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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大红粗布包头,装束比起红卫兵来更具民族风。
此后每天都有蝗虫般的拳民蜂拥而入,到处设立神坛,供奉唐僧、猪八戒、姜太公、梨山老母、九天玄女乃至年羹尧……
这件事情教育我们:要想发动群众,必须深入了解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物。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义和团了,市民们口耳相传,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
男性拳民分坎字拳、乾字拳、坤字拳和震字拳四派,后两派因人数少、影响小,逐渐淡出历史的舞台。
坎字拳和乾字拳的主要区别在于发源地不同,修习法门则别无二致。
传习时,伏地焚符诵咒,牙齿紧紧合住,以鼻子呼吸。须臾,口吐白沫,呼喊说“神降了”。于是一跃而起,拧眉瞪眼,操刀狂舞,一副很愤怒的样子,力竭方休。
每天表演发疯,还是很难坚持的,因此便有了简易法门——临阵时背诵咒语:左青龙,右白虎,云凉佛前心,玄火神后心,先请天王降,后请黑煞神。
据说只要背了就能枪弹不入。
结果自然是坑爹没商量,纷纷倒毙,咽气前犹诵咒不已。
女性团民分为由少女组成的红灯照,由寡妇组成的黑灯照和妓女兵团花灯照。
其中战斗力最强的当属右手提红灯,左手持红扇的红灯照。据传,其中法力高强者可表演水上漂,甚至腾空而飞。届时,手中扇子一挥,敌方大炮立马失效;红灯投掷到哪,哪里就是一片烈焰火海,整个一长弓阿帕奇。
义和团入京后开始给北京人民划成分。标准不是地富反坏右,而是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
大毛是洋人,格杀勿论;二毛是教民,遇见就砍;三毛四毛都是用洋货、藏洋书的假洋鬼子;五毛不是网络评论员,而是崇洋媚外的“贱骨头”。
判断是不是教民也有依据。义和团认为在教之人,头皮里暗藏十字,一看便知——摊上这么有新意的鉴别方法,被拿住后你也只有祈祷上天保佑。
兽性大发的拳民逢洋必烧,正阳门城楼也未能幸免。所有钱庄被迫歇业,市场交易全部瘫痪。
同时,因电线被推倒,通讯中断,帝都又回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时代。
而海晏河清的山东,正好成为北京同南方各省上传下达的信息枢纽。袁世凯每天汇奏四方电报,忙得宵衣旰食。其重要价值,再次得到凸显。
教民基本被屠杀殆尽,幸存的都逃到西什库大教堂,筑垒自保。
拳民杀红了眼,岂肯罢手,便乱诬市民为“白莲教”,展开新的一轮屠戮。
载勋作为九门提督,要对京城治安负责。眼看局势失控,他接过慈禧“办理团务”的令旗,准备把义和团纳入正轨。
载勋在自己王府中设立“总坛”,并招安了坎字拳的大师兄。再有拳民入城,第一件事便是到庄亲王府报到挂号,听候调遣。
问题是并非所有的拳民都稀罕体制内,毕竟当大侠当惯了。
于是,神机营统领(正二品)庆恒,一家十三口因私人恩怨被拳民灭门。而作为其好友,载漪屁都不敢放一个,唯以“凶手系伪义和团”的说辞销案。
当然你会问:“义和团到底有何政治目的?”
俗话说,没有政治诉求的群众运动不是好运动,义和团的目标是光绪。
有歌为证:
还我江山还我权,刀山火海爷敢钻。哪怕皇上服了外,不杀洋人誓不完。
结果头号叛徒没抓着,洋人也没死多少,倒在滥杀无辜上取得了卓越的建树。
为了回应市民日益强烈的质疑,载勋亲率义和团和虎神营攻打洋教的大本营西什库大教堂。
北京城幸存的大毛和二毛都躲在这里,守军却只有四十名法国和意大利的士兵。
团民携带煤油柴草包围了教堂,日夜诵咒以焚其屋,却怎么也点不燃这栋坚固的哥特式建筑,只好散布谣言说“教士把女人的经血涂在屋顶,因此咒语不灵”。
而虎神营作为庸碌无能的八旗京军中的一支,除了名字讨巧外(虎吃羊,神克鬼。谐音“洋鬼子”),百无一用。
眼见久攻不下,徐桐保荐的军机大臣启秀突发奇想,献策道:“看来义和团道术尚浅,五台山有个法力无边的大和尚,不如飞檄请他来。”
十天后,和尚被专骑请来。
启秀在军机处得意道:“高僧到了。届时教堂一毁,天下安定。”
众人无不掩嘴偷笑。
和尚在庄亲王府住下,选了几十个红灯照操练。
这些娘子军扎着红抹头,长袖翩跹,念念有词,跟唱昆曲似的。载勋心里打鼓,问和尚什么时候攻打教堂,回答说:“今日三点,最为吉利。”
吉时一到,和尚骑马挥刀,率一众拳民直扑教堂。
没跑一半,但闻枪响,正中和尚要害,坠马而亡。后面的队伍溃散四逃,红灯照的幼女多被践踏而死,玉殒香消。
载漪闻讯,暴跳如雷,命工匠做了四个移动炮台,把“大将军”巨炮架上去轰。谁知炮弹打到屋瓦上竟无法穿透。
又命人挖地道,点燃装满火药的棺材,终于炸毁教堂一间房屋,死了几十个教民,却仍攻不下来。
义和团每日换班围攻,教堂纹丝不动,附近的民宅倒被烧毁了一大片,群众强烈抗议。
团民解释说:“这座教堂与别处不同,内壁粘满人皮。我等请神上体,行至楼前,即被秽物所冲,难以施法,且不能前。”
群众反问道:“不是说黑团(黑灯照)不惧邪秽吗,为何也不能制胜?”
