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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手上有桑尼的……”
“你把我们害得还不够苦吗?”
“我想你应该愿意知道你儿子为何……”
“我儿子的事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她打断我。
我听见有人接过她手中的话筒,心脏狂跳。
“我是昆恩。”这个在宗教信仰自由庇荫下失去儿子的男人说。
“桑尼是因罹患糖尿病,并由严重糖尿病酮酸中毒引发急性肺炎而死的。对你承受的痛苦我表示非常难过,昆恩先生。”
“你们弄错了,误诊了。”
“没有错,昆恩先生,也没有任何失误,”我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我只能建议,万一你的其他孩子也出现和桑尼同样的症状,请一定立刻送医治疗,以免再次遭受不幸……”
“我不需要法医来教我怎么养育小孩,”他冷冷地说,“法庭见,女士。”
非上法庭不可的是你,我暗想。我知道州政府将会以虐待及疏于照顾儿童的罪名起诉他和他的妻子。
“以后别再打来了。”昆恩先生挂断了电话。
我心情沉重地将话筒放回原处,抬头看见蒂恩·麦戈文正站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从表情可以看出,刚才的一切她全听见了。
“蒂恩,请进。”我说。
“我还以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够折磨人了呢,”她拿了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打量着我,“我知道你不得不面对这种事,但从没亲眼见识过。倒不是说我从不和家属打交道,但至少不必向他们解释他们的亲人是由于气管或肺部吸入浓烟而死。”
“这是最艰难一步。”我说,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信使吧。”
“也不尽然。”我说,但内心清楚,在我的余生,昆恩先生严厉的斥责将一遍遍在脑海中响起。此刻我脑中充斥着各种声音,激愤、痛楚,甚至责难的呐喊和愤怒的祷告,因为我愿意聆听,也有勇气碰触他们的伤口。我不想和麦戈文谈这些,更不愿和她靠得太近。
“我必须打几个电话,”我说,“你要先喝杯咖啡吗?或者坐一会儿?我猜你对我的新发现会很感兴趣的。”
我先致电位于威尔明顿的北卡罗莱纳大学。尽管还不到九点,教务已经到了办公室。他彬彬有礼,但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我完全了解你来电的用意,也非常乐于协助,”他说,“不过,没有法院的命令,我们实在无法透露任何学生的个人信息,通过电话透露当然更不可行。”
“谢德先生,事关重大的谋杀案。”我提醒他,耐心正被一点点消磨。
“我了解。”他还是那句话。
事态全无进展。我无奈地挂断电话,颓丧地将注意力转回麦戈文身上。
“他们只是害怕家属找麻烦,想撇清责任罢了,”麦戈文说出我早已明了的事实,“不等我们拿出非常手段他们是不会屈服的。所以放手去做吧。”
“没错,”我木然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我知道化验室报告出来了,至少是一部分的。上周五晚上我打电话问过。”她说。
“我没听说。”我懊恼极了。如果残留物化验室的鉴定人员在联系我之前就先给麦戈文打了电话,我的处境就更为尴尬。我立刻打电话给化验室一个名叫玛丽·陈的新职员。
“早安,”我说,“听说你有报告要给我,是吗?”
“我正要送下楼去。”
“是你给管制局看过的那些吗?”
“是的。同样的报告,我可以发传真或者亲自给你送去。”
我没有流露出自己的不满,只把办公室的传真机号码告诉了她同时做了一点暗示。“玛丽,以后只要是我的案子,在将化验报告送交其他单位之前,最好先告诉我一声。”我平静地说。
“很抱歉,”我听得出她是真心的,“调查员五点钟打来的电话,那时候我正要下班。”
两分钟后我拿到了报告,麦戈文也打开公文包拿出自己那份,等着我读完。第一份报告是我在死者左太阳穴一带发现的类似金属碎屑的化验分析。根据扫描电镜能谱分析和X射线能量散布分析仪的分析结果,这些物质的基本组成元素是镁。
至于黏附在头发上的金属残屑则成分不明。他们使用傅立叶变换红外线光谱仪进行测试,让这些纤维选择性地吸收红外线,结果显示其形态特征符合聚硅氧烷聚合物,俗称硅胶。
“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麦戈文说。
“先谈谈镁吧,”我说,“我的第一反应是海水。海水里或者采矿区含有丰富的镁,那么受害者也许是药品化验师或在实验室工作的研究员?也许是爆裂物残留?”
