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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
“天哪,你的手机到底是怎么回事?”本顿问道,随即出现在卧室门口,“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凯?究竟出了什么事?”
“别靠近我。”她说。
他还穿着西装,看不出价格的朴素深蓝色法兰绒料子,他在牢房或法医部门从不穿贵重服饰,他对会给犯人和病人留下什么印象很慎重。他取下了领带,脱下了鞋子,白色衬衣在领口处解开了,没有塞进裤子。他的银发像是用手指耙梳过。
“发生什么事了?”他说,站在门口没有动,“有事情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穿上鞋子和外套。”斯卡佩塔说,清了清喉咙,“别靠近,我不知道身上沾到了什么。”她迫切地想要用漂白剂溶液擦洗手,祛除身上的异味,洗个长长的热水澡,卸下层层妆容,用洗发水洗净头发。
“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是不是有事情发生?我一直在联系你。”本顿在门口立成了一具雕像,脸色煞白,双眼越过她,朝前门望去,好像害怕有人跟她一起进来。
“我们得离开。”她脸上的电视浓妆油乎乎的,像胶水一样,令人腻味。她闻到了那股气味,她认为自己闻到了。沥青、硫磺的分子渗透在她的妆容里、她的发胶上、她的鼻子后面。火和硫磺的气味。
“是底特律打现场电话的那个?我一直试着联系你。”本顿说,“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干了什么吗?”
她脱下外套和手套,丢在大厅里,用脚踢开,说:“我们得离开。立刻。我收到了一个可疑的包裹,在客厅里。给我们俩拿两件暖和的外套来。”别恶心,别吐。
他走进卧室不见了,她听到他进了他的衣柜,衣架沿着金属杆移动发出刮擦声。他拿着两双旅行靴、一件羊毛外套和一件他久未穿过的滑雪衫重新出现了,滑雪衫的拉链上还沾着一张门票。他把滑雪衫递给她,两人匆匆穿过走廊。本顿看着大开的门脸绷紧了,他看着起居室里的联邦快递纸箱和东方地毯上的玻璃艺术碗。如果真有爆炸,开窗能将压力和伤害减至最小。不,你不能。别进起居室。别靠近茶几。别慌张。撤离公寓,关上门,别让其他人进去。别弄出噪音。别引起惊恐。她轻轻关上门,没有上锁,以便警察进去。这一层还有其他两套公寓。
“你有没有问门房这东西是怎么送到的?”本顿说,“我整晚都在家。他们没有给我打电话说有包裹。”
“直到上了电梯我才发现一些具体细节。不,我没有问。包裹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她穿上了他的滑雪衫,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衣服几乎到了膝盖上。阿斯彭①。他们最后去那里是什么时候?
①科罗拉多州的滑雪胜地。
“什么气味?”
“一种甜腻的像沥青、烂鸡蛋的气味。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我想象的。还有空运单,包裹上的地址。我不应该把它拿到楼上的,我应该把它留在门卫桌上,让罗斯离开,让所有人都离开,直到警察到来。天哪,我真蠢。”
“这不能怪你。”
“噢,我很蠢。我被卡利·克里斯宾弄得精神涣散,变得愚不可及。”
她按响了距离他们公寓最近的那套公寓的门铃,是靠角落的一套,房主是名服装设计师,他们只打过照面。这里是纽约。人们可以毗邻而居数年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想他不在。”斯卡佩塔说,按了门铃,在门上敲了敲,“我最近都没有看见过他。”
“地址是怎么写的?”本顿问道。
她告诉他寄件单还贴在包裹上,称呼她为高谭市的首席法医。她一边再次按下门铃一边描述寄件人的笔迹。接着他们朝第三套公寓走去,这里面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十年前曾是一名喜剧演员,最为人知的是上过几次“杰基·格里森秀”节目。她的丈夫约一年前去世了,对于朱迪这个人,斯卡佩塔知道的仅限如此。她有只非常神经的小贵宾犬,斯卡佩塔一按响门铃它就开始尖锐地狂吠起来。朱迪打开门时感到很吃惊,并不特别高兴。她挡在门口,好像里面藏匿着情人或逃犯,不想被人窥见,那只狗上蹿下跳,在她的脚边飞快跑动。
“有什么事吗?”她说,用探询的眼神望着本顿,他穿上了外套,但脚上只穿着袜子,手里拎着靴子。
斯卡佩塔解释说她需要借下电话。
“你们没有电话?”朱迪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她骨骼精致,但一脸醉态,是个酒鬼。
“我们不能使用自己手机或我们公寓的电话,我们现在没时间解释。”斯卡佩塔说,“我们需要借用你的陆上通讯线。”
“我的什么?”
