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小说:中国误会了袁世凯(出书版)作者:吕峥字数:3582更新时间 : 2017-07-31 16: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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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宣怀坚定地认为,铁路必须国有化。其逻辑是:既然铁路事关国家命脉,又有如此丰厚的利益,由政府垄断经营天经地义。
  问题是盛宣怀早已在政治斗争中失势,正走载泽的门路谋求复出,暂时还轮不到他说话。
  锡良则趁商部政策放开之机,大搞国企改革,于1907年实现了国有资本的彻底退出。“官办川汉铁路总公司”变为“商办川汉铁路有限公司”,并高薪聘请詹天佑担任总工程师。
  与此同时,张之洞也召集湖广绅商计议,以六百七十五万美元从美国合兴公司手上收回了粤汉铁路的修筑权。
  一时间风起潮涌。
  1907年,全国有十八家铁路公司,其中十三家是商办,以至于泥木匠作、舆马帮佣,各行各业的人都跑来入股,把洋人看傻了。
  美、英、法、德组成的“四国银行团”利用外交和报纸极尽恫吓与要挟,煽动说清政府把路权下放给各省是致命的错误。
  四国银行团的算盘是:通过给川汉铁路工程放贷,侵占路权。
  1911年2月,同日本完成了媾和的俄国准备在东北设立军事观察站,新一轮的亡国危机使清政府吓破了胆。
  四国银行团顺势施压,说中国要想获得美、英、法、德的支持,前提条件就是缔结针对川汉铁路的贷款。
  问题是路权现在属于川汉铁路有限公司,彻头彻尾的民营企业,除非强抢,别无他法。
  虽说对天朝而言,打劫民众向来是其政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仍需一条堂而皇之的理由。
  铁路国有化无疑是最好的说辞,因为当时各国政府都在推行私营铁路收归国有的政策,大谈“接轨”就行了。
  而玩“国进民退”,经验丰富的盛宣怀显然是最佳人选。但使尽浑身解数东山再起的他,只捞到个邮传部侍郎的帽子,离发号施令还差一步之遥。
  1910年,徐世昌入军机处,邮传部尚书一职由唐绍仪署理。
  如无意外,“署理”二字很快便会拿掉,这一掌管全国电报、铁路的肥差还是抓在袁党手中,不过从左手交到了右手。
  此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唐绍仪接到委任状后推三阻四,拒不赴任,连媒体都看出其用意,在报纸上刊文说这是为了让“盛侍郎有邮部尚书之望”。
  唐绍仪的反常行为,出自袁世凯的授意。
  几年前,大头刚当上直隶总督时,曾乘人之危,将属于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和中国电报总局抢到北洋旗下。二人由此结怨,积恨已久。
  于是,由袁世凯幕后导演的这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大戏,外人自然表示看不懂了。
  站在载沣的立场,想托庇于四国,就必须向四国银行团贷款筑路,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将川汉铁路收归国有。
  再往深了想,既要搞国有化,又要向列强借钱,没有比常年周旋于官商和洋人之间的盛宣怀更令人放心的人选了。
  袁世凯当然看到了这一点,但同时也看清了另一个更严峻的现实。
  之前,张之洞遵从民意,赎回了粤汉铁路的筑路权,被舆论赞为“民族英雄”。
  结果,当他向绅商们筹款修路时,所有人都两手一摊,表示没钱。
  张之洞无奈,拖下去又徒增笑柄,只好向英国贷款修路。
  谁知,已被点燃的民族情绪势不可挡,反对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认为“去美来英”,原先的合约还不如不废。
  声讨中,张之洞又成了人人喊打的卖国贼,把一生好名的老头儿逼得“心焦难堪”,乃至“呕血而死”。
  可见,承担着对内收路、对外订约的邮传部尚书一职,已从晚清第一肥差变成一桶随时可能爆炸的硝化甘油。
  正因如此,在袁世凯的布局中,唐绍仪必须撤离。
  他已经看出,铁路国有政策将是清廷的亡命符。而最好的吟咒者,便是兼具能力与决心的盛宣怀。
  打了几十年交道,袁世凯比盛宣怀他妈还了解他。
  首先,此人迷信权力,从来不跟民间资本做坦诚的沟通,唯知以官家的身份利用、欺凌,一旦上位,必能成功搞出一个民怨沸腾的局面;其次,盛宣怀不是给李鸿章当助手,就是跟洋人搞商务,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若出现乱局,绝对摆不平;最后,是基于对中国社会的整体判断。在这张由官、学、商组成的牌桌上,文人有道无术,官员寡道多术,商人无道有术。
  以无道而居要位,天下宁不乱乎?