团民被问住了,掩饰道:“时日未到,难以成功。等老团一到,自然扫荡无遗。”
御前会议
满大街都是扛着大刀走来走去的义和团,每天还有海量新加入的,以至于“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倡优隶卒”,全成了团民。
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慈禧心里七上八下:事实证明,能打的只剩下五支武卫军了。然而,荣禄貌合神离,不是装病就是哭丧着脸;聂士成因痛剿义和团被刚毅奏请革职留任;袁世凯远在山东;宋庆年事已高。
算来算去,只有董福祥的武卫后军足堪一用。
慈禧再三召见董福祥,勉慰有加。董福祥也慷慨保证,他既能杀洋人,也能灭义和团,总之太后指哪他打哪。
于是,武卫后军成了慈禧的王牌。
问题是王牌的前身是甘肃一带反清的匪帮军甘军,纪律极差,被左宗棠收编后稍有收敛,但野性依旧。
如今拱卫京师,独承天眷,董福祥以下,愈发肆无忌惮。
结果,入城第一天便出事了。
军队开入永定门,正巧碰上日本大使馆的书记官衫山乘车外出。
一营官喝问其何人,衫山据实以报。
后果是被干净利落地捅死。
士兵一拥而上,将衫山的尸体大卸八块,弃之道旁,血腥程度直追《人皮客栈》。
慈禧尚在权衡利弊,眼前就爆出了国际新闻,不禁恼羞成怒,把载漪和董福祥叫来痛斥了一番。
谁料董福祥毫无惧色道:“臣一人受罚,是罪有应得。但如果因此把甘军激成兵变,则京城的治安就大有可虑了。”
形势比人强,慈禧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退出来时,载漪拍了拍董福祥的后背,连夸他是英雄好汉,完全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6月16日,列强海军向天津总兵罗荣光下最后通牒,命其交出大沽炮台。
是战是和,必须决断了。
于是,由六部九卿、王公大臣70多人参加的御前会议在东暖阁召开。
许久不见的光绪和荣禄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足见事态之严重。
其实,对义和团的实力和端王党对其的掌控力,慈禧已经深表怀疑。
入京以来,团民最威加海内的创举不是杀洋人,而是在焚烧老德记大药房时,火势蔓延,把前门大街一千八百多家商铺烧了个精光,无数饭庄旅店、烟馆戏院、古玩玉器、绫罗绸缎顷刻毁于一旦,经济严重倒退。
因此,开会前一天,慈禧留了个心眼儿,让军机处拟旨,速调李鸿章和袁世凯进京。
一个跟洋人谈判,一个诛灭义和团。
问题是电报废了,速调不了,只能靠驿马传旨。而时事瞬息万变,很快便不以一二人的意志为转移。
东暖阁。
光绪很愤怒,自己才撂挑子两年,大清朝就快寿终正寝了。他痛责诸臣不能弹压乱民,声色俱厉。
军机大臣王文韶叩头道:“外衅断不可开,使馆尤应力保。”
载漪当即喝阻,跋扈至极,王文韶低首不语。
光绪扫了一眼群臣,目光落到跪在御案旁的许景澄身上。
总理衙门大臣许景澄曾历任清廷驻六国公使,熟悉外情。
果然,他的回答与王文韶大同小异:“无论是非得失,万无以一国敌诸国之理。”
光绪颔首道:“甲午一战,创巨痛深。而诸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合而谋我,何以御之?”
端王党早已目无圣上,载漪和载勋甚至一度想带着团民去瀛台弑君,被慈禧拦下。此刻见鸽派一唱一和,立马嚷嚷起来。
眼看场面混乱,慈禧不得要领,只好宣布散会。
第二天的会议仍是黑压压跪了一片,靠近门口的中下级官员几乎听不清前面的君臣对奏,便自顾自地小声聊起来。
镜头给了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永亨和国史馆(翰林院下属机构)总纂恽毓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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