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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这是屋内火警侦测器启动的时间,”麦戈文继续说,“消防车赶到时,整间房子都已起火,消防人员无法近距离灭火,只能在周围洒水。至少他们可以这么做。地下室积水大约有三万加仑,预计抽干得花六个小时。而这还是在四个水泵同时运转,且没有任何阻塞发生的前提下。顺便一提,屋内电源已断,本地消防局会帮忙架设照明设备。”
“接警时间多长?”马里诺问。
“十七分钟,”她回答,“他们必须临时找人手,这里的消防人员都是义工。”
有人咕哝着抱怨。
“别太苛责他们。他们已尽力动员了附近所有的油罐车运水,并没做错什么,”麦戈文训斥道,“这屋子燃烧的速度不亚于纸张着火,风速又快,没办法喷洒泡沫灭火剂。事实上我认为喷了也没用,”她说着起身朝指挥车走去,“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场火烧得又快又猛,目前我们只能这么说。”
她打开一扇红门,取出铲子和耙子递给大家。
“还没找到关于起火点和起火原因的任何线索,”她继续说,“但我们相信农场所有者,报界大亨肯尼斯·斯帕克斯就待在屋内没能逃脱,这正是我们必须找医生过来的原因。”
麦戈文直视着我,眼神犀利,似能洞察一切。
“为什么认为他当时在屋里呢?”我问。
“理由之一是,他似乎失踪了,而且屋后有一辆焚毁的奔驰。我们还没査对车牌,据推测应该是他的。”一位火灾调査员回答,“此外,为他的马钉马掌的蹄铁匠在火灾前两天刚来过,也就是周四,六月五日,那时斯帕克斯在家,似乎没打算出门。”
“他外出时都由谁替他照顾马匹?”我问。
“我们还不知道。”麦戈文说。
“我想知道那位蹄铁匠的名字和电话。”我说。
“没问题。库尔特?”她喊一名属下。
“好的,我査査看。”库尔特翻开一本活页笔记本,年轻的双手由于长年劳作显得厚实粗糙。
麦戈文从另一个格子里抓下几顶浅蓝色头盔丢给大伙,一边分派任务。
“露西、罗比、法兰克、珍妮弗,你们跟我一起进去。比尔,你负责地面联系,米克,你协助比尔,这是比尔第一次加入应变小组。”
“算你走运。”
“哦,处子秀。”
“饶了我吧,各位,”名叫比尔的男子说,“今天是我太太四十岁生日,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洛丝蒂负责指挥车辆,”麦戈文继续说,“马里诺和医生原地待命。”
“斯帕克斯收到过恐吓信之类的吗?”马里诺问。考虑谋杀的可能性是他的职责。
“关于这点我们不比你知道得多。”那个名叫罗比的火灾调査员说。
“所谓的证人是怎么回事?”我问。
“我们接到一个电话,”罗比解释道,“是一名男性,他不肯透露姓名,而且使用的是外地号码,查不出是谁,不能确定他说的是否属实。”
“可是他说他听见马匹垂死的哀号。”我追问。
“是啊,说那些马像人类一样叫声哀戚。”
“难道他没说明自己为何待在能听见那些声音的地方?”我开始恼火。
“他说他远远看见火灾发生便开车过来一探究竟,看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听见消防车抵达,就开着自己的道奇车离开了。”
“这我就搞不懂了,”马里诺别有深意地说,“他说的时间和出警时间相当一致。我们也知道,某些纵火犯很喜欢在犯罪现场逗留,欣赏自己的杰作。知道他的肤色吗?”
“我只和他谈了不到三十秒钟,”罗比回答,“听不出什么口音,他语气温和而冷静。”
沉默代表着每个人的失望,我们无从得知他是谁,亦无法确定他的诚意。麦戈文继续分配任务。
“约翰尼·库斯提罗,我们从费城来的特派探员,将负责应对媒体和本地要人,例如沃伦顿市市长。他已经在电话中表达关切了,因为不希望破坏自己的城市的形象。”
麦戈文的视线离开写字板,——着扫视我们,“一位稽查员正在路上,派比也会来协助我们。”
几个调查员吹起口哨表达对搜救犬派比的赞赏和欢迎。
“幸亏派比不嗜酒,”麦戈文边说边戴上头盔,“地窖里收藏了至少一千加仑波本酒。”
“关于这点我们还知道什么?”马里诺问,“斯帕克斯是否制造或贩卖私酒?我是说,他的收藏也太多了吧。”
“斯帕克斯先生是位收藏家,他这一生酷爱各种珍奇事物,”麦戈文以谈论逝者的语气谈起斯帕克斯。“波本、香烟、自动枪械、名贵马匹。我们不清楚他是否触犯法律,所以才需要各位专家,而不是那些联邦笨蛋。”
“真不想告诉你,但那些家伙已经在附近探头探脑,寻找插手机会了。”
“真是些大好人啊。”
“也许他们能教给我们怎么做。”
“他们在哪儿?”麦戈文问。
“就在一英里外的路上,开着辆白色巨无霸。共有三个人,穿着联邦调査局的防弹衣,还在向媒体放话。”
“该死,无论在哪儿,他们都能招来一大堆摄像机。”
一场对联邦笨蛋的叫闹讪笑轰然掀起。这是烟酒枪械管制局给联邦调查局取的绰号。这两个执法单位水火不容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因为联邦调査局常将不属于自已的胜利果实窃为己有。
“说到痛处了,”这时另一名调査员开口了,“老板,巴杰汽车旅馆不接受运通卡。还有,我们的靴底都快磨穿了,难道得用自己的信用卡去买吗?”
