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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有难,”他对克鲁利说,“一个人不能袖手旁观。”
“你那人可能不行,我这人可以。咱们还有事要做,记得吗?”克鲁利瞪着崭新的行李架,那上面还有格子呢绑绳。
自行车自己飞上去,牢牢绑好。克鲁利坐进驾驶席。
“你住哪儿,亲爱的小姐?”亚茨拉菲尔柔声问道。
“我的车也没灯。哦,有过,但是那种要放两节电池的,而且已经旧得快长毛了,所以我给卸了。”安娜丝玛说着,看了一眼克鲁利,“知道吗?我有一把面包刀。放在……某个地方。”
这个暗示让亚茨拉菲尔露出—脸震惊的神情。“小姐,我向你保证……”
克鲁利点亮车灯。他不需要光亮,但车灯可以让其他行路人放松—些。他发动汽车,稳稳地向山下驶去。这条路穿行在树林之间,大约开了几百码后,来到一个中型村镇边缘。
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尽管已经过了十一年,但这地方还是拨动了他心里的那根弦。
“这附近有家医院吗?”克鲁利说,“由修女们管理的?”
安娜丝玛耸耸肩。“我想没有。”她说,“附近唯一的大型建筑是塔德菲尔德庄园。我不知道那儿是干什么的。”
“好一个神圣计划。”克鲁利低声嘟哝了一句。
“还有变速器。”安娜丝玛说,“我的车没有变速器,我敢保证这辆车没有变速器。”
克鲁利探身靠近天使。“哦,主啊,请治好那辆车吧。”他嘲讽地低声说。
“抱歉,做过了,我有点昏头了。”亚茨拉菲尔说。
“格子呢捆绳?”
“格子呢很时髦。”
克鲁利呻吟一声。只要天使设法把思路调整到二十世纪时,它总会落向五十年代。
“你们可以让我在这儿下车。”坐在后座的安娜丝玛说。
“荣幸之至。”天使微笑着说。车子一停,他就打开后门,腰弯得好像欢迎小主人回到种植园的老仆人。
安娜丝玛把东西收好,尽可能趾高气昂地走下车。
她很确定这两个人都没绕到车后面来,但自行车已经被解下,靠在大门旁。
他们绝对有古怪,安娜丝玛心想。
亚茨拉菲尔又鞠了个躬。“很高兴能帮您的忙。”他说。
“谢谢。”安娜丝玛冷冷地说。
“咱们可以走了吗?”克鲁利说,“晚安,小姐。上来,天使。”
啊。天使,这就对了。说到底,这—路上她还是挺安全的。
安娜丝玛看着汽车消失在市镇中心的方向,随后骑上车回到小屋。她没锁车。安娜丝玛相信如果车子会丢,艾格妮丝肯定会在书里提到。她特别擅长预言此类私事。
女孩租下了这间带家具的小屋。也就是说,这些家具正是你在这种情况下必然见到的旧货,而且很可能是本地慈善募捐组织的工作人员挑剩下的。无所谓,反正她不准备在这儿待多久。
如果艾格妮丝的预言正确,她无论在哪儿都不会待多久了。所有人都—样。
安娜丝玛把地图和其他东西放在厨房唯一一个灯泡下的旧桌子上。
她搞清了什么?不太多。那东西也许就在小镇北端,但安娜丝玛对此表示怀疑。如果你离得太近,信号就会将你淹没;如果离得太远,又无法进行准确定位。
真让人恼火。答案肯定藏在书中某处。问题是,想要理解那些预言,你必须像疯疯癫癫的十七世纪高智商女巫那样思考,这种人的头脑就跟纵横填字谜一样混乱。家里其他人都说艾格妮丝把预言写得如此晦涩,是为了不让外人看懂。但安娜丝玛不这么看。她偶尔觉得自己的思路可以跟艾格妮丝合拍,并私下认为原因在于艾格妮丝是个幽默感很怪异、喜欢唱反调的老混球。
她甚至不……
她找不到书了。
安娜丝玛恐惧地注视着桌上的东西。地图。自制占卜经纬仪。盛牛肉汁的热水瓶。手电筒。
以及应该放预言书的方方正正的空间。
她把书丢了。
但这太荒唐了!艾格妮丝总是详加叙述的内容之一,就是和预言书有关的事儿。
安娜丝玛抓起手电筒,跑出小屋。
“这种感觉就像,哦,就和你说‘感觉毛骨悚然’时的感觉完全相反。”亚茨拉菲尔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来不说‘感觉毛骨悚然’。”克鲁利说,“我的工作就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一种关爱的感觉。”亚茨拉菲尔绝望地说。
“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克鲁利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过于敏感了。”
“这是我的工作。”亚茨拉菲尔说,“天使不可能过于敏感。”
“我估计附近的人喜欢住在这儿,你正好接收到这种情绪。”
“我从没在伦敦发现过这种情绪。”亚茨拉菲尔说。
