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他不在乎,”我说,“他不在乎被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认为他知道你们去了巴黎吗?”
“我想他可能和他的家人还保持着联系,”我说,“至于如何进行的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回想起他们壮观的宅邸、华丽的吊灯以及我从塞纳河里舀起河水的情景。或许那里就是凶手为驱除忧伤而夜夜浸浴的地方。我想起史雯医生,不禁暗暗祈祷她平安无事。
“他的大脑也发黑了。”钟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是啊,另一个也是。也许又是海洛因,六周以来的第四例了,全部集中在里士满。”
“一定有什么好玩意儿在城里流传吧,斯卡佩塔医生?”钟大声喊道,仿佛这个下午和平日并无不同,而我也只是在解剖一个普通的死者,“同样的文身,简单的长方形,在左手掌心,文身时一定很疼。会是同一个帮派的吗?”
“拍照存证。”我说。
布雷的伤口形态相当独特,尤其是额头和左脸颊上,连续重击使得皮肤绽裂,留下似曾相识的条纹状挫伤痕迹。
“水管的印痕?”费尔丁推测道。
“不太像。”我说。
对布雷尸体的外部检查持续了两小时。我和费尔丁对每个伤口都进行了仔细的测量、描绘并拍照存证。她的脸骨被击碎了,突起的碎骨上黏附着撕裂的肌肉;牙齿完全被打断了,有几颗甚至在猛烈的撞击下卡在了喉咙里。她的嘴唇、耳朵和下巴上的肌肉从骨头上剥离,在X光的照射下,骨头呈现出数百处骨折和创伤,尤其是头骨外层。
晚上七点我洗了个澡,身体上沾染的太多血迹将水流染成了淡红色。我感觉浑身虚脱,昏昏沉沉,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办公室里再无他人,我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更衣室时,马里诺忽然从我办公室门口冒了出来。我大吃一惊,肾上腺素瞬间升高,一手按着胸口,几乎尖叫出声。
“你吓死我了!”我叫道。
“我不是故意的。”他神色凝重地说。
“你怎么进来的?”
“夜间警卫是我的哥们儿。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走到停车场。就知道你还在加班。”
我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和马里诺一起进了办公室,然后把毛巾往椅子上一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我看到罗丝留在桌上的实验室报告。集装箱里垃圾桶上的指纹和那个无名死者的指纹完全一致。
“好消息。”马里诺说。
另有一份DNA报告,附带一张杰米·库恩的留言。他采用短串联重复序列进行了分析,现已有了结果。
“……发现分析表……非常相似,只有细微差异,”我随口念出声来,“……和原有采样的所有者一致……近亲……”
我抬头看向马里诺。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无名死者和凶手的DNA—致,两人有血缘关系。完毕。”
“一致,”马里诺厌恶地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科学术语真够麻烦!总之,那两个浑蛋是兄弟。”
这点我毫不怀疑。
“还需要他们父母的血液样本才能证明这一点。”我说。
“直接给他们打个电话,看我们能不能顺道拜访。”马里诺嘲讽地说道,“可爱的尚多内兄弟。万岁!”
我把报告扔到桌上。
“真的该欢呼。”我说。
“谁理他啊。”
“真想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工具。”我说。
“整个下午我都在打电话联系住在詹姆斯河沿岸那些宅邸里的大人物,”马里诺换了个话题,“好消息是他们都接听了电话而且相当配合,坏消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凶手在哪一带游荡。外面只有零下四度,他绝不可能成天待在河边或者睡在树下。”
“旅馆呢?”
“没人见过操一口法国腔的长毛尖牙怪物。没有一点线索。汽车旅馆就更别提了,他们本来就不爱跟警方打交道。”
我们一起穿过走廊,他似乎心事重重,并不急于离开。
“怎么了?”我问,“还有其他事情?”
“露西本来昨天就该到华盛顿了,医生,去接受咨询委员会的询问。四个人专程从韦科飞过去见她,倾巢出动啊。可她坚持要留在这里,等乔痊愈后再去。”
我们走向停车场。
“她的情况大家都能体谅,”马里诺又说,我则逐渐焦虑起来,“可烟酒枪械管制局不这么认为,尤其在高层主管决定亲自插手,而露西又不露面的情况下。”
“马里诺,相信她一定可以让他们明白——”我开始为露西辩护。
“是啊。她打了电话,说她过几天就去。”
“他们就不能等几天吗?”我边说边打开车门锁。
“问题是整个该死的过程都被录了下来,”他说,我滑进冰冷的皮坐椅,“他们反复看了无数遍那卷录像带。”
我发动引擎。夜色更黑,更冷,更为寂寥。
“发现了不少问题。”马里诺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关于那次枪战是否合理,是吗?为了救乔一命。救她自己一命,这还不够合理吗?”
