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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
“怎么敲?”我说。马里诺点了根香烟让我继续。
“这个……”
“敲两次还是三次?用力敲还是轻轻敲?”我追问道。
“三次,用力敲。”
“这样她就会让你进门?”
“有时不会,有时则会开门赶我回家。”
“她会询问外面是谁之类的吗?还是直接开门?”
“如果知道是我就会直接开门。”
“你是说,如果她以为是你的话。”马里诺说。
安德森随我们的逻辑思考摸索着,然后凛然停了下来。她无法继续思考,真相是她无法承受的。
“可是昨晚你没回来,对吗?”我问。
沉默代替了回答。她没有回来。用力敲三次门的不是她,而是凶手。布雷毫不犹豫地开了门,或许在那个怪物出人意料地闯进她的屋子时,已经打好了腹稿来延续她们的争执。
“我没对她怎么样,我发誓,”安德森说,“不是我的错。”她一次又—次地强调。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有违她的天性。
“你昨晚没回去找她是正确的,”马里诺说,“如果你说的全部属实。”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对天发誓!”
“如果你又回来,或许也会遇害。”
“我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从某种角度来看你回来了,否则她不会开门……”
“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安德森叫道。她说得没错。无论她和布雷的行为有何不妥,凶手躲在暗处窥伺也不是她们的错。
“于是你回家了,”马里诺说,“后来你又给她打电话了吗?试图作些弥补?”
“打了。但她没接。”
“在你离开多久以后?”
“二十分钟吧。我打了好几次,还以为是她不想理我。午夜后我又打了几次,都是转到答录机留言,我开始有些担心了。”
“你留言了吗?”
“许多次都没有。”她停顿片刻,艰难地咽着口水,“今天早上我来看她究竟怎么了,在大约六点半的时候。我敲了敲门,没人应答。门没有锁,我就开门进来了。”
她又颤抖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到了后面的房间……”她声音高亢起来,随即顿了顿,“然后跑了出来。我吓坏了。”
“为什么?”
“房间里有人……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屋里留着他的气息,我当时甚至以为他还没有离开……于是我握紧枪冲了出去,开车逃得远远的,然后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报警。”
“这我倒是相信,”马里诺略显疲倦地说,“至少你报上了姓名,没玩那种匿名电话的把戏。”
“万一他来找我,该怎么办呢?”她说,看起来弱小而又无助,“我去过凯利快客,有时我会去那里购物,而且跟金兰说过话。”
“多谢你现在才告诉我们。”马里诺说。我终于明白了金兰会被牵扯进来的原因。
倘若安德森才是凶手一直在跟踪的对象,那么她可能在无意间将他引向凯利快客,引向他在里士满的第一名受害者。引导凶手的也可能是罗丝。也许这个怪物在罗丝和我一起走向办公室后面的停车场时就一路窥视,甚至跟踪我到了罗丝的公寓。
“我们可以把你关起来,如果这样会让你安心一点。”马里诺说。他是认真的。
“我该怎么办?”安德森哭了起来,“我一个人住……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死了。”
“共谋倒卖二级毒品,”马里诺大声说,“还有擅自持有处方药,这些都是重罪。让我想想,由于你和查克的工作待遇优厚,又如此洁身自好,保释金应该不会太高,两千五上下。用你那笔贩毒的分红就可以付清了,不错。”
我翻找着皮包,摸出手机打给费尔丁。
“她的尸体刚到,”他说,“需要我立刻开始解剖吗?”
“不必,”我说,“你知道查克在哪里吗?”
“他还没来。”
“我想也是,”我说,“等他来了,要他待在你的办公室里,哪儿都别让他去。”
第41章
将近下午两点,我开车驶入大楼人口躲避风雨,两名殡仪馆工作人员正把一具装在尸袋里的尸体搬到一辆后车窗装有百叶窗的黑色老款型灵车里。
“下午好。”我说。
“下午好,女士。你好吗?”
