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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享受,郭朝东很知足。
妻子王雪洗了澡,穿一身出口转内销的真丝睡衣,娉娉婷婷地走出来,没喝酒,郭朝东就醉:“你今天真漂亮。”
“是吗?那你爱我吗?”王雪笑吟吟地坐在他的腿上。
“不知道。”郭朝东搂着妻子,笑。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王雪娇笑着点他的额头。
“咱们这些地震中活下来的人,还有什么爱不爱,抓紧时间好好生活,好好享受吧。”郭朝东的手不往正地方走,王雪打下他的手:“你就是晚上喜欢我。”
“我白天上班嘛。”郭朝东攥住王雪的手。
“坏死了你。”王雪说着起身,要吃饭,门铃响,郭朝东开门,是常辉。手里提着礼物,进门就埋怨郭朝东结婚也不通知他,让他一番心意无法表达。
“结婚有什么好说的,来那么多人我烦。”郭朝东说着,让常辉到屋里,给王雪做了介绍。如今常辉是郭朝东的部下,郭朝东地震后被安排到机关保卫处当处长,算是降职使用。
郭朝东邀常辉一起吃饭,常辉也没客气,看着郭朝东的摆设,眼直,就连郭朝东用开瓶器打葡萄酒瓶子,他也没见过,拿着软木塞玩,边玩边嘿嘿地笑。
郭朝东举杯,两人干下一杯,常辉忍不住,便说:“郭处长,你这套电器、家具可真好啊。”
“怎么,喜欢?我找人给你也来一套。”郭朝东很得意。
“你的电器可是唐山头一份,我哪能买得起。”常辉很羡慕。
“常辉,挣钱不花那是傻瓜,等死了把钱留给谁呀?”郭朝东又举杯,两杯下去,话便多:“人生苦短啊,你全家人,我爸妈和我弟弟都死了,我弟弟八一就要结婚了……生命太脆弱,命运太无常了……”
常辉不懂这些,懂现实:“郭主任,把你安排到保卫处当处长太亏了,周海光是你的部下都当副市长了。”
郭朝东摇手:“那……那些都是虚……虚的,副市长有什么了不起?死……死了还不是一堆臭肉,以前我太傻,以为只要……要革命,只要做一个好人,生活就会……一天天好起来,一场地震我全明白了,那……那些都是他妈的虚的,未来也他妈的太虚,咱要抓住每时每刻,好好享受,过一天算一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常辉朝郭朝东竖大拇指:“郭……处长,我一直在寻找真理……真正的真理,找了一圈儿……原来真理在这儿,真理就是你郭处长……”
“你跟着我,不……不会吃亏的。”郭朝东趁酒劲,什么都敢说了。
“那是……”常辉点头。
“可你得记住,凡事都给我机灵点,我身边可不养笨蛋……”郭朝东这就不像酒话了,常辉边点头边寻思。
市长梁恒在他的办公室里听公安局易局长汇报工作。
“监狱失踪犯人的情况查清了吗?”梁恒问。
“基本上查清了,地震中有三十七人被砸死,有十八人在救人时被余震砸死,有七人跑出后继续为非作歹,被就地正法,其余的人都主动回到监狱,目前外逃犯人三人,其中两名盗窃犯一名杀人犯。”易局长说。
“工商银行的案子有眉目了吗?”梁恒问。
“到目前还找不到一点线索,这个案件的唯一证人就是素云的女儿小冰,可是小冰又落到何斌的手里,何斌目前下落不明,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何斌和小冰的下落了。”
外地某城市的街道居委会,大刘推门进来,对一位女同志说:“我是唐山市公安局的,查找一个罪犯,请你们给予协助。”说着,拿出照片:“这个罪犯叫何斌,小名黑子,见过吗?”
女同志看着照片摇头。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瞎眼睛的小女孩?”大刘再问。
“没有。”女同志说。
一位姓吕的医生正和黑子、颜静谈小冰的病情,小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
“小冰眼睛的伤好了,炎症也消了,但要恢复视力还需要做第三次手术治疗。”吕医生说。
“大夫,小冰眼睛还要做手术啊?”黑子有些吃惊。
“手术还要多少钱啊?”颜静也有些吃惊。
“手术啥时候做啊?”黑子问。
“小冰的眼睛需要一段恢复的过程,连续手术孩子吃不消的,再说也很不安全。”吕医生说。
颜静问要等多长时间,医生说要看恢复情况,“她的眼睛在恢复阶段不能发炎,不能受惊吓,你们要好好照顾她。”医生嘱咐,颜静点头。
“你们把拖欠的住院费交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等小冰恢复好了再做第三次手术。”吕医生说。
小冰听说出院很高兴,连说:“太好了……太好了……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一位护士进来说已经问过住院部,小冰的手术费、住院费和药费总共380元。
黑子和颜静都傻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颜静问:“吕大夫,我们的钱不够,能不能和医院说说缓几天?我们肯定来交钱。”
吕医生表示很为难:“这……这不行,我们这已经是照顾你们了。”
黑子和颜静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
大刘在街上走,在一个烟摊前站住,问卖香烟的老头:“大爷,您一直在这儿卖烟吗?”