“对了,客房服务只到七点。”
“那里实在糟糕。”
“可以换一家吗?”
“我来想办法。”麦戈文允诺。
“难怪大家都爱死你了。”
三
一辆鲜红的消防车隆隆开上没铺柏油的路面,颠簸着驶过泥泞和碎石,前来火灾现场协助抽水。两名身穿防火衣和长筒橡胶靴的消防员跳下车,和麦戈文简短交谈了几句,便解开连接在过滤机上直径一点七五英寸的抽水软管,扛在肩上一路拖进眼前这座坍塌豪宅的石壳,分四处放入水池。然后他们回到消防车上,将沉重的普罗瑟移动式抽水泵抬到地上,接入发电机。不久引擎声大作,地上的水管吸满污水鼓胀起来。
我拿起厚重的帆布防火手套,穿上防火衣,又调整了一下头盔的松紧,便开始清洗伴我多年的红翼牌长靴。把它们浸在装满肥皂水的桶里,洗刷脏污的皮革鞋舌和鞋带。已是六月,我出门时没有多想便在制服下穿了套丝质内衣,而这实在失算。此时从北方吹来阵阵强风,湿气似乎黏在我的皮肤表面,体温不断下降。我讨厌受冻,讨厌戴着笨重手套的双手僵硬得不听使唤。我将下巴缩在厚重的防火外套里,试图将手指呵热时,麦戈文朝我走来。
“今天一定很难熬,”她打了个寒战,“今年夏天是怎么了?”
“蒂恩,我的假期因为你泡汤了,你毁了我的私人生活。”我存心抱怨。
“至少你还有假期和私人生活。”麦戈文也开始清理自己的靴子。
蒂恩是她名字缩写T.N.的发音,听说是个怪异的南方名字,蒂娜诺拉之类的。从我加入国家应变小组以来,大家就一直这样叫她,我也便如此称呼了。她精明强悍,已经离婚,体格结实健壮,颀长的骨架和灰眼睛散发着威严。必要时她很凶悍,我见过她几乎可以焚毁房间的冲天怒火,但她也可以温柔可亲。她的专长是处理纵火案,据说只要听到对火灾现场的描述便能凭直觉判断出起火原因。
麦戈文远眺着地平线,久久凝望着那栋只剩花岗岩外墙的焦黑建筑。我戴上两副乳胶手套,循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些被焚毁的马厩,仿佛听见一阵哀叫和马匹惊慌中踩踏畜栏的蹄音,喉头不禁发紧。我见过被活埋的人垂死时拼命乱抓的双手,见过与凶手缠斗的遇害者伤痕累累的尸体。我知道生命在死亡线上挣扎时是什么模样,这些影像在我脑中不断回放,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该死的记者。”麦戈文盯着一架在低空盘旋的小型直升机。
那是一架白色施瓦泽直升机,没有任何标志,也看不到摄影机之类的设备。麦戈文向前一步,毫无顾忌地指点着五英里内的所有媒体。
“那边那辆厢型车,”她对我说,“是个无线电台,一个面向本地乡巴佬的频道,主持人名叫耶洗别,专聊那些煽情的故事和她的残疾儿子,还有她那条名叫斯波特、三条腿的爱狗;那边是另一家电台,那辆福特雅仕属于一家该死的不入流的报社,大概是从华盛顿特区来的专写花边新闻的小报吧;还有那个邮报记者,”她指着一辆本田汽车,“瞧瞧她,就是那个深褐色头发的长腿女人。你能想象吗,居然有人穿裙子来这种地方?她以为我们的男调查员会向她透露什么吗?才不会,他们跟那些联邦笨蛋不一样。”
她退回指挥车,抓起一把乳胶手套。我把手插进防火服的口袋里取暖,一边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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