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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读过一篇到刚果的传教士写的文章。他提到遇见一个丛林部落成员,他看起来一点也没什么不对,直到他开口笑,他的牙齿全都锉成尖形。他是食人族。”
她的语调平缓但充满了怨忿,她的情绪突然间变得深沉,而我完全不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
“那就是帕特·哈威,”她继续说,“那天我到罗诺克之前先去看了看她。我们简短地提到了邮报的故事,我以为她已经能够平淡地处理这件事,直到她开口笑。她的笑容让我的血液顿时都凉掉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我才知道柯利弗德的报导已经把她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德博拉的谋杀案已经让帕特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篇报导又把她再往前推了几步。我记得当我跟她谈话时,我感觉到她身上什么东西不见了。很久以后,我才了解不见的就是帕特·哈威。”
“她以前知道她先生有外遇吗?”
“她现在知道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回事。”我说。
“柯利弗德不会写出他无法举证的事情,那要归功于无可责难的消息来源。”
我不禁暗忖着什么样的事会让我沮丧到濒临崩溃。露西、马克?还是我自己发生了事故,不能再移动双手或眼睛失明?我实在无法想像会是什么让我永远封锁自己,也许那就像失去了生命。一旦你失去了,你根本就感觉不到不同。
我们在刚过午后时分来到老城。吉尔和伊丽莎白住的那栋公寓大厦并不醒目,蜂窝状的建筑看来看去都一个样子。红色布篷覆盖下的砖墙上,靠近主要入口旁有着楼层号码,庭园景致是由枯黄的草地和窄窄一条花床补缀凑合而成。中间有个户外烹调聚餐的区域,散置着秋千组、野餐桌和煎烤架。
我们将车停在停车场,坐在车里抬头仰望曾属于吉尔的阳台。透过栏杆间宽阔的空隙,可以看到两张蓝白相间的椅子立在微风中。天花板垂下一条链子,孤单单地吊着一盆植物。伊丽莎白住在停车场的另一边。从她们各自的住所看来,这两位朋友可以观望到彼此。她们可以看着彼此的灯亮或熄灭,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上床睡觉,或起床了,什么时候在家或外出。
有好一阵子,艾比和我就静静地任抑郁氛围笼罩着我们。
然后她说:“她们不仅仅是普通朋友,对不对,凯?”
“回答这个问题会像是道听途说。”
她轻轻笑了,“老实告诉你,当年我追踪这个新闻,就曾经那样猜测过。不管怎样,那个念头闪过我脑海,但从来没有人提起,甚至暗示过。”她停下,望向远处。“我想我知道她们的感觉。”
我看着她。
“那一定跟我与柯利弗德在一起时的感觉一样。束手束脚,隐藏欺瞒,用一半的精力来担心别人会怎么想,害怕他们猜疑。”
“讽刺的是,”我启动车子,“人们并不真的在意,他们为自己的事都已忙得分身乏术了。”
“我怀疑吉尔和伊丽莎白是不是会把那点想通。”
“如果她们之间的爱较她们的恐惧来的强烈,她们终会想通的。”
“顺便问一声,我们要去哪里?”她看着窗外急速飞逝的景观。
“游游车河,兜兜风,”我说,“大致方向是市区。”
我一直没有给她确定地点。我从头到尾都只说我要“开车转转”。
“你在找那辆该死的车子,对不对?”
“试试无妨。”
“凯,即使你找到它,你又能怎样?”
