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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斋丛说》)
如此说来,把“巨贪”的名头加诸在严嵩头上太名不副实了。
严嵩之为人
《明史·严嵩传》称严氏“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其中“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在上文中已证明并不完全正确,“无他才略”则更不符合实情。
严嵩的文采是有史可循的,而他也正是凭借一手青词得到嘉靖的喜爱,向有“青词宰相”之称。与他同时代的李梦阳曾说:“如今词章文学,翰林诸公,严惟中为最。”
严嵩出生于寒士家庭,自小学习声律,少年聪慧,善于作对。有一次地方官口占一联:“关山千里,乡心一夜,雨丝丝。”他随口应对:“帝阙九重,圣寿万年,天荡荡。”对得很是工整。弘治十八年(1505年),他中了进士,以二甲第二名的身份入翰林院就读,当时包括阁臣李东阳在内的不少士大夫“咸伟其才”,都对他的才华叹为观止。
严嵩的书法成就也很令人敬佩,北京百年老店“六必居”的金字招牌就是他写的。什刹海、景山公园、北海、故宫等地都有他的书法作品,山海关的“天下第一关”也是他的手笔。
关于他的人品,也非《明史》等正史中所说的心胸狭窄,热衷于打击报复,相反却是极有度量。《罪惟录》记录了这样一件事:有个叫林一新的官以佥事的身份外出巡查,恰有严嵩的家仆有不法行为,被林一新抓住打了一顿。后来,林一新回到京师,严嵩非但没有报复,还对他礼敬有加。严嵩能够约束家人,顾及大义,这与徐阶纵容子弟横行乡里,何啻天壤之别。
史料中还记载了严嵩擢选人才以为国用的事迹,如《列朝诗集·尹耕传》中说:“分宜(严嵩)能用子莘,能用胡瓒宗,其识见亦非他庸相所及也。”
崇祯年间做过大学士的黄景昉在《国史唯疑》中说,当他路过袁州时,还听到当地人对严氏的好感和怀念之词。《国史唯疑》中还记录了一段颇耐人寻味的对话:徐阶曾对张岳的儿子说:“严氏把持朝政二十年,你父亲镇守一方却没有给他送过一钱。严嵩垮台后,忠贞之士只有你父亲一人得完其身。”张岳是明代有名的贤臣,为人刚正不阿。徐阶此话虽然有攻击严嵩贪婪、排除异己的意思,但也隐隐透出推崇之意。黄景昉随后发表评论说:“能让贤者得完身名,可见严嵩并非全毒。严嵩擅长诗文,喜好收罗名士,偶尔也能够抑制私欲,可见此人还是值得可怜可恕的。”万历年间的朱国桢在《涌幢小品》中也提到,江右人,特别是袁州人对严嵩尚有余思。
事过数十年,乡人还记得严嵩的好处,尤其是他的政敌在私下与相知谈论严嵩时也有推崇之意,这是否意味着严嵩有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
《列朝诗集·胡瓒宗传》还记载:嘉靖二十九年,王联诬陷胡缵宗一案,株连一百一十余人,当时,皇帝的意思不明朗,身为大学士的严嵩敢于挺身而出排解这件事,使得皇帝的怒意消解不少。这类颇值嘉许的事,在《明史·严嵩传》中竟没有记载。
严嵩在升官过程中与朝中两位大臣进行过政治斗争,虽然用了些手段,但至少算是就事论事,打击范围较小,比起徐阶罗织“严党”逼死胡宗宪,以“叛逆”罪构陷严世蕃死罪等等要高尚得多。
严嵩所参与的这场政治斗争是从与夏言的争斗开始的。
嘉靖十一年(1532年),严嵩升任南京礼部尚书,两年后改任南京吏部尚书。嘉靖十五年(1536年),严嵩赴京朝觐考察,被世宗留下,任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由于嘉靖对仪礼的重视,礼部尚书在部院大臣中地位尤其显赫,往往成为进入内阁的阶梯。勤勉加上温顺,严嵩博得了嘉靖的好感,并且成为皇帝的亲信之一,时任阁臣的夏言也是亲信之一。
夏言是江西贵溪人,正德十二年(1517年)进士。严嵩曾为该科会试的同考官,两人有师生之谊。夏言比严嵩早发达。入阁以后,他推举严嵩任礼部尚书。因有引荐之恩,夏言对严嵩傲慢无礼,以门客视之,两人关系迅速恶化。恰在此时,夏言因拒服道冠法服等事,招致嘉靖不满。严嵩适时地攻击夏言,更使嘉靖下决心除去夏言。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首辅夏言被革职赋闲,严嵩加少保、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仍掌礼部事。这是他经历第一场重大斗争所取得的结果。
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首辅翟銮因事削籍,严嵩成为首辅,先后加太子太傅兼任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少傅、太子太师、少师,获得了文臣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地位。但是世宗仍对夏言有眷恋之情,他曾在案几上写下“公谨”(夏言的字)二字。严嵩闻知此事,主动提出召回夏言。有人说,世宗复思夏言,是因为觉得严嵩有些贪婪、傲慢。不管怎么说,反正夏言再次成为首辅。复位的夏言仍一如既往,不以同列待严嵩。凡有批答,他独自拟稿。凡是他憎恶的官僚,或与严嵩亲近的官僚,一概逐斥。严嵩知皇帝眷宠所在,噤不敢言。
