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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我脸上流下的雨水可以让我的眼泪不被别人看到。
雨在不停地下着,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停了下来。我们站的河岸边的土地完全成了一片踩起来像海绵的地方。我们全身早就没有一处是干的了,有些人干脆把自己的衣裤都脱了,光着身子在岸边等待着。大多数时间我们都站在岸边看着那些渡船在来回地运送着士兵们。
到了中午的时候,尽管天依旧下着小雨,但是一队俄国人的伊柳辛式强击机出现在了我们这里。我们一边诅咒着这些带来厄运的飞行器,一边迫使自己趴在了黏糊糊的河岸的泥土上。那些飞机向我们来回扫射和投弹了3次。又有一些士兵成了这次渡河行动新的阵亡者。
终于在下午6点钟的时候,那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我们师的部队开始登船了。
我们被下令拿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排好队走到3个登船地点。
我们拿着自己沾满泥的枪和背包在大雨里无声地等待着,我们师最后上船的人不得不在岸边等待好几个小时。
模糊和短促的笑容闪现在人们的脸上,至少我们开始过河了,这一切的麻烦可以暂告一段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换上干衣服,然后就是好好睡一觉,再也不用担心俄国人了。我们都在憧憬河那边的新生活,但是还有一个恐惧——在我们过河的时候会发生问题吗?那些过度使用和严重超载的渡船是否能够撑得住?或者它们会突然沉没并将船上的士兵带到幽深的河底?还有那些俄国人的雅克飞机……如果那些飞机出现的话……我们都非常清晰地记得前天在河面上的那场屠杀。
天渐渐黑了,俄国飞机在晚上很少出来,也许至少现在我们不再受它们的威胁了。
当轮到我时,我和大约100名士兵登上了渡船,渡船的木板边上被数以千计的士兵的皮靴底磨得到处是木渣。水面离渡船的边上只有大约20厘米,这让我有些不安。
一名40来岁的军官喊道:“船长,好了,你想要我们都沉到河底吗?”
那名负责开船的工兵笑着说道:“施比斯先生,我们被命令要搭载尽可能多的士兵,我们已经习惯了。好了,现在再上来10个人。”当我们的船到了快倾覆的时候,那些负责开船的士兵解开了绳子。随即他们矫健地跳到了船上给他们预留的位置上。
船慢慢地离开了岸边。大家都不敢动一动,唯恐会把这艘船弄倾覆掉。河的西岸随着起伏的波浪不时地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我站在船的中间,前后是两个我不认识的家伙,一个是来自解救我们从科诺托普突围的步兵旅,另一个家伙来自我的连,他现在已经站着睡着了,看起来他是这里唯一对于周围一切一点也不在乎的人,而现在其他人都在留心地听着或看着周围,特别是头顶上的天空。一艘只有我们一半大的船,靠着后面与我们型号相同的马达慢慢地和我们的船并排驶着。那艘船的甲板也和我们的一样拥挤。
过河大约花了15分钟,但是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河水缓缓而轻柔地从我们的周围流过,这让我们这些焦急渡河的人心里感到烦躁和狂乱。有几个家伙一直在数数,不知道他们是在计算时间呢,还是在帮助自己睡觉。
船的前部传来声音说我们马上就要靠岸了。那些在船前部的人可以看到那个笼罩在雾气之中的河岸了。我们的心跳开始加速,默默地希望船的马达能够转得更快一些。我们马上就要上岸了,而此时天空依旧是安静如常。
一艘空空的渡船经过我们向东岸驶去。我们冷冷地看着这艘船。任何向东的运动都让我们感到不寒而栗。现在西岸离我们只有20米远了。我们依旧不敢动一动,如果是在其他的情形下,我们一定会跳起来欢呼。在经历了那么多天的等待和沮丧之后,我们得救了。
现在船离岸只有10米了……然后就是5米。马达开始倒转起来,船缓缓地停了下来,停靠在一个由木桩搭成的码头上。我们又听到一个声音告诉我们说要慢慢和小心地挪动。我们一个接一个踏上了岸边的土地,这里的土地就像是东岸那般泥泞。但是这些泥泞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到了河的另一边。西岸意味着安全,这里也是我们和俄国人之间的天然屏障。大家都强烈渴望这种安全感很久了。德军战报里的命令是明确的:我们必须要死死守住第聂伯河的防线。敌人不能从这条防线通过,在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会发起反攻,一直把那些俄国佬丢到伏尔加河里去。在痛苦而漫长的撤退途中,还有在东岸的似乎无尽的等待中,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个命令。我们的厄运似乎随着我们踏上西岸而结束了,我们就要重新整编,领到干净的衣服,休假,还有那个我们还没有被打败的信念。当然,西岸依旧是俄国的土地,但是这是一块在几年前曾经欢迎过我们的土地,这里的人们喜欢我们。我们似乎感到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祖国一样。
第十章 上帝与我们同在
