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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自己选择命运,他一定希望我不是他的母亲。”泪水滑落她的脸庞,“我知道,他跟我在一起一定觉得很乏味。”
“因为这个而拒绝你的经济资助,艾丁太太?”我有意试探。
她抬髙下巴。“你问的已经涉及隐私了。”
“没错。我非常抱歉,但你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我是医生,你的儿子相当于我的病人,我的职责就是尽一切可能让他的死因真相大白。”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不停触摸夹克上的纽扣。我等她咽下眼泪。
“我每个月都汇钱给他。你知道遗产税有多重,而泰德过惯了奢华的生活,这得怪我和他父亲把他宠坏了。”她坦白地说,“我儿子过得一直很顺遂。在阿瑟过世前,我也从没想过往后的日子会变得这么难熬。”
“你丈夫从事什么职业?”
“烟草业。我们在二次大战期间相识,当时几乎全世界的香烟都是这里生产的,销得一根不剩,没有任何库存。”
甜美的回忆暂时慰藉了她,我任由她说下去。
“有天晚上,我参加军官俱乐部在杰斐逊饭店举办的舞会。阿瑟那时是陆军上尉,在一支叫里奇蒙德·格利斯的部队服役。那晚,他舞艺超群,她微笑道,“仿佛把音乐的灵魂吸进体内,灌注在每一根血管里。我整晚目不转睛地观赏他的表演,当我们视线相遇,就再也离不开对方了。”
她移开目光,炉火劈啪作响,摇曳不已,似乎也急于倾诉。
“当然,这也导致一些问题。”她接着说,“阿瑟和我深深地迷恋对方,孩子们可能觉得自己是电灯泡。她直视我,“我还没问你想喝茶还是来杯刺激点的饮料。”
“谢谢你,不用在意我。泰德和他弟弟关系亲密吗?”
“我已经把杰夫的电话号码给警察了。那个人叫什么?马提诺?他有点粗鲁。晚上来杯金色蒸馏酒会让你舒服点。”
“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是泰德送我的,我本来不知道这种酒。”她将话题转回泰德身上,眼泪簌簌流下,“他去西部滑雪时发现这种酒,就买了一瓶。喝起来像烈酒但带点肉桂香,他送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他总是带些小礼物给我。”
“他送过你香槟吗?”
她不失优雅地擤了一下鼻子。
“你刚才说,他今天原本要来探望你。”我提示。
“他本来是要来吃中饭的。”
“他冰箱里有一瓶高级香槟,绑着红色蝴蝶结,你刚刚提到他原计划今天中午会来,我想那可能是送你的礼物。”
“送我吗?”她声音微微颤抖,“那一定是他计划用来庆祝别的事的。我从不喝香槟,喝了头会痛。”
“我们在找他的电脑磁盘,”我说,“或是与他最近写的报道相关的草稿,他请你保管过什么东西吗?”
“阁楼上有一些他的健身器材,但恐怕跟玛士撒拉(注:希伯来人第八始祖,《创世记》里记载此人活了969年,故后人以此指代长寿者。)—样老旧了。”她声音沙哑,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些他学生时代写的文章。”
“你知道他有个保险柜吧?”
“没听说过。”她摇头。
“他可能将这些东西托给某个朋友保管吗?”
“他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她又强调。冰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难道他没有提过任何恋爱经历,你是说他没交过女朋友?”
她紧紧据着嘴唇。
“如果我说错了话,请尽管指正。”
“几个月前他带一个女孩回来过。那时好像是夏天,女孩是某个领域的科学家。”她顿了顿,“他似乎是为了敷衍我们,至少从他们相处的情形看是如此。我们也不太赞成他跟那个女孩来往。”
“为什么?”
“她很迷人,又是学院派出身,可能还是个教授。我印象有点模糊了,只记得她是个外国人。”
我等她说下去,但她没有继续。
“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我问。
“第一次见她时,直觉她不好相处,所以就不准她再来家里了。”艾丁太太答道。
“她住在附近吗?”
“希望如此,可我真的不知道她住哪里。”
“他可能还在跟她交往。”
“我根本不了解泰德在跟谁交往。”她说。我知道她在说谎。
“艾丁太太,”我说,“据一切迹象看来,你儿子其实很少在家。”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
“他请用人吗?或者说帮他浇花的人?”
