封字字泣血的变法说帖接连出炉,呈交给了翁同龢。
袁世凯开宗明义:在强权即公理的时代,除了变法自强,别无他路可走。
他明确指出,中国落后于西方国家的根本原因是制度的落后。比之现在犹不承认的衮衮诸公,早了一百多年。
改革的矛头则直指地方。
相比于康有为在中央搞核试验,地方却一点共振都没有,袁世凯的方案显然技高一筹。
首先,地方督抚有实权,容易在小范围内试点。其次,封疆大吏多有基层工作经验和同洋人打交道的经历,看问题比较客观,倾向改良。
问题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和小团体的利益,再开明的人翻脸也会比翻书还快。因此,在裁汰冗员一事上,袁世凯主张妥善安排。
“厚禄以养之,崇秩以荣之”成为无可奈何的权宜之计。
紧接着就拿科举开刀。废除的时机还不到,但可以改变空洞的考试内容,并开设西律、技艺和军务三门特科。
最重要的还是七项理财措施,它集中体现了袁世凯的经济思想。
一、筹银钱、设银行、造纸币;
二、振兴商业,设立商会;
三、广集商股,举借外债,修筑铁路;
四、开发矿藏,鼓励商办,保护矿主;
五、扶助民营企业。在简化审批的基础上,对于财力不足者,国家酌情筹借资本;六、发展邮政;
七、借鉴海关的管理办法清理内地关卡。
其中第五条和第七条,至今仍具借鉴意义。
中小企业贡献了百分之八十的就业岗位,贷款之难,却举世罕见。
同时,物流成本推高了物价,星罗密布的收费站比之清末的厘卡,堪称敢教日月换新天。
袁世凯的超前性和针对性,由此可见一斑。
帖中还附有一幅后来流传颇广的《时局图》,在“不言而喻”和“一目了然”两列字的中间,中国版图上密布了北极熊、老鹰等代表着西方列强的飞禽走兽,危如累卵之势,跃然纸上。
然而,你要把这理解为袁世凯开始忠君爱清那就大错特错了。
实情在翁同龢的日记中:
袁世凯来,深谈时局,慷慨自誓,意欲辞三千添募之兵,而以筹大局为亟。
所谓的筹大局即谋求封疆。
这都是让王文韶给逼的。在他手下当臬司非常痛苦,因其有“玻璃球”之称,精打细算,混功了得。
史载王文韶“重听”(听觉迟钝),在官场,这可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毛病。
每当不得不回答那些不好回答的敏感问题时,王大人便会适时地犯病,不是装聋作哑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让你无迹可寻。
袁世凯本来有添兵三千的机会,光绪也批准了,下旨给王文韶,让他从直隶的绿营中淘汰一部分老弱残兵,省出的粮饷供大头招募新兵之用。
将自己饭碗里的饭(哪怕是冷饭)主动舀给别人吃,王文韶还没那么高的觉悟。
于是,扩兵至一万的宏愿就此成为泡影。
袁世凯痛定思痛,深感仅有练兵之权还远远不够。扩军和揽才二事,非钱不办,只有兼管军民的督抚才能不受制约地把局面做大。
可惜,在张荫桓的影响下,翁同龢属意的是康有为。
胶州湾被德国强占时,康有为曾通过张向翁同龢提出一个休克疗法:与其坐视列强在中国你争我夺,不知伊于胡底,不如主动把口岸城市开放给各国通商,如此既可借诸国之力保住边境,又能够开启民智。
这同后来美国抛出的“门户开放政策”不谋而合,虽然屈辱,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好比一伙强盗跑到你家,因分赃不均打了起来,这个摔锅砸碗,那个撬保险柜,就差杀人放火了。你正欲哭无泪,其中一个抢得最少的发话说:算了,生在中国都不容易,一人拿一点见好就收吧。
德国的蛮不讲理和俄国的背信弃义让翁同龢举步维艰,他第一次对李鸿章产生了相惜之感(时事之艰难,惟有李相洞悉)。
在外,无兵可战、无理可讲;而在内,和慈禧的过招已使他筋疲力尽。
两位老同志的冲突可以上溯到1894年。
彼时,慈禧借口“干预政事”,要把珍妃贬为“贵人”,翁同龢再三要求缓办,并当面询问“上知之否”,一副忠臣不事二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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