“这就对了,足以证明我的观点。”克鲁利说,“就是这地方。我记得门柱上的石狮子。”
本特利车的头灯照亮了车道两旁的杜鹃花丛。轮胎吱吱嘎嘎碾过砂石路。
“现在去拜访修女们,有点太早了吧?”亚茨拉菲尔犹豫地说。
“胡扯。修女们每时每刻都在工作。”克鲁利说,“现在大概是晚祷时间,除非那是一种保健食品①。”
【① 晚祷Compline和著名保健食品品牌Complan字形相似。】
“哦,恶毒,太恶毒了。”天使说,“你没必要说这种话。”
“别吵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是我们的地盘。黑修女。你知道,我们当时需要一家靠近空军基地的医院。”
“你把我搞糊涂了。”
“你不会以为美国外交官的妻子通常都在不知什么地方的修会小医院里生孩子吧?必须让一切显得自然而然。下塔德菲尔德有一处空军基地,她到那里参加开营仪式,孩子要生了,基地医院还没做好准备,我们在那儿的人说,‘沿这条路走有家医院’。就这么搞定了。相当严密的计划。”
“除了一两个小细节。”亚茨拉菲尔得意地说。
“但这计划几乎成功了。”克鲁利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人辩护,因此反驳道。
“你看,邪恶总是暗藏自我毁灭的种子。”天使说,“它的本质是消极的,因此即便在看似成功的时候也会包含失败的祸根。不管一个邪恶计划多么宏大,多么周详,多么简单易行,它内在固有的罪恶意志总会依照定义反噬其主。无论这个计划表面上多么成功;到最后总会毁了自己。它将从罪孽的岩石上跌落,大头朝下消失在遗忘的海洋。”
克鲁利想了想。”不。”他最终说,“在我看来,只是因为窝囊废无处不在罢了。嗨……”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
大宅前铺满砂石的院落里挤满了轿车,而且显然不是修女们会开的车。和它们一比,本特利可显得落伍了。许多车的名字里都有GT或是Turbo②字样,车顶上还竖着电话天线,车龄几乎都不到一年。
【② GT,高性能赛车的标志;Turbo,涡轮增压。】
克鲁利手心发痒。亚茨拉菲尔会忍不住治好骨裂,修理自行车;而他则有偷几台收音机;戳破几个轮胎的冲动。但恶魔忍住了。
“这地方不太对劲。”亚茨拉菲尔说。
“也许她们搞成私营企业了?”克鲁利说。
“也许咱们找错了地方。”
“没错,就这地方。来吧。”
他们下了车。三十秒后,有人向他们开枪射击。枪法准得出奇。
玛丽,霍奇,就是当年的玛丽·饶舌,最擅长服从命令。她喜欢命令。命令让世界变得简单。
而她最不擅长的是改变。她喜欢唠叨修会。她在这里第一次交到了朋友,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当然,她知道修会跟一些——从某种观点来看——被视作邪恶的事情有关。但玛丽·霍奇在三十年中见过太多世态炎凉,早就对大多数人类为了讨生活所要做的事不抱任何幻想。另外,这里的食物很好,还能遇到有趣的人。
火灾后,修会,或者说修会剩下的部分,搬出了这里。毕竟,她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已经完成。大家分道扬镳。
玛丽没走。她喜欢这座大宅。她说应该有人留下来,确保它得到良好的修缮。如今这年月,只要你不时时刻刻盯着工人们,他们就不会好好干活。这么做意味着背弃入会誓言。但院长嬷嬷说没关系,不用担心,对一名黑暗修女来说,背弃誓言是绝对正当的行为,而且百年之后,或者说,十一年之后,还不都是一回事。如果能让她高兴的话,喏,地契都在这儿。另外还有个地址,你可以把所有信件转发过去,正面开着透明塑料天窗的棕色公务信函除外。
接下来,她身上发生了一些绝顶怪事。独自住在这幢纷纷扰扰的大宅里,在一个没被烧到的房间中工作,跟耳朵后边夹烟头、裤子上面沾白灰、带着一算发票总额就出错的计算器的工人们争吵——这些事让玛丽发现了自己身上某些从未被人察觉的东西。
在愚蠢和热心的层层迷雾间,她发现了玛丽·霍奇。
玛丽发现自己很容易理解施工人员的预算评估,计算增值税也是轻而易举。她从图书馆借了些书,发现经济学很有意思,并不复杂。她不再读讨论言情小说和编织的妇女杂志,改看讨论性高潮的妇女杂志。但除了在心里提醒自己如果有机会不妨尝试一下之外,她认为这东西不过是换了封面的言情小说和编织杂志,所以就扔到一边,开始读讨论企业合并的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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