“必要时,我会派我的管家柯丽奈去,”她说,“她会做点吃的带去。泰德一向懒得做饭。”
“她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她说,我看出她已经厌烦回答这些问题了,“应该是圣诞节前吧,因为她后来就患重感冒了。”
“柯丽奈向你提过你儿子家的情况吗?”
“我猜你在说那些枪,那是他一年前开始搜集的。他唯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一张附近某家枪械专卖店的购物券,后来更没女人敢去他家了。”
继续追问也没多大意义,她只是个极度期盼儿子能够死而复生的普通母亲。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和询问都会直接侵入她决心防范的领域。将近十点,我打道回府,有两次差点滑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街道上。寒夜里冷风刺骨,冰层覆满枯枝,地面一片湿滑。。
我最为失落的是,似乎没人真正了解光鲜外表下的艾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知道他曾经搜集过钱币和蝴蝶,人缘一向很好。他是个野心勃勃却又懂得适可而止的记者。我奇怪自已居然想在这种天气去拜访他先前居住的街区并谈论他,同时好奇,他若知道我摸透了他的底细会作何感想,想到此节我不禁又心生悲哀。
到家后,我直接走进卧室,没心情和任何人说话。我用热水暖手洗脸时,露西出现在过道上。我马上察觉出她神色有异。
“你吃饱了吗?”我从洗脸槽上方的镜子里看着她。
“我从不让自己吃饱。”她不耐烦地回答,“诺福克办公室有个叫丹尼的人打电话来,留言说我们的车修好了。”
我头脑空白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我给拖车服务中心留了办公室的电话。”我用毛巾拭干脸上的水,“一定是转接系统把电话转到他家了。
“他要你回电话。”镜子里她瞪着我的眼神好像我仿错了什么。
“怎么了?”
“我要离开这里。”
“我明天想办法弄辆车来,”我被刺痛了。
我走出浴室,她跟在我身后。
“我必须回弗吉尼亚大学。”
“你当然应该回去,露西。”我说。
“你不明白,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确实不明白你那些研究和它们进展如何。”我朝客厅吧台走去。“问题不在于进展如何,我还有其他新任务。我不知道你到底从哪儿弄辆车来,干脆找马里诺来载我还省事点。”
“马里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我的计划很简单,”我说,“丹尼明天会把我的车开到里士满,他是个好人,可以先送你回学校,再和朋友搭巴士回诺福克。”
“几点?”
“麻烦就在这里,我不能让丹尼白天帮我忙私事,他不能占用上班时间把我的私人用车送来。”我打开一瓶霞多丽白葡萄酒。
“该死,”露西暴躁地说,“这就是说,我明天根本没有交通工具?”
“我们都没有。”我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递给她一杯酒。“我会待在工作室,也许会花很长时间打电话。你想在这间郊区工作室做点什么呢?”
她耸耸肩。“我有几个学院的朋友。”
要是能找到其他探员愿意一起去健身房,至少可以让她发泄一下恶劣的情绪。我欲言又止。
“我不想喝葡萄酒,”她把杯子摆在吧台上,“啤酒就行。”
“你在气什么?”
“我没生气。”她从小冰箱拿出一罐贝克淡啤酒,拉开铝环。
“坐下谈谈吧。”
“不用了’。”她说,“还有,那本书在我这里,要是你发现公文包里的书不翼而飞,请别大惊小怪。”
“什么意思,你把书拿走了?”我不自在地看着她。
“你去找艾丁太太时,我重读了那本书,”她灌了一口啤酒,“我觉得应该为这件案子重读一遍,以免线索有所遗漏。”
“你读得够多了,”我不以为然,“事实上,我们都读够了。”
“这本书引用了许多《旧约》的元素,我是说,其实它不全然是邪恶之说。”
我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暗忖她古灵精怪的脑袋里究竟在动什么念头。“后来我发现它其实很有趣,如果你愿意相信,它就会赋予你力量。我不相信,所以不受困扰。”她有感而发。
“是的,有些事确定如此。”我放下杯子。
“我现在最烦的是我累坏了,我想得好好睡一觉。”她说,“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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