“把汽车牌照写下,看这次会追到谁。”
“哼,”然后她开始笑起来,“如果你能找到一辆灰色的1990年的林肯车,在后保险杆上有张威廉斯堡的标签,我给你100美金。”
“最好现在就把你的支票簿准备好。如果那辆车在这附近,我就一定会找到它。”
我真的找到了,在不到半小时之后,依循的是如何找到你遗失物品的古老法则。我简单地重溯以前的路径。当我回到商人广场时,那辆车就安静地躺在停车场一角,跟我们第一次见到它,其主人停下来问我们方向时的停放处相距不远。
“耶酥基督,”艾比轻呼着,“我无法相信。”
车里没有人,车窗玻璃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看来才刚清洗过,还上了蜡。车后缓冲板的左侧有一张停车标签,车牌号码是ITU-144。艾比抄了下来。
“这太简单太容易了,凯。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辆车。”我开始变得很科学,很逻辑化,“看起来一样,但我们并不确定。”
我停在约20辆车子远的地方,把我的奔驰夹在一辆公务车和一辆庞帝克中间,坐在方向盘后,扫描着眼前的商店。一家礼品店、裱画装框店、餐厅,烟草店和面包店之间是一家书店,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一些书本陈列在窗前。一张木制招牌横在门上,用书写体印着“庄家房”的字样。
“填字游戏。”我悄声低语着,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梁。
“什么?”艾比仍然望着那辆林肯车。
“吉尔和伊丽莎白喜欢玩填字游戏。她们常在星期天早上外出吃早餐时,顺路买《纽约时报》。”我说着打开车门。
艾比伸手放在我手臂上,抓住我。“不,凯,等一等,我们要先想想。”
我坐回椅子上。
“你不能就那样走进去。”她说,那听起来像是一道命令。
“我要买报纸。”
“如果他真在里面怎么办?你要怎么做?”
“我只是要看看是不是他,那个开着车的人。我想我认得出他来。”
“而他也可能把你认出来。”
“庄家的名称可能就跟纸牌有关。”我冲口而出,眼前一个披着卷曲黑色短发的年轻女郎正走向那家书店,打开门,随之消失在里头。
“发纸牌的人,会发到红心J。”我又说,声音因为慌乱而逐渐减弱直到细不可闻。
“他问路时,是你跟他说话,你的照片曾登在报纸上。”艾比掌控着局面。“你不可以进到那里面,我去。”
“我们两个都去。”
“那太疯狂了!”
“没错。”我下了决心,“你坐在这里。我去。”
她能出声阻止之前,我已经下了车。她也下车来,但就站在那里,看来有些迷惘,而我怀抱着某种使命般地大步往前。她没有跟上来,她有足够的理智知道最好不要引起任何骚动。
当我把手放在门上那冷冷的铜制把手时,我的心跳如钟。当我终于跨步进去,我发现我的膝盖开始发软。
他就站在柜台后面,微笑着,填写一份信用卡刷用收据,一个穿着小羊皮套装的中年妇人絮絮不休地说着话,“……那就是生日的目的。你帮你丈夫买一本你想读的书……”
“只要你们两人都喜欢同一本书,那就没有关系。”他的声音非常柔软,使人宽心,那是一种可以让你信任的声音。
现在我在店里面了,我却拼命地想离开,想夺门而出。柜台旁边有一摞报纸杂志,包括《纽约时报》。我可以拿起一份,匆匆付钱然后离开,但是我不想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
是他。
我转身,走出去,没有回头。
艾比坐在车里抽着烟。
“他不可能在这里工作,却不知道怎么到64号公路。”我说,发动引擎。
她完全了解我话里的意思。“你要现在就打电话给马里诺,还是等到我们回到里士满?”
“我们现在就打电话给他。”我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但接电话的人说马里诺在街上巡逻。我留话给他,“ITU-144,回电话给我。”
艾比问了我一堆问题,我尽最大努力回答。然后我们之间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我静静地开着车。我的胃开始翻腾着酸液,我考虑着是不是要在什么地方暂停一下,我想我大概要吐了。
她正看着我。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关注。
“我的天,凯,你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
“我还好。”
“你要我开车吗?”
“我没事。真的。”
当我们回到家,我一步并两步径直走上二楼来到卧室。在我的手不可遏止的抖动中,竭力拨着一个电话号码。电话铃声响了两次,马克的答录机接了起来,我想把电话挂上,却发现我贪婪地听着答录机里他的声音,像是被催眠般。
“对不起,现在无法接听你的电话……”
到哔哔声时,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把话筒放回去。我抬起头,发现艾比站在我房门口。我可以从她脸上的表情了解她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看着她,眼中逐渐盈满了泪水,然后她来到床边,坐在我身旁。
“你为什么不留话?”她低语着。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打给谁?”我努力维持我声音里的平静。
“因为当我自己异常沮丧时,席卷而来的是相同的情绪,我特别想要拿起电话。即使现在,所有的事情发生后,我仍然想打电话给柯利弗德。”
“你打了吗?”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要,永远不要,艾比。”
她紧紧地盯着我。“是因为走进那间书店,看到了他,”
“我不确定。”
“我想你知道。”
我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当我走得太靠近,我会知道。我以前就靠得太近,我问我自己那为什么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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