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师看了我一眼，马上堆着笑动手擦起桌子来。

    朱哥看着他擦着桌子，还是觉得不爽，大骂道：“谁让你擦桌子的啊，没见到脏的是镜子吗？”夏老师讪讪一笑，二话不说，就擦起镜子来。

    我觉得朱哥虽然经常欺负人但今天真有点过，我道：“好好擦。提拔做了干部，就要多长点眼睛，以后做事情就有预判能力。”

    朱哥转身瞟我一眼：“就你能！”我马上闭嘴了，也拿个抹布去擦玻璃。

    朱哥还在骂三骂四，电话响了，我接了道：“朱哥，找你的。”

    朱哥恶狠狠地抢过电话：“喂——谁？——啊，范行长——对，对，对。”语气马上降了八度，瞬间从岭南屠户变性为江南女子道：“我就是您的小朱——您一定要帮帮忙，不，一定帮帮忙，求您了……”

    尤晓萌躺在我怀里道：“柴米，今天朱老板怎么这么凶啊？整个公司都被骂遍了，有时纯粹是无理取闹。”

    我抓着她的胸，不经意道：“更年期提前，别理他。”

    尤晓萌道：“更年期提前就可以乱骂人吗？我觉得我们好可怜啊。”

    我不屑道：“这才哪到哪啊？做职工被老板骂是工作的一部分——国家干部都要被上司骂。你还没有看到朱哥怎么教训夏老师的。”

    第二天夏老师西装革履，带着领带走了进来。

    朱哥横着眼睛道：“夏主任，你给我买个鸡腿来，我饿了。”

    夏老师很高兴，飞快跑下去了，买来后朱哥骂道：“谁让你买煮鸡腿的，我要炸鸡腿！你父母是近亲啊，我丢雷啊。”

    夏老师委屈道：“朱总，您——您又没说清楚。”

    朱哥把鸡腿扔到夏老师的身上：“你为什么不问了？不弄清领导的意图你就乱行动？你没有沟通意识，没有团队精神。就这样我还提拔你，你还犟嘴——你对得起我吗？”

    骂完夏老师，又陆续叫了三个老师骂了一顿。朱哥现在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啊，看来确实是压力很大。

    第三天，夏老师又走过来汇报工作。满脸堆笑。

    朱哥正在看一本领导者传记，难点的字我都注上了拼音，正看到其中有一段是要营造好的办公室氛围，朱哥温柔道：“老夏，去外边给教师办公室买盆菊花，这样有利于员工工作心情，提高公司战斗力。”

    朱哥一温柔，夏老师更紧张了，道：“要什么颜色的花？什么品种？大概是什么价格。”

    朱哥骂道：“问这么多干什么？都问我，还要你这个总监干吗？你父母是近亲啊，丢雷啊。谁让你问东问西的。一点效率意识都没有。”

    夏老师买回来，朱哥又骂了一顿。“你妈妈的，是你爸的亲妹妹啊？老子就是养花出身，你敢买这样的残疾骗我，是不是拿提成了。”

    夏老师道：“没有啊，你别冤枉我。”

    朱哥一脚踢在他大腿上，当然不是很重：“冤枉你？你侮辱我人品！”

    夏老师道：“不是，不是，你没冤枉我。”

    朱哥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当然也不是很重：“冤枉你？你侮辱我智商！要不要我用力？”

    其实我能够体谅朱哥，他现在真的压力很大。我有好几次都看见他蜷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上，我有一种感觉，自从他八百万买了一个瓶子后，几天就老了几岁。说实话，我只见过他嚣张，没见过他消沉；虽然他消沉的表现就是欺负人，这一天他又把杨老师、马老师、朱老师统统骂了一通——这也是符合心理学常识的。虽然我经常诅咒他早点死，但他一不高兴，我更不敢高兴，现在为止，他还没有骂过我，但你生活在乌云下面，还是随时担心被雷劈。所以我也更加小心翼翼。

    公司人都走完了，朱哥皱着眉头，抬着头问我：“柴米，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很凶。”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第34节

    朱哥道：“这就叫霸气外露。”

    我老实道：“朱哥，你压力很大吧？要不要去天堂放松一下。”

    朱哥火道：“你这个傻逼柴米，你以为老子还有钱啊？我有钱会这么大脾气吗？我的资金链已经断了，你一直在这里，这小公司能赚几百万？两周内我拿不到贷款，我就死了。你们的工资还是小事，可以暂时不发，但我拿南水还要后续资金，还要继续打点。以及给岳父过生日，这样才能拿到地，基本资金都没有了。我等于八百万买了一个破瓶子，我父母简直就是近亲，丢雷啊。这八百万还有两百万是以前的借款，本来该还了，现在——老子可能会坐牢的。”

