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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才我在董福祥那,他自信可将拳匪赶出城外。”
恽:“那你还不赶快告诉上边。”
刘永亨膝行至前,奏称:“臣刚才见到董福祥,他想请皇上的旨意驱逐乱民。”
话音刚落,载漪便跷出大拇指,阴阳怪气道:“好啊,这就是失人心的第一个法子。”
刘永亨害怕,不再往下说。
空气顿时凝滞,跪在门外的太常寺卿袁昶(ch ng)高呼道:“臣有话上奏!”
光绪让他进来。
袁昶抱怨道:“拳民实为乱民,万万不可倚仗。就算是有邪术,从古至今,也没有凭此而成事的。”
慈禧终于发话:“法术不足恃,人心也不足恃吗?中国积弱已极,若连人心也失却,何以立国?”
关键时刻,还是要稳住利益集团。毕竟八旗京营里,一半的人都入了义和团,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巨变。
慈禧接着道:“今日京城扰乱,纷传洋人已经调兵。你们有何看法,从速奏来。”
群臣七嘴八舌,讨论出一套折中的方案:一面派总署大臣许景澄、那桐出境劝阻洋兵,一面安抚团民,设法解散。
会议大国盛产内容空洞、自欺欺人的所谓方案,这份也不例外。
怎么劝阻?如何解散?
显然大多数官员并不关心。他们见慈禧挥了挥手,便默默地退下了。
人潮散去,留下四个较真的官员:光禄寺卿曾广汉(曾国荃之孙)、大理寺少卿张亨嘉、侍读学士朱祖谋以及恽毓鼎。
朱祖谋大声道:“臣等还有话要说。”
两宫和荣禄都止步,等他四人进言。
张亨嘉力主剿灭拳匪,说只要诛杀几个头目,大事可定。
张是福建人,一口港台腔,听着很费劲。朱祖谋接过话头,大胆问道:“太后相信乱民可以御敌,不知想仰仗何人办此大事?”
慈禧不悦道:“我靠董福祥。”
岂料朱祖谋道:“董福祥是第一个不可靠的!”
慈禧脸色骤变:“你叫什么名字?”
“翰林院侍读学士朱祖谋。”
“你说董福祥不足恃,你保举个人来!”
朱祖谋一时语塞。
恽毓鼎道:“山东巡抚袁世凯,忠勇有谋,可以调京镇压乱民。”
曾广汉补充道:“两江总督刘坤一亦可。”
荣禄缓缓道:“刘坤一太远,袁世凯已前往调用了。”
慈禧只道这场犀利的记者招待会终于可以结束了,谁知恽毓鼎又抛出一个令人难堪的问题:“风闻銮舆(皇帝车驾)有西幸之说,京师乃根本重地,一走,天下就动摇了。”
慈禧力辩并无此事,剩下的臣工于是起立退下。
朱祖谋退到门外时,慈禧仍怒目相送。
当天,总署收到张之洞和刘坤一的联名上奏,要求速剿拳民。
刘坤一的原话是“一意痛剿”,张之洞给改成了缓和的“定计主剿,先剿后抚”,还在文末喊了一句铿锵有力、扫除迷信的口号:从来邪术不能御敌,乱民不能保国。
眼看慈禧就要迷途知返,意外发生了。
人之病,在国体;国之病,在人心
入夜后的北京黑烟弥漫,笼罩在一片阴惨惨的鬼气之中。
由于义和团认为神灵都是晚上下凡,故每当傍晚便啸聚到一起,挨家挨户砸门,命居民全部出来烧香。
荣禄早已睡下,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来者是荣禄的心腹小罗,他带来一份惊天动地的绝密情报——由各国公使联名的四条照会:一、指明一地,令光绪居住;
二、各国代收各省钱粮;
三、代掌天下兵权;
四、慈禧交权归政。
荣禄五雷轰顶,急忙追问。原来是小罗的父亲、江苏粮道罗嘉杰从《字林西报》的中国员工处得知的。
照会本拟作为报纸头条独家发布,结果尚未刊印便被泄露。
主和派荣禄一时间进退维谷。
理智告诉他开战必败。但不战,自己的下场会更惨。一旦慈禧如照会所言,把大权还给光绪,荣禄在戊戌年干的那些破事,不遭清算,没有天理。
左右为难的他绕室彷徨,不知东方之既白。最后的结论是:保命要紧。
次日黎明,接到荣禄密报的慈禧悲痛莫名,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急转弯。
很好理解。对她而言,有中国而无大清,中国便无意义;有大清而她不掌权,大清便无意义。
为了一己之权,把中国乃至大清都押在一场胜算无几的赌局上,亦在所不惜。
然而,所谓的照会,不过是报馆工作人员夸张或误译的假情报。罗嘉杰为了邀功,玩笑开大了。
其实,若非总理衙门被载漪把持(总署警卫都换成了团民),外交渠道不畅,公使们又躲在东交民巷不敢出来,和战大计又岂会建立在一则谎言之上?