  但尽臣节所当为,何论君恩之厚薄
  盛宣怀果然没有“辜负”袁世凯的期望,如愿以偿地当上邮传部尚书后,第一件事便是授意御史石长信上了一道奏折,颇有创意地将全国铁路分为“干路”和“支路”,干路只许官办,支路则可商办。
  邮传部立刻呼应,上奏说:
  从前规画未善,致路政错乱纷歧,不分支干,不量民力,一纸呈请,辄准商办。乃数载以来,粤则收股及半,造路无多。川则倒账甚钜,参追无着;湘、鄂则开局多年,徒供坐耗。循是不已,恐旷日弥久,民累愈深,上下交受其害。
  作为从小到人民公园瞻仰“保路死事纪念碑”的老成都,实事求是地讲,盛宣怀并未夸大事实。
  以沪杭甬铁路(上海、杭州、宁波)为例,清政府原拟借英资筑路,遭到江浙两省绅商的强烈抵制。
  于是,两省各自成立公司,承担境内铁路的修建。
  浙江铁路公司推举咨议局议长汤寿潜为总经理,在全省募集股金。股款中,有老人的寿衣棺材费,有寡妇的生活储蓄金。
  结果,汤经理的亲友团集体跑来赚快钱,争相介绍筑路物资。由于缺乏监管,浙江铁路公司盲目采购、亏空严重,最后竟资不抵债。若非政府施以援手,汤寿潜多半卷款跑路。
  川汉铁路的问题更严重。
  筹备了八年,集款远远不够。开工无期,耗费却日多,挪借侵蚀、假公济私的腐败行为比起官场来不遑多让。
  财务主管施典章甚至调拨公司三百五十万两资金跑到上海搞投资,中饱私囊,结果遭遇股灾,钱全部打了水漂。
  许多川籍京官都看出这种靠民间融资修路的风险,纷纷上疏要求政府出面干预:民尽锱铢,局用如泥沙,出入款项,均无报告;前款不敷逐年工用,后款不敷股东付息。款尽路绝,永无成期……
  因此,当铁路(干路)收归国有的上谕发布时,一开始,民间的反对并不激烈。
  将民愤瞬间点燃的是几天后朝廷与四国银行团签订的出让筑路权的《粤汉铁路、湖北境内川汉铁路借款合同》。
  两湖相继举行大规模集会,抗议“国有”之命。川路公司也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
  因有巡警在场,会议一开始非常沉闷。忽然,场下一人长叹道:“四川亡矣!”言未已,即掩面恸哭。
  一时间四周哭号相和,声震屋瓦,连巡警也扔了警棍,伏案而泣。
  面对失控的场面,劝业道(商务厅厅长)周善培起身道:“此事不是哭就能解决的,诸君当另想办法。”
  机灵的已然会意,走出会场,带着哭丧团朝总督衙门走去。
  四川总督,此时由布政使王人文(1863—1939)代理。事先得到消息的王大人命人将督署大门敞开,在大堂檐下摆了一张长案,神色泰然地立于案上,静候请愿团。
  王人文素以开明著称,川绅被他凝重的表态感动了:总督职在为民,民有隐,职当代请。请而不得,去官,吾职也,亦吾所乐也。
  奏请的电报很快传到权力顶端,王人文避而不谈“铁路国有”,只委婉地提出:川路租股涉及全省百姓的利益,当有万全之策,切不可操之过急。
  载沣漠然以对,绕开新成立的皇族内阁,直接跟邮传部和度支部协商决策此事,激怒了奕劻,以至于日后局势崩坏,作为内阁总理大臣的庆亲王拒绝为此负责,态度极其冷淡。
  其实,度支部掺和进来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四国银行团的贷款是救命钱,载沣要拿来缓解财政枯竭的困境。
  因此,给王人文的回电很不客气地将川绅定性为“巧借铁路筹款,专事苛虐小民”的土豪劣绅,并斥责川汉铁路有限公司“亏倒巨款”。
  王人文担心刺激到绅商,将朝廷的斥电捂了一个星期,再次上奏苦劝。
  回电却愈发严厉:
  览奏殊为诧异,王人文着传旨严行申饬。
  与此同时,载沣起复投闲已久的端方为督办川汉铁路大臣,具体操办收路事宜。
  此差可谓万人艳羡——还有比政府接收大员来钱更快的职业吗?
  端方的铁路大臣,行辕设在汉阳。乃至同城为官的湖北布政使连甲拐弯抹角地找到袁世凯,想通过他走端方的门路,谋一个“会办”的兼差,捞笔丰厚的外快。
  纸包不住火,王人文不敢再掩盖煌煌上谕,将之前那封指责川绅“误国殃民”的朝旨公布了。
  事实上,朝旨并没有冤枉川路公司的大股东和高管——折腾得民穷财尽也没见着铁路的影子,还搞出一堆财务窟窿。
  川绅自知理亏,集体呈请朝廷,百般辩解,并试探着问了一句:从前已收已用股款,将来如何退还?
  为了施压,还不忘把升斗小民推到前台:
  小民最恐本息俱无,款归无着……
  出轨的和谐号
  川路公司账面上还有七百万两余款,盛宣怀有两个方案可选:一、余款退给商民,已用之款转为国家股票,再慢慢退本还息;二、只退余款,已用拒不承认,把包袱扔给地方政府或那些大股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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