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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万一这些手段都没能成功,检验人员会剔除某些样本。也许几个月后他们会再次尝试,也许会就此放弃。
PCR,即聚合酶链式反应,使得DNA化验能在几天内得到结果,而不必花数周时间。如今采用STR,即短串联重复序列分析,理论上在一天内就能得到结果,只要能提供作测试之用的细胞组织。然而在这起案子中,从集装箱里那位身份不明的男子身上找到的浅色毛发不含细胞组织。
“真不好意思,”我说,“又发现毛发了。这次是在昨晚凯利快客便利店遇害的那位女士身上发现的。”
“等等,我没听错吧?集装箱男子衣服上的毛发和她身上的毛发一致?”
“看起来非常相似。你可以想象我有多急。”
“接下来你恐怕会更着急,”他说,“因为这些毛发不是猫毛、狗毛,不是动物的毛发,而是人类的。”
“不可能。”我说。
“绝对不会错。”
库恩是个瘦高的年轻人,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我不记得何时见他这样神采奕奕过。
“柔软、尚未着色、刚开始发育,”他继续说,“是婴儿的头发。我想那家伙的家里也许有个婴儿。可接连出现在两个案子里?那位遇害的女士身上也有?”
“婴儿头发不可能有六七英寸长,”我对他说,“从她身上发现的就有这么长。”
“说不定是在比利时的时候变长的。”他淡然说道。
“先来谈谈集装箱的尸体吧。他为什么会全身都是婴儿头发?就算他家有个婴儿,就算婴儿的头发可以长那么长?”
“那些毛发的长度并不一致。有些很短,短得就像胡渣。”
“有从发根被硬扯下来的吗?”我问。
“我没发现附有毛囊组织的,绝大部分的球茎状发根都自然剥离了,换句话说,都脱落了。所以我才无法做DNA测试。”
“有些是剪断或割断的?”我脱口而出,脑中的疑问越来越深。
“没错。不完全是。就像某些怪异发型,你见过的——头顶超短,两边却留着几绺长发。”
“我没见过婴儿留这种发型。”我应道。
“万一他的妻子因服用排卵药而生了三胞胎、五胞胎或六胞胎呢?”库恩说,“他们的发质会很相似,但长度也许不同。DNA化验结果也会相同,如果你有样品可供测试的话。”
同卵双胞胎或多胞胎的DNA是相同的,只有指纹不同。
“斯卡佩塔医生,”库恩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毛发的外观非常相似,换句话说,它们的组织结构十分相似。”
“这位女士身上的毛发在外观上也很相似。”
“有短的吗,就像被剪断的?”
“没有。”我答道。
“抱歉我无法向你提供更多的信息。”他说。
“相信我,杰米,你告诉我的已经不少了,”我说,“只是我还不知道这些信息有何特殊含义。”
“你会找到答案的,”他振作一下精神,“我们会整理出一份报告。”
接着我来到微物证据实验室,还未开口便一眼看见拉里·波斯纳坐在显微镜前。他抬头看向我,眼神如显微镜一般犀利。
“拉里,情况糟透了。”我说。
“向来如此啊。”
“对我们这位身份不明的男子的检验进行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吗?”我问,“老实说,我真的迷惘极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为楼下那位女士来找我的,”他答道,“我正想澄清,我可没有三头六臂。”
“这两起案子或许有一定关联,都在尸体上发现了奇怪的毛发,是人类的毛发,拉里。”
他久久沉思着。
“我想不通,”他终于开口,“真不想这么说,可我只能告诉你,情况似乎不怎么乐观。”
“目前有什么发现?”我问。
“就从集装箱里发现的尘土样本开始说吧。用PLM只发现了一些普通成分,”他是指偏振光显微镜,“石英、砂、硅藻土、燧石和铁、铝之类的元素。含有大量垃圾,玻璃、油漆屑、蔬菜渣和啮齿动物的毛发。那种集装箱里几乎什么都有。到处都是硅藻,但从集装箱地板上搜集而来的采样,以及尸体表层和衣服外层的采样的化验结果让我相当惊讶,这些部位的采样同时混合了咸水硅藻和淡水硅藻。”
“如果那艘越洋渡轮是从安特卫普的斯凯尔特河出发的,这也没什么奇怪。”我说。
“可是在衣服里衬发现的都是淡水硅藻,这我就不明白了,除非他在河里或湖里洗衣服、鞋袜甚至内衣。而我认为没人会用河水或湖水洗自己的阿玛尼和鳄鱼皮皮鞋,或者穿着这身名牌下去游泳。他的皮肤表面有大量淡水硅藻,这才是奇怪之处。至于衣服上混合有咸水硅藻和淡水硅藻,考虑到环境因素倒并非不可理解?你知道,在码头上走动时,空气中的咸水硅藻会沾在他的衣服外,但不会钻进衣服里面。”
“脊椎骨呢?”我接着问。
“淡水硅藻,显然浸泡过淡水,也许是安特卫普的河水。至于那家伙的头发,全部沾着淡水硅藻,没有混杂一丝咸水硅藻。”
波斯纳瞪大眼睛,用力揉了揉,似乎十分疲倦。
“真的很令人费解。充满疑点的淡水硅藻,怪异的婴儿头发,加上脊椎骨。就像奥立奥饼干,一面是巧克力,一面是香草奶油,中间是巧克力香草霜糖夹心,再加一匙香草奶油。”
“别用比喻了,拉里,我脑袋已经够乱了。”
“你会怎么解释呢?”