“你的家用电话,然后你得和我们一起下楼去。情况紧急。”
“我才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可疑包裹。我们需要使用你的电话,这层楼上的所有人都得尽快下楼去。”斯卡佩塔解释道。
“你为什么要把它拿到这里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斯卡佩塔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她不用猜也知道会在朱迪的药柜里找到什么药方。狂躁抑郁,药物滥用,生活没有寄托。她和本顿走进了镶木板起居室,里面摆满了法国古董和西班牙雅致牌瓷偶——一对浪漫的恋人坐在凤尾船和马车里,坐在马背上,在荡秋千,在亲吻交谈。一个窗棂上挂着一幅精致的水晶耶稣诞生图,另一个摆放着皇家道尔顿①制造的圣诞老人,但没有灯光、圣诞树或七连灯大烛台,只有收集的物品和辉煌往昔留下的照片,其中包括古玩柜中摆放的一个艾美奖奖杯,柜子用了马丁漆抛光,上面手工雕刻着丘比特和情人的图像。
①世界上著名瓷器的制造者。
“你公寓里发生什么事了?”朱迪问道,她的狗在一旁尖声狂吠。
本顿不请自入,走到涂金木电视机柜上的电话前,凭记忆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斯卡佩塔非常肯定自己知道他想联系谁。本顿素来处理紧急状况高效又谨慎,他将这比喻为“把毒品直接注入静脉”,即直接传达信息或获取信息,就目前情况来看,目标指的是马里诺。
“他们送来了个可疑包裹?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这里的保安是干什么吃的?”朱迪继续道。
“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斯卡佩塔安慰她说。
“你到了总部没有?好吧,先别管那个了。”本顿指示马里诺,补充说有可能有人给斯卡佩塔送来了一个危险的包裹。
“我想,像你这样的人,肯定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荒唐事。”朱迪穿上了一件长外套,修剪齐整的灰兔毛皮,扇形的袖口。她的狗上蹿下跳,朱迪从一个锻木陈列架上拿拴狗的皮带时,它叫得更疯狂。
本顿弓起肩膀,一边用空闲的那只手穿靴子一边说:“不,是在一个邻居的公寓里。我们不想使用自己的电话,不想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发出电子信号。说是联邦快递送来的,包裹放在茶几上。我们这就下楼。”
他挂断了电话,朱迪迈着蹒跚的步子,弯腰去抓套在卷毛小狗衣领上的皮带,衣领和蓝色皮带颜色很搭,一把爱马仕锁,锁上也许雕刻着那只神经过敏的狗的名字。他们出了门,上了电梯。斯卡佩塔闻到了甘油炸药辛辣甜腻的化学气味。是幻觉。她的想象。她不可能闻到甘油炸药。没有甘油炸药。
“你闻到什么气味了吗?”她问本顿,又对朱迪说,“很抱歉把你的狗弄得紧张兮兮。”她的本意是想叫朱迪让那条该死的东西闭嘴。
“我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本顿说。
“也许是我的香水。”朱迪嗅了嗅手腕,“噢,你指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气味。但愿没人给你送来什么恐怖袭击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把它带到楼上来?这对我们其他人公平吗?”
斯卡佩塔意识到自己把手提包留在了公寓里,在入口内侧的桌上。她的钱包和证件全在里面,而门没有锁。她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黑莓手机到底丢哪里了。她应该先检查包裹再带上楼的。她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马里诺在路上,但不会先于其他人到达。”本顿说,懒得跟朱迪解释马里诺是谁,“他是从市中心,从总部,从应急处来的。”
“为什么?”斯卡佩塔看着楼层慢慢向下。
“RTCC。在做数据调查或正要去做。”
“如果这是合作公寓,我们不会投票选你。”朱迪把气撒在斯卡佩塔身上,“你跑去上电视,拿那些可怕的案子夸夸其谈,看看结果发生了什么。你把包裹带回了家,让我们其他人也跟着担惊受怕。疯子最喜欢找你们这样的人。”
“但愿没事,我很抱歉惊扰了你,还有你的狗。”斯卡佩塔说。
“再没有比这更慢的电梯了。平静下来,弗雷斯卡,别闹。你知道它只会叫,实际上连只跳蚤都不会伤害。我不知道你们想让我去哪里。我想是休息室,我可不想在休息室里枯坐整晚。”
朱迪笔直向前盯着电梯的黄铜门,脸不高兴地拧着。本顿和斯卡佩塔没有再说什么。斯卡佩塔想起了很久没去想的画面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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