    我才感觉到事情严重性，朱哥要坐牢，坐牢啊，坐牢倒没什么——不发工资我怎么办？

    我道：“朱哥你一定要挺起来，熬过去。你是兰村四豺啊。你是一条狼，你不是一条土狗，没有这么容易倒下的？

    朱哥道：“错了，我是狼吗？我也是狗，我顶多就是一条狼狗。”

    朱哥居然趴在我肩膀上了，我不知所措抓了抓头发。他抬头看着我，好久，好久，含情脉脉的眼神，诡异的笑容，我赶忙把裤带系紧。老板，别这样，我取向正常。

    朱哥挺直腰杆，眼露凶光了，道：“柴米，我对你怎么样？”

    我松了一口气，马上道：“朱哥对我恩重如山。”心里一咯噔，领导一说这话就意味着他要利用你了。果然，朱哥道：“柴米，我要重用你。”

    我道：“愿意为朱哥两肋插刀。”

    朱哥点点，喝了口水缓慢道：“我是狼狗。拿到贷款，拿到南水，拿到地。冲过去了，我就是狼。冲不过去，我就是狗。想不到混了这么久的江湖，我还要回到了第一次借钱承包地养兰花的时候？”朱哥牙齿相撞了，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打江山需要搭档，柴米，你不蠢，你也贪心，你也很穷，而且我看得出你也有些坏，满口假话——有点像我打江山的时候。莲姐是第一个老婆，第一老婆都是用来过渡的；朱小叶是莲姐的人，而且还蠢，没办法用。想来想去，你跟了我这么久，只能用你了。”

    我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哥道：“我没有钱贿赂范行长了，就那个送他女儿的金鹰，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收下。同时要偷拍留下证据，我们输不起。如果他不收，我们策划一下，要绑架他。事成后，入股南水，另外拿地皮的事我也在运作，少不了杀人放火，推人房子，你要给我出主意，给我冲锋陷阵，这些事情还太多秘密只有心腹才能知道才能做。挡着我们路的，我们都要干掉。”

    我心里一阵发麻，你神经病，老子才不陪你犯法了。我道：“好，全部干掉。国际教育，山高水长。”

    朱哥眼里冒出凶光：“所谓成功人士都是走钢丝，掉这边你就是成功者，掉那边你就是笨蛋。这对你也是机会，事成之后，柴米，我保证你就不再是狗了，你是兰村第五条豺。”

    我笑了笑。

    朱哥挑衅地望着我，道：“直接一点的。你全力帮我，南水的编制肯定有你的份，我做董事，校长归你做。你少奋斗二十年！拿到地皮盖房子，你至少捞套房子，贡献大给你两套。你不用租房了，还可以娶两个老婆。又少奋斗二十年。四十年时间，跟我干半年坏事，你看着办。”

    我感觉我的心跳在加速，但是还有理性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要被利用。朱哥冷笑道：“你在害怕？没用的东西。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又没背景，又怕三怕四的，那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工吧。你是怕被利用？好笑，不是每个人都有被老板利用的机会的。”

    我突然想起杜月笙的一句话来：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笑得更难看了。

    朱哥不理我，转身对着镜子道：“成绩差，被人骂，没女人跟，被岳父嫌，摆小摊，被城管踢，混黑社会，被人殴打。又一次无路可走了，朱仁义，那就跟全世界干了吧。”

    我走进厕所清洗了脸，让自己淋湿在冰冷的水里，笑话，我就混口饭吃的，你他妈的文盲，老子是大学生好不好。旁边传来了哭声，是夏老师，也是华师毕业的，现在应该叫夏总监，躲在一个茅坑里哭泣。

    我道：“受不了了？老夏。”

    夏老师迅速出来，堆着笑容道：“柴主任，让你取笑了。我这人笨手笨脚的，老是达不到朱总的要求。”

    我装逼道：“朱总压力大，是他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

    夏老师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是我太蠢——柴老弟——你跟朱总时间长，你能教教我吗？”

    我正想笑她，又顿时心生怜悯，都他妈是蚂蚁，说不定我哪天流落江湖又饿到极点碰到个恶心老板比姓夏的还不如了，我道：“以后了朱总要吃鸡腿，记得一定是王小三店的，要烤焦一点，不用辣椒。如果要花，一定要双凫铺的，你一说是朱仁义要，他们不敢骗你。如果要你搞卫生，那个镜子一定要先擦，朱总喜欢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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