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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桌上的工作站旁堆满了化验报告、电话单、死亡证明,还有一页页散装的校对清样,那是一本我正在编辑的刑事鉴定病理学教科书。放显微镜的地方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墙边有三个高高的档案柜,对面放着一张跟书架隔着相当一段距离的长沙发,这样要绕到后面去拿底层的书时才不会有什么困难。椅子的正后方有一个橡木书橱,那是我多年前在公家的仓库里找到的。它的抽屉上有锁,很适合存放手提包和正在进行的特别敏感的案件档案。钥匙我放在电话底下。我又想起了上星期四解剖艾迪·希斯时,苏珊打破了好几瓶福尔马林。
我不知道我这台电脑的号码,以前从来没有这个必要。我在桌前坐下,拉出键盘,试着键入什么,但没有看到任何反应。拔掉ttyl4的缆线,我的电脑不再运行了。
“该死,”我全身发凉,小声说,“该死!”
我没有发送过任何消息到行政人员的电脑上,打出“我找不到它”的人不是我。事实上,上星期四傍晚时分,这个文件意外留下的时候,我正在停尸间里,但苏珊不在。我把我的钥匙给了她,叫她在我的沙发上躺一躺,直到她从福尔马林的伤害中恢复过来。她是否不只闯进了我的目录,也翻找过我桌上的档案和文件?她有没有试着发送信息给本·史蒂文斯,因为她找不到他们感兴趣的那个东西?
楼上痕迹组的分析员之一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嗨。”他咕哝一声,翻找着一堆文件,实验室外套直扣到下巴处。他抽出一份好几页的报告,走过来交给我。
“我本来要把这个放进你的信箱的。”他说,“既然你还没走,就直接交给你吧。你从艾迪·希斯手腕上弄下来的黏性残留物质,我已经分析完了。”
“建筑材料?”我扫视着报告的第一页,问道。
“没错。油漆、石膏、木材、混凝土、石棉、玻璃,通常这种碎片会在盗窃案中找到——在嫌疑人的衣物上,比如袖口、口袋、鞋子上等等。”
“那艾迪-希斯的衣物上呢?一
“他的衣物上也有些相同的碎片。”
“油漆呢?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找到五种不同来源的油漆,其中三种是层叠的,表示某样东西上了漆之后,又漆过好几次。”
“那些来源是车辆还是住宅?”我问道。
“只有一种是车辆,某种丙烯酸漆,通用汽车生产的车子最上面一层烤漆用的就是这种。”
这可能来自劫走艾迪·希斯的那辆车,也可能来自任何地方。
“颜色昵?”我询问。
“蓝色。”
“层叠的吗?”
“不是。”
“发现尸体的那块地上的碎片呢?我叫马里诺把扫到的东西送过去给你们,他答应了。”
“沙子、泥土、铺路用的材料,还有在垃圾车附近会发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玻璃、纸张、灰、花粉、铁锈、工厂物质。”
“和他手腕上黏着的东西不一样?”
“对。照我看来,那胶带应该是在别的地方贴上,然后撕掉的,那里有建筑材料的碎片,还有鸟儿。”
“鸟儿?”
“报告的第三页。”他说,“我找到很多羽毛碎屑。”
我回家的时候,露西一副坐不住的相当烦躁的样子,显然她白天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擅自重新整理了我的书房,激光打印机换了个位置,调制解调器和我所有的电脑指南书籍也是。
“你干吗这么做?”我问道。
她坐在我的位子上背对着我,回答的时候没有转身,在键盘上打字的手指也没慢下来。“这样比较有条理。”
“露西,你不能随便进别人的办公室,还把东西搬来搬去。要是我对你这么做,你会有什么感觉?”
“你不会有理由重新整理我的东西,因为我的东西都摆得很有条理。”她停止打字,把椅子转了个圈面对我,“看,现在你不用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够得到打印机。你的书也一伸手就拿得到,调制解调器也完全不会妨碍你。你不应该在调制解调器上放书、咖啡杯或其他东西。”
“你整天都在这里?”我问。
“不然还能去哪里?你把车开走了,我在附近慢跑了一段。你试过在雪里跑步吗?”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打开公文包,拿出马里诺给我的那个纸包。“你是说你需要车?”
“我觉得好像被困住了。”
“你想去哪里?”