盖伊·萨杰 [法国]
[出自《被遗忘的士兵——一个德国士兵的苏德战争回忆录》] 1967
河岸边有一些军官和士兵带领大家走到集合的地点,那些士兵和军官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友好。而那些戴着徽章的宪兵们简直让人心烦透了。
所有的地方都有宪兵,在这些军事警察中有些人还是不错的。但是我们想忘掉罗姆尼的那些宪兵,还有我们从顿河撤退时遇上的那些宪兵,我们不想让这些不愉快的回忆破坏了我们回到第聂伯河西岸时的好心情。
我们跟随着两个坐在挎斗摩托上的家伙在淤泥里前进着。他们没有让我们列队前进,而只是让我们在后面随意地走着。也许他们知道我们一路上的艰难,所以决定让我们放松一些。现在我们摆脱了俄国人的追击,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摩托车开始加速了,我们也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走了大约两公里后,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很大的营地,那些先我们到达西岸的士兵们正在等待和休息。现在天黑下来了,小雨依旧下着。那里的铁丝网沾满雨滴而反射着周围的亮光。两个拿着机枪的士兵正在门口示意我们往前走。我们停了下来,那辆挎斗摩托加速开走了。我们站在铁丝网环绕的一块地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们试图告诉自己,军队里面的事情总是这样的。这里对于我们这些刚刚从科诺托普九死一生突围出来的士兵的欢迎让人失望。也许他们会带我们到那些干净、整洁的营房里面,接着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恢复恢复了,或者他们准备发放我们的休假通知呢。最后的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忘记了雨水和泥泞,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憧憬。
大约等了两个小时,这时另外一批士兵也加入了进来。雨越下越大了,我们现在浑身都淌着水。在不远处,一排坚固屋顶的木板房,一些士兵被编成20人一组走到了这些房子里。我们满怀希望地等待着,相信现在倒霉的经历就要结束了。那些被带到木屋里的士兵再也没有出来,他们现在一定睡在了软绵绵的床上,这些走运的浑蛋!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我们了。两名预备役军官和一名上尉带着我还有另外的19个人走进了一栋房子。房子里面有一台发电机,光线非常明亮。在这个洁净的地方,我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肮脏的外表,感到有些不自在。一些军官和宪兵正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张长桌子那里。一名二等兵走到了我们面前,他向我们喊着命令,他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那些新兵训练营的教官。他告诉我们走到桌子那里准备检查,并且要拿出那些准备检查的证件和枪械。这种见面的方式让我们更加不自在起来了。
一名坐在桌子边的宪兵喊道:“首先,你的证件。”
那名站在我们这组第一个的上尉此时正在被询问着。
宪兵说:“你的部队在哪里,上尉?”
上尉回答道:“被打散了,宪兵先生。他们要么阵亡了,要么失踪了。我们打得很艰苦。”
那名宪兵看着上尉的证件,什么话也没说。
宪兵接着问道:“你是否离开了你的士兵,或者是他们都阵亡了?”
上尉停顿了片刻,我们此时都在注视着他。
上尉用一种愤怒的语气问道:“现在我在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吗?”
宪兵说道:“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上尉先生,你的部队在哪里?”
上尉显然发现自己被问住了,实际上这里几乎没有人能够回答类似的问题。
上尉试图解释,但是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看来上尉在突围中丢掉了太多的东西。那个宪兵现在询问着上尉丢失的东西。在那个宪兵看来,一个人在这次突围中能够活着回来并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人在入伍之后掉了15公斤体重也不算是一个稀罕的事情。那个宪兵只注意到了上尉丢掉了自己的蔡司牌望远镜、装地图的盒子,还有便携式电话。
按照规定,一名德国士兵宁可死去,也不能丢掉自己的装备。这个倒霉的上尉被送往了纪律营,在那里降职为军士长。
上尉此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正在从这个令他震惊的处罚中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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