“我想主要是她的态度,医生。她太……哦,你也知道,好像随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这是她一向的做事态度,因此她才总是表现得那么出色,可一旦失控就麻烦了。”
“上车吗,外面那么冷?”
“我要开车跟你回家,然后去办别的事。露西会陪着你,对吧?”
“对。”
“不然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的。那个浑蛋还在外面逍遥呢。”
“我该拿她怎么办呢?”我脱口问道。
我感到迷惘。我的外甥女似乎已离我很远,有时甚至怀疑她已不再爱我。
“你也明白,这一切都和本顿难脱干系,”马里诺说,“当然,她原本就愤世嫉俗,并且不时会表现出来。也许你应该把本顿的验尸报告拿给她看,逼她面对现实,好尽早解开她的心结。”
“我绝不会这么做。”我说。内心隐隐作痛,只是已不再那么强烈。
“老天,真冷。快满月了,现在真不想看到这个。”
“满月就意味着他将再度出手,也是逮捕他的最佳时机。”我说。
“要我陪着你吗?”
“我没事。”
“好吧,万一露西不在,马上打电话给我。千万别独自待在家里。”
开车回家的途中我终于体会到了罗丝的感觉,因为恐惧、年老、悲伤,因为某些人或某些事而仿佛变成了无法掌握自我的傀儡。快到家时,我决定掉头驶往西布罗德街。我偶尔会到此处二二〇〇街区的园艺工具商店购物。这是一家社区老店,过去几年来不断扩建,商品并不限于常见的五金和园艺工具。
我很少在晚上七点前来这里,因为这个时段会有大量刚下班的顾客涌入,像逛玩具店的小男孩般挤满购物通道。停车场里停满轿车、卡车和厢型车。我快步经过休闲家具和断货电动工具的清仓甩卖区进入商店,春季花卉特价区和堆成塔状清仓特卖的蓝白色油漆罐赫然映入眼帘。
我不确定究竟要找什么,尽管我猜杀害布雷的器具是十字斧或铁锤之类的工具。我摒弃先入之见,穿行在购物通道中,浏览着那些摆满铁钉、螺帽、紧固件、螺丝钩、铰链、锁搭和门闩的货架。还有长达数百英尺的绳索和线卷、防潮漆、防火漆和应有尽有的水电工具。但没有任何让人欣喜的发现,在铁条、钳子、铁锤等大型工具区也是如此。
水管与伤口痕迹不符,因为其条纹又细又浅,不可能留下我们在布雷床垫上发现的那种奇特的条纹图案。轮胎则差得更远。我沮丧地走到水泥工具区,一眼望见远处挂钩板上的那件工具时,顿时脸颊发热,心脏狂跳。
那把形似鹤嘴锄的工具由黑铁制成,线圈形把手让人想起粗大的弹簧。我走过去拿起一把仔细查看。工具相当沉重,一端尖细,另一端很像凿子。标签上的品名写着“尖头锤”,售价是六美元九十五美分。
收银台的年轻人根本没听说过尖头锤,也不知店里还有这种商品。
“这里有人可能知道吗?”我问。
他拿起对讲机找一个名叫茱莉的副经理协助。茱莉立刻赶来了,以她精心装饰的外表和考究的衣着看似乎不像懂五金的。
“焊接的时候它可以用来敲掉渣屑,”她告诉我,“但多数情况下用于石匠砖匠那一行,砖头、石块等等的。或许你看出来了,这是一把多用途工具。上面的橙色标签表示它打了九折。”
“这么说只有在有石匠活计的施工现场才能见到?这种工具似乎相当罕见。”我说。
“除非是泥瓦匠或者懂焊接的人,普通人一般没机会接触。”
我买了一把打九折的尖头锤,然后开车回家。把车开进车道时不见露西出来迎接,希望她是去弗吉尼亚医学院接乔了。乌云压顶,似乎又要下雪了。我把车停进车库,径直走到厨房,把一包鸡胸肉放进微波炉解冻。
我把烤肉酱倒在带回的尖头锤上,把手部位特地多倒了些,然后在一个白色枕套上滚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