与夏言的趾高气扬相反,严嵩在一个较长时期内一直保持谦恭的态度,并注意不让嘉靖感到他在独执朝政。在生活细节上,他也颇为留意。这种情况嘉靖看在眼中,自然会有一番想法。
随后的“复套”事件直接导致了夏言的失败。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陕西三边总督曾铣提出收复河套,夏言极力支持。嘉靖本来也赞同此议,对持反对意见的官僚严加训饬。但就在朝廷一片“复套”的呼声和积极筹办之时,他又改变立场,提出一系列疑问:“不知出师果有名否?及兵果有余力,食果有余积,预见成功可必否?”世宗思想的变化未必由严嵩引起,而严嵩却及时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立刻声称,“复套”之议不当,且借机攻击夏言擅权。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夏言再次被迫辞官。接着,严嵩又利用掌管锦衣卫的都督陆炳与夏言的矛盾,以及总兵官仇鸾与曾铣的矛盾,联合陆、仇二人,确立夏言与曾铣交结为奸的罪名,置他们于死地。
夏言死后,严嵩与仇鸾的矛盾开始激化。仇鸾曾被曾铣弹劾,逮捕下狱。他在狱中与严嵩约为父子,请严嵩的儿子严世蕃为他起草弹劾曾铣的奏疏。曾铣被杀后,仇鸾受宠,他不甘心为严嵩掣肘,于是上密疏,揭发严嵩与严世蕃所行事,引起嘉靖的重视。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严嵩受到冷淡,有一次随同其他阁臣入西苑时,也被卫士拦阻。他回到宅中,与严世蕃相对而泣。所幸仇鸾不久病重,陆炳乘机向皇帝汇报了仇鸾的不轨行为。嘉靖立即收回仇鸾的印信,使他忧惧而死。皇帝和首辅间的芥蒂才告消除。
从上面的过程来看,严嵩非但不是搞政治斗争的高手,还差点在阴沟里翻船,比起历史上不可胜数的朋党之争,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关于严嵩“屠害忠良”
严嵩入阁后,弹劾他的大臣甚多。这些大臣中,有的被处死,有的被削职,其中在历史上影响较大的是杨继盛、沈炼。
沈炼,嘉靖十七年(1538年)进士,《明史》中称他“为人刚直,疾恶如仇,然颇疏狂”。沈炼与严世蕃过从甚密。沈炼嗜酒,经常跟严世蕃一起喝酒。严世蕃喜欢以酒虐客,沈炼心中不平,久而久之两人反目。此事可以看出沈炼的性格有些偏狭。严嵩曾说过沈炼不是好人,此话传到沈炼耳中,他怕前途无着,于是上疏弹劾严嵩,疏中历数严嵩十大罪状。但后来的人认为,沈炼所列的严嵩十罪,并不属实,“俱空虚无实”(徐学谟《世庙识余录》)。世宗阅疏后,大怒,廷杖之,而后将其谪贬到保安。沈炼在保安并不安分,常常说严嵩父子的坏话,当地不明事理的民众也跟着起哄。沈炼大喜,整天以骂严嵩父子为乐。这还不解气,他又扎了几个草人,代表李林甫、秦桧及严嵩,喝醉了就聚集子弟射着玩。这种“游戏”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后来,沈炼常与地方政府闹纠纷,被总督杨顺所杀。反对严嵩的人称是严嵩授意杀害沈炼的。事实上杨顺根本不是严党,沈炼之死,完全是其性格上的弱点所致。
杨继盛是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进士,在国子监时,是徐阶门生。《明史》称他颇精律吕之学,此外不见他有甚所长。杨继盛的性格与沈炼颇似。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也就是沈炼上疏两年后,杨继盛上《请诛贼臣疏》,列嵩十大罪五奸。杨继盛指责严嵩没有把国家治理好,并且说“察嵩之奸,或召问裕、景二王”,这让嘉靖认为是影射他的,因为严嵩做的许多事是按他的旨意去办的,至于“或召裕、景二王”之言无疑是认为嘉靖昏聩,只能请已经死了的君王来主持正义了。这等于戳了老虎屁股,结果,嘉靖一看此疏,大怒,将杨继盛下狱,派人去责问他为什么要提到二王。然后,打了他一百杖,令刑部定罪。杨继盛上疏后,严嵩一再请求辞职,世宗挽留再三,说杨继盛上疏是冲他而来的。可见,杨继盛之死与严嵩何干。
明末清初史学家查继佐在所著的《罪惟录》中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大意是说,皇帝在位很久,事事都出于皇帝自己的意思。严嵩当了首辅后,很少敢有违逆,偶尔提出不同意见,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说几句而已。他的过失在于,身为首辅,皇帝要杀人时,他没有及时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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