“我在这儿卖烟有一段时间了。”老头说。
“您看过这个人吗?”大刘给老头看黑子的照片。
老头不解地看大刘,大刘说:“我是唐山市公安局的,我在找这个人。”
老头一笑:“这街道上整天人来人往的,我哪能记住这么多的人。”
大刘也笑着把照片交到老头手上:“大爷,这张照片就放您这儿,你老操个心。”
老头答应,大刘转身走,颜静走来要买烟,老头冲大刘喊:“同志,我要是见到人怎么办?”
“我就住在前边的长虹饭店206号房间,也可以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大刘转身说。
颜静看到大刘,大惊,赶紧低头。
凑不够钱,黑子来血站卖血,问一次能卖多少,医生说一次三百,黑子问三百是多少,医生给他比划,他失望:“就抽那么点啊?”
医生说不少了。黑子说他需要钱。
“谁不需要钱啊,那钱比你命还重要啊。”医生说着,转身做准备。黑子嘟囔:“您说对了,钱就是比我的命重要。”
大夫要抽血了,黑子恳求多抽些,大夫说最多五百,黑子说:“再多点,再多点,我有得是血,来的时候我喝了六大缸子水,你就放心抽,我有的是……”
“你有神经病呀?啊?”医生生气了。
“大姐您快点吧,我还急着上厕所呢。要不……”
医生不友好地看着黑子。
针头扎进胳膊,血,顺着管子流。
大街上车水马龙,颜静却觉孤独,心事重重地走。走到一家古玩店,站住,看,摸胸前,摸出一块玉佩,碧绿,如一汪水。握着,再抬头,看招牌。最后咬牙迈上台阶,又站住,走下来。
这块玉佩是她的妈妈临死前给她的,家传旧物,她身上,只有这么一件母亲的东西。
颜静的眼泪滚下来。最后,再咬牙,走进古玩店。
黑子正一个人就着开水咬馒头,颜静进来,一脸愁云。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黑子问。
颜静闻言一愣,继而明白自己失态,忙笑:“啊,黑子哥,我好着呢,没人欺负我。”
黑子放心,他便愁:“小冰明天就能出院了,可咱们的钱……我想明天去和医院的领导说说,宽限几天。”
“黑子哥,不用愁了,咱们的钱够了。”颜静笑着,掏出钱,放在桌上。
黑子吃惊:“从哪来的?”
“是干净的。”颜静坦然。
“干净的?难道天上掉下馅饼来了?”黑子又怒。
“我……我没……”颜静急。
“你没,难道是别人送你的,狗改不了吃屎!你给我滚!”黑子大吼。
颜静不动,怯怯地看黑子。
“你还站在这儿,还不快滚。”黑子大叫,拉起颜静往外走。“这次真不是偷的啊,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颜静边走边分辩。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滚,你滚!”黑子边拉边喊。拉到门外,一推,回身进屋,关门。
颜静一脚把门踢开,满脸泪,看着黑子,不说话。抡圆胳膊,狠狠打了黑子一个嘴巴。
黑子一愣。
颜静摔上门,捂着脸哭,哭着跑。
黑子用拳头狠砸门框,泪水也滚下来。
夜,陌生。街道,陌生。人,陌生。
颜静在陌生中走,走着流泪,流着泪嘟囔:“何斌,你是个浑蛋,王八蛋,你别想抛开我,我跟你磕到底。”
路也陌生,不知道前边是哪里,她觉得像孤魂野鬼,在漫长得没有尽头的荒郊野外漫游。
郭朝东在保卫处的办公室里,公安局的老黄正向他交代:“这是我们公安部门在清理我市重要部门废墟时清理出来的遗物,这是清单,东西都在这个箱子里,请你们验收。”
郭朝东看清单,老黄打开箱子,把遗物一件一件地往桌上摆,都是些小件。郭朝东叫:“小任,你过来,把这些东西拿到遗物招领处去。”
小任拿着清单和箱子走出去。
老黄很郑重地又掏出一块表来:“还有这块表。”
郭朝东看,一惊,正是周海光的表,他捡起来,却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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