“如果同时发现氯化钾的话就可以确定了。也可能是烟火药粉,”她说,“如果是雷管,也许是RDX——雷酸汞、三硝基间苯二酚铅,或者叠氮化铅之类的药粉;当然也可能是硝酸、硫酸、甘油、硝酸鞍、硝酸钠或者硝酸甘油和炸药等等。但我认为,如果真有这类强力炸药,派比在现场绝对嗔得出来。”
“镁昵?”我问。
“可能是烟火炸药,”她说,“镁会发出白光。也可能是信号弹。”她耸耸肩,“当然了,铝粉更好,因为保存时间更持久。至于镁,必须先包覆一层亚麻籽油之类的东西。”
“信号弹,”我失声叫道,“可以点燃信号弹,把它巧妙放置在某个地方,然后离开屋子,这样至少可以有好几分钟的空挡。”
“只要有充分的可燃物,的确可行。”
“但还是无法解释她头骨上的伤口以及伤口里金属残屑的来源,那很像是被某种锐器割伤的。”
“刀子里不会有镁。”麦戈文提醒道。
“的确,镁太软了。飞行工具呢?航天金属材料不是都很轻吗?”
“很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应该会同时化验出其他合金。”
“没错,再来谈谈硅胶吧。这我就不懂了。除非她在法律禁用硅胶隆胸前做过这类手术,但显然她没做过。”
“硅胶常用于电线绝缘体、液压油或防水性材料。但这还是无法解释,除非浴室里放了硅胶制品,也许在浴缸里?某种粉红色的东西,我也想不出是什么。”
“斯帕克斯浴室里的脚踏垫是粉红色橡胶制品吗?”我问。
“我们刚开始请他协助清点房间里的物品,”她说,“他声称主浴室里的装潢以黑白色系为主。大理石地板和墙壁是黑色的,水槽、浴缸和柜子则是白色。淋浴间的门是欧洲货,不是钢化玻璃,这就是说,温度超过两百度时不会分裂成无数小玻璃球。”
“所以才会在尸体上熔解。”
“是啊,几乎把尸体紧紧包裹起来了。”
“可惜没有被全部包裹。”我说。
“他说那扇门有铜质铰链,没有门框,已被我们的发现证实。至少在这一点上,你这位亲切的媒体大亨朋友是诚实的。”
“其他方面呢?”
“天知道,凯。”她解开套装的上衣纽扣,好像忽然想放松一下,却又矛盾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我们面对的是个绝顶聪明的男人,”她说,“这点倒可以肯定。”
“直升机呢?关于这个你们有什么发现,蒂恩?就是火灾发生前一天,蹄铁匠在农场看到的那架白色小型直升机,可能是施瓦泽或罗宾森,也许就是两天后我们在现场看到的那架?”
“我只能假设一种状况——”她说,眼神咄咄逼人,“也许他计划放火烧掉房子后立刻坐直升机离开,”她解释说,“因此前一天那架直升机在农场上空展开侦察,因为驾驶员知道他必须在次日天黑后降落再起飞。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
“到了周五,一切照计划进行。斯帕克斯杀了那个女孩,放火烧了房屋并且成功逃脱,乘坐直升机到了杜勒斯机场附近,而那辆切诺基已预先藏在那里。他开车到了机场,办好所有登机手续,或许也包括行李托运,然后躲藏起来,几天后才在胡特农场露面。”
“但是周一我们在现场也看见了那架直升机,那又是什么原因?”
“纵火犯都喜欢看热闹,”她说,“个人以为,斯帕克斯也许为了观看我们忙成一团的模样。偏执狂,也许吧,他幻想我们会以为那是媒体的直升机,而我们果真这么认为了。”
“目前这一切只是推测。”我不想再听下去。
我继续翻阅那份仿佛没完没了的化验报告,麦戈文又开始打量我,然后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好吧,我想我们也该谈谈了,”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如果你愿意开诚布公地谈谈,也许我们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自己对你的看法。”我注视着她说,“重要的是,我们都应各自做好分内工作,不至于失去客观立场。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人命关天的重大凶案。”
“你激怒我了。”她说。
“不是有意的,我向你保证。”
“你是说好像我不在乎有人被杀,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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