如果还是觉得过于戏剧化,我只能说:这就是专制。
第三次御前会议,慈禧彻底破罐子破摔。
她先公布了照会一事,却只宣谕了前三条。既而声泪俱下地控诉帝国主义连寡妇都要欺负的流氓行径:“今天的争端是他们挑起来的,亡国就在眼前。若拱手相让,我死也没有脸面见列祖列宗。既然都是个亡,一战而亡,不是更强点儿吗?”
言毕,全场惊愕,不知所措,二十几个皇亲贵胄竟相拥哭成一片。
载漪全力主战,语调激昂。慈禧也高声道:“今日之事,众位都听到了。我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战,后事固未可知。开战之后,若社稷仍不能保全,诸公今天全在这里,当知我苦心,不要归咎于我一人,说皇太后断送了祖宗三百年江山。”
前途未卜,不把百官绑在同一架战车上,慈禧也不敢贸然宣战。
而群臣听到太后不喊“列位爱卿”,竟改称“诸公”,无不震撼,一齐道:“臣等同心报国。”
决议是遣三个主和派大臣徐用仪、联元和立山前往使馆区晓以利害、最后通牒,一定要挑起战端的,可令下旗归国。
立山不想去,怕半道上被团民打死。
这不是危言耸听。孙家鼐不问世事,天天躲在深宅大院里,尚且被义和团拖出来公审,著作悉数被烧,立山一意主和,其能幸免乎?
于是,他以自己是户部尚书,并非总署大臣为由推辞。
慈禧当即反驳道:“你敢去也得去,不敢去也得去!”
立山只好随徐用仪和联元退下。
慈禧又命荣禄部署武卫中军的作战和防守,谕令说:“徐用仪等深入险境,可派兵在远处保护。”
散会后,群臣聚集在瀛秀门外,以照会之事询问几个总署大臣,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下来后,光绪摒弃旧怨,好言叮嘱荣禄:“我兵全不可恃,事宜审慎。好在兵权在你手上。”
6月17日,大沽炮台沦陷,罗荣光战死。“归政”的凄凉命运若有似无地浮现在慈禧眼前,促使她召开了最后一次破釜沉舟的御前会议。
主题只有一个,宣战。
慈禧命许景澄去给各国使馆送照会,限所有工作人员24小时内离开北京,由中方派兵护送至天津。
主和派官员磕头哭劝,力陈不可。光绪面如死灰,竟不顾君臣之礼,离席抓住许景澄的手,小声道:“再好好商量。”
慈禧呵斥道:“皇帝放手,不要误事!”
许景澄神情恍惚,牵着光绪的衣袖抽泣不止。慈禧被哭哭啼啼的气氛搞得心烦意乱,厉声喝道:“许景澄无礼!”
接到照会的列强使节迅速碰头,商讨对策,最后决定派信使去总署,要求延缓离京日期。
结果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德国公使克林德坐不住了。每天都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遨游,精疲力竭,半死不活,还不如铤而走险赌一把。
他召集各国公使,提议一起到总理衙门抗议。
无人响应。
很好理解。京城烽火连天,即使侥幸闯关成功,到了已成为主战派总部的总署,结局八成也是被砍头祭旗。
克林德不愿坐困愁城,他带着翻译官,乘着绿呢大轿,径往东堂子胡同而去。
单干的下场就是在东单附近被神机营的营官一枪毙命。
之前死的衫山只是日本使馆里的小领导,而克林德却是驻华公使,代表整个德国。因此,消息一出,所有人立马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渔翁得利的是袁世凯。他正愁怎么应对朝廷要他入京剿匪这以身犯险、消耗实力的调令,不想却峰回路转。
大头深表同情地发电给荣禄,请求他保护各国使馆,救一人便减祸一分,即使战败还有转圜的余地。
荣禄毕竟是明白人,私告李鸿章说:“对北京的谕旨,不必再予以重视。”
东南互保
6月21日,清政府同时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荷兰、西班牙、比利时和奥匈帝国十一个国家宣战,堪称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壮举”。
战书也写得气吞山河,比外交部发言人还义正词严: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八十岁的徐桐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兴奋,奏请慈禧下诏“无论何时何地,见有洋人在境,径听百姓歼除”。
载勋则在北京街头遍贴告示,悬赏洋人,标价如下:杀一洋人奖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
慈禧更是把压箱底的几十万两私房钱拿出来重赏义和团,鼓励其把在华洋人赶尽杀绝,以泄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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