“去健身俱乐部。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只是希望有选择。袋子里是什么?”
“两本书和一首诗,马里诺给我的。”
“他什么时候变成文人了?”她站起来伸伸懒腰,“我去泡杯花草茶。你要不要?”
“咖啡,谢谢。”
“咖啡对你的健康不好。”她说着离开房间。
“哦,要命。”我把书和诗从袋子里拿出来,荧光红的粉末洒了我满手满身,我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声。
尼尔斯·范德一如往常地做了详细的检查,而我忘记了他热爱的那个新玩具。几个月前他弄到了另一种光源,从此便把激光束之高阁。范德每次提到这个叫Luma—Lite的东西,都会充满爱意地描述它有着“尖端科技的三百五十伏特高强度蓝色加强金属蒸汽电弧灯”,能把肉眼完全不可见的毛发和纤维照成鲜橘红色,精液污渍和街头毒品的残余会明显得像熊熊火焰。最棒的是,这种灯能照出用以前的方式无法看到的指纹。
范德把珍妮弗·戴顿的这两本平装小说检查得非常彻底。他先将书本放在玻璃箱内用“超级胶”的蒸汽熏过,其中的氰基丙烯酸酯会与人类皮肤上汗水的成分起反应。然后他在光滑的书皮上撒满荧光红的粉末采指纹,这些粉末弄了我一身。最后,他用Luma-Lite那很酷的蓝光仔细检查,并用二氢茆三酮把书页也变紫了。我希望他这么一番辛苦能有回报,而我的回报则是进浴室用湿毛巾把身上擦干净。
我翻翻《巴黎鳟鱼》,没有什么发现。这本小说是讲一个黑人女孩被残酷谋杀的故事,就算和珍妮弗-戴顿的故事有什么关联,我也想象不出原因。(《赛特之言》有点令人发毛,是说某个据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通过作者跟别人沟通。戴顿小姐既然对灵异事物有着特别的爱好,她看这本书也就不太令人惊讶了。我最感兴趣的是那首诗。
诗句打在一张被二氢茆三酮沾染出紫色污渍的白纸上,装在塑料袋里:
珍妮
珍妮亲吻连连
温热了那枚铜钱
用一条棉线
套牢在她脖子上。
那是在春天里
他在草地旁
满是灰尘的车道上
发现那枚铜钱
并送给了她。
没有说过激情的话。
他以它为象征爱着她。
现在草地枯黄
长满了荆棘。
他已远离。
沉睡的铜钱
冷冰冰
深深沉在
树林中的
许愿池里
没有日期也没有作者的名字。纸上有一折为四的折痕。我起身走进客厅,露西已经把咖啡和茶摆在桌上,正在翻动炉火。
“你不饿啊?”她问。
“饿得很。”我又看了一遍那首诗,揣摩着它的含义。“珍妮”就是珍妮弗·戴顿吗?
“你想吃什么?”
“信不信我想吃牛排?不过要很好吃,而且那些牛没有被喂过一堆化学药品才行。”露西说,“你能不能从上班的地方再开一辆车回来,我这个星期就可以用你的车了?”
“我通常不把公家的车开回来,除非正在值勤。”
“照理说昨天晚上你没有值勤,可你还是到犯罪现场去了。你总是在值勤,姨妈。”‘
“好吧。”我说,“这么办吧,我们到城里最好的一家牛排馆去,然后绕到办公室,把那辆厢型车开回来,你开我的车。路上有些地方还是有冰,你得答应我,要非常非常小心。”
“我从来没看过你的办公室。”
“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才不要,我不想晚上去。”
“死人不会害你。”
“会。”露西说,“爸死的时候就害了我,把我留给妈抚养。”
“穿外套吧。”
“为什么每次我只要提到跟我们那个糟糕的家庭有关的事,你就要改变话题?”
我走到卧室拿外套。“你要不要穿我的黑色皮夹克?”
“你看,你又来了。”她尖叫道。
我们一路争吵到路德·克里斯牛排馆,停好车,我已经开始头痛了,而且对自己厌恶之至。露西搞得我大吼大叫,除了她,总能办到这一点的人只有我母亲。
“你为什么这么难相处?”侍者带我们到桌边,我在露西耳边说。
“我想跟你说话,你却不让我说。”她说。
马上有一个侍者过来,问我们要喝点什么。
“德渥士①加苏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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