“这位是谁?”我问。
“从彼得斯堡来的那位建筑工人。”
他们关上后车厢门,然后摘掉橡胶手套。
“被火车撞死的那个,”两人都相当健谈,“真不敢想象。我可不想要这种死法。过得愉快。”
我用磁卡刷开侧门,进入通亮的走廊。这里的地板饰有防菌环氧基树脂涂层,墙上装有闭路电视监控摄像头。我走进休息室想泡杯咖啡,一眼看见罗丝正气急败坏地猛按自动售货机上健怡可口可乐的按钮。
“该死,”她叫道,“我以为这台机器已经修好了。”
她按下退币键,售货机没有动静。
“还是老样子。难道大家都不工作了吗?”她抱怨道,“就像那些州政府公务员一样,成天装模作样不干实事。”
她颓丧地长吁一口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心平气和地说,“会没事的,罗丝。”
“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罗丝叹了口气。
“希望我们都能好好休息。”
员工的杯子就挂在咖啡机旁边的挂钩板上。我找不到自己的。
“到洗手间或水槽找找,你经常把杯子忘在那里。”罗丝说。这些平凡不过的日常琐事竟成了一种令人熨帖的安慰,尽管短暂。
“查克不会回来了,”我说,“他将会被捕,也许已经被捕了。”
“警方已经来过了。我不会为他感到可惜。”
“我要去停尸间了。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所以除非极其重要,否则电话一律替我挡掉。”我对她说。
“露西来电话了。今天晚上她会接乔出院。”
“希望你也跟我一起住,罗丝。”
“谢了,我不喜欢改变现状。”
“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回家,我会更加安心。”
“斯卡佩塔医生,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的,不是吗?恶魔是永远不会绝迹的。可我还得过日子啊,总不能因为恐惧或年纪大了就变成一具木偶。”
我在更衣室穿上塑料围裙,戴上手术手套。我的手指在系带子时十分笨拙,还老是拿不住东西。我感到全身冰冷酸痛,好像得了流感。幸好有面罩、口罩、帽子、鞋套和手套的层层掩盖,它们不仅使我免受生物危害,也深藏起我的感情。此时此刻我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见,被罗丝洞见自己的感受已经够糟的了。
我走进解剖室时费尔丁正准备为布雷的尸体拍照,两名副主管和三名实习医生忙着处理其他新案子。这一天不断有死者被送进来。水流声和不锈钢器具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显得细碎。电话响个不停。
除了死者的颜色,这个不锈钢空间再无其他色彩。挫伤和肿胀是青紫色,尸斑是粉红色,黄色脂肪上的血迹则格外鲜红。胸腔如郁金香般绽开,器官被取出后置于秤盘和砧板上。腐尸的气味格外浓烈。
其中两起案件的死者都还是青少年,一个拉美裔,一个白人,两人都文了粗糙的文身,都被刺多刀。他们脸上的仇恨和愤怒已经消退,恢复为一个男孩应有的表情,无论他们原本出生于什么家庭或者遗传了何种基因。帮派弟兄是他们的家人,危险街头是他们的家园。怎么生活,就会怎么死去。
“……刺得很深。左侧背一道四英寸的伤口,穿透第十二根肋骨和大动脉,左右胸腔有超过一升的积血,”丹·钟对着夹在工作服上的麦克风进行口录,艾米·福布斯在验尸台另一端忙碌着。
“给他抽过血了吗?”
“量非常少。”
“左手臂有擦伤,也许是蹦极时弄伤的。我和你说过我在学潜水吗?”
“哈,祝你好运。等着能去浅水湾真正地潜水吧,相当有趣。尤其在冬天。”
“老天,”费尔丁惊呼道,“我的老天!”
他正在打开尸袋,揭开里面被血浸透的布罩。我走到他身边,掀开层层裹布,再度感到万分惊骇。
“老天!”费尔丁不断憋着气惊呼。
我们把她抬到工作台上,她固执地保持着倒在床上时的姿势。我们令她的手臂和双腿摆脱僵直状态,让这些部位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
“这个人疯了吗?”费尔丁给照相机装上底片。
“见得多了。”我说。
我们将她横卧的移动验尸台固定在置于墙壁表面的解剖水槽旁。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医生全都围拢过来。
“噢,我的天哪。”钟喃喃道。
福布斯瞪大眼睛,惊骇得无法言语。
“拜托,”我说着在昏暗中搜寻他们的面孔,“这不是解剖示范,我和费尔丁还得工作。”
我开始用放大镜检查尸体,采集到了更多细长柔软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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