“我只能编个剧本。”
“请讲。”
“如果他的头部曾浸在淡水里,那么头发就可能只沾上淡水硅藻,”我说,“例如被人头朝下地塞进装有淡水的桶里。你可以用谁做个实验,他不会挣脱的,就像蹒跚学步的小孩那样头朝下栽进装满水的桶里——那种盛清洁剂的五加仑塑料大桶,高达成年人腰部,非常稳,不可能被打翻,否则就是他的头被人按在普通大小的水桶里以致溺水的。”
“今晚我一定会做噩梦。”波斯纳说。
“别等道路又结冰了才下班回家。”我说。
马里诺开车送我回家。我带上了福尔马林罐,因为总觉得那些皮肤样本一定会告诉我一些事情。我想把它放在书桌上,不时戴上手套借助台灯仔细研究,就像考古学者试着解读风化岩石上的原始图腾。
“要进来吗?”我问马里诺。
“奇怪,我的传呼机一直响,却不知道是谁。”他说着停下车,高举起传呼机眯眼细看。
“打开车顶灯或许会好一点。”我说。
“也许是哪个喝醉的家伙总也拨不对电话号码,”他说,“方便的话,我想吃点东西再走。”
我们走进屋时他的传呼机又振动起来。他气呼呼地从腰带上扯下来,翻转着直到能看清显示屏。
“又没打通!五三一是什么玩意儿?你知道谁的电话号码里有这组数字吗?”他恼火地问。
“罗丝家的电话。”我说。
第27章
罗丝在丈夫去世时伤心欲绝,后来她的一只灵缇进行了安乐死,我本以为她会崩溃。但她谨慎而得体地维持着自尊,正如她一贯的着装风然而这天早上,当听说金兰遭到了不测,她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
“要是,要是……”她喃喃地重复着,坐在小公寓炉火边的摇椅上不停哭泣。
“罗丝,别再这样说了。”马里诺说。
罗丝认识金兰,因为她常到凯利快客便利店购物。昨晚她也去了,也许就在凶手还在店里殴打啃咬、四处鲜血淋漓的时候。所幸当时店门已关且上了锁。
我端着两杯热参茶来到客厅,马里诺则要了咖啡。罗丝浑身颤抖,由于哭泣而面颊红肿,灰发垂在浴袍领口,看起来就像养老院里无人照顾的老妇人。
“昨晚我没开电视,一直在看书,所以直到早上看新闻时才知道。”她不断向我们复述着同样的情节,只是说法略有不同,“我一点都不知道,还一边坐在床上看书,一边担心办公室里的事,尤其是查克。他们来上班时我还在想这孩子真不对劲,正打算说出想法。”
我将她的茶搁在桌上。
“罗丝,”马里诺说,“查克的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们想知道昨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可你们得先听我说!”她叫道,“马里诺队长,你必须叫斯卡佩塔医生也好好听我说!那家伙恨死她了!他恨死我们三个了。我是说,你们必须趁早摆脱他,不然一定会后悔的。”
“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但首先得……”我说。
罗丝用力摇着头。
“他简直是个魔鬼。他跟踪我,或者派人跟踪我,”她说,“也许你那天在我楼下看见的那辆车里的人和跟踪你的那个人就是他。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用假名租了辆车,免得自己的车被认出来?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某个和他有牵扯的人——”
“哦,哦,哦,”马里诺挥手打断她,“他干吗要跟踪别人?”
“为了那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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