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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道:“有炮声又怎么样?这又不是第一次。回去睡觉吧。你会感到好些的。”
霍尔斯对我说:“我没法空着肚子睡觉。我已经受够了,必须得找些东西吃。”
我有些恼怒地对霍尔斯说道:“这就是你把我喊醒的原因?”
这时正在站岗的施莱塞向我们走了过来对我们说:“你们听到了大炮的声音吗,伙计们?”
霍尔斯此时用手捅了捅我对施莱塞说:“这就是我刚才一直想告诉这个傻蛋的。”
虽然我依旧没有睡醒,但我还是听到了霍尔斯的这些话。
施莱塞说:“我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苏联人突破我们的防线。”
霍尔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那我们就都完了。”
一个刚刚从地上跳起来的家伙说道:“但是我们也可以与那些俄国人战斗的。”
霍尔斯用一种奚落的口气说:“战斗!用什么?就我们这些东倒西歪、饥肠辘辘、只有轻武器的七八百号人?你别开玩笑了,那样我们只能是去送死,老实说,我们现在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提到要战斗的士兵叫凯勒曼。他刚刚满20岁,但是他已经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和老练。此刻霍尔斯的话让凯勒曼内心的忧虑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接着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我们都彼此看着对方。这种声音停了下来,接着又开始了,又停了下来。
施莱塞说:“这是大炮。”其他的人都沉默不语。
我和其他人一样听到了炮声,但是疲惫已经让我不能够专注这个远方的炮声了。我不知道这是个梦或是真的现实。我感到自己又要睡着了。我周围的那些战友依旧在聊着天。我在半清醒的状态中没有太注意到他们所说的内容。斯佩罗夫斯基军士长刚刚来到了我们这里,他看起来想对那些炮声作出一些自己的推测。
他说道:“那些炮声还远,我们大概会在一天到一天半左右到达那里。”
霍尔斯补充说道:“要是坐车的话只要一两个小时。”
军士长看着他说:“你着急了?非常抱歉我们不再是摩托化部队了。”
霍尔斯嘟囔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我是想到了那些俄国佬,他们一定有坦克和汽油。如果他们突破了防线,他们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到我们这里。”
斯佩罗夫斯基一言不发地从我们这里走开了。他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沮丧呢?毕竟他也只是师里的一个小官而已。
凯勒曼说:“我们睡觉吧,现在没事可干了。”
他又接着说:“这班岗真好。我们就像是一群屠宰厂里的牲口,等待着屠夫在天亮的时候过来宰我们。”
霍尔斯大声说道:“我们会饿着肚子被打死吗?”由于大家又累又饿,我们还是再次睡着了。我们一直睡到了天亮的时候——其实这时只能算是凌晨。
我们没有军号或是军哨,军官们把我们从睡梦里推醒。我们虽然睡得很熟,但是却奇怪地容易被周围一些轻微的动静所吵醒。作为一支开往战区的部队,其实在晚上或是凌晨的时候更方便行军。但是德国陆军即使是在目前的危急关头,依旧按照习惯的时间唤醒士兵,并带领士兵向那片光荣之地走去。
那些军队的条例没有考虑到饿着肚子的士兵是否能够避免这样或那样的困难,条例上只说到不管什么情况之下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一切任务,无论你是否吃饱或是年纪如何。
我们的军服在晨光中看起来变成了灰色。我在与我共同走了两年的同伴们迈着相同节奏的步伐,这些伙伴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每当我想到那些我们在俄国的岁月时,就会仿佛看到那些似乎并不重要的细节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在微明的天空下那些熟悉的身影,松散地塞到自己靴子里的裤腿,被弹药压得垂了下来的皮带,斜挂在一边的钢盔,那些钢盔总是在行军时碰到什么金属的物件儿发出一种没有回音的撞击声。每个人都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步伐,即使是那些没有个性的军服也不能掩饰这些。对于外人而言,我们这些德国士兵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彼此所称呼用的“同志”也并非代表我们不分彼此。在这些制服和公式化的称谓背后,我们依旧是一个个不同的个体。
那些在队列中似乎相同的背影,其实他们都是属于每一个不同的人的。那个背影叫施莱塞,在我右边的那个背影叫索尔玛,靠我近些的那个背影是林森的。还有那些是普林斯、霍尔斯、林德伯格、凯勒曼、弗罗施……我在人群里发现了弗罗施的背影。我们每个人的不同依旧从这些相同的制服之中显露了出来,每个人一定从出生的时候就被烙上了这些不同的特质,无论什么环境都不能将他们涂抹掉。
我们所有的钢盔虽然都是墨绿色的,上面都落满了尘土,但是没有一个人的钢盔是挂在规定的地方或是与其他人的钢盔一样地摆动,所有钢盔都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独特的晃动。只有一样东西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它的区别,那就是这些一无所有的士兵脸上的那些忧虑,他们的每一步都把自己带向了前方无法预测的危险之中。我们虽然准备好了死亡,但是想要活下来的愿望也同样强烈。
除了这些情绪是相同的以外,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是共同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是对于那些局外人而言,他们相信“所有匈奴人都是相同的”这样的陈腐观点。
我们在大约半公里的地方看到了他们。
他们已经在那三四辆开在前面等待着我们的卡车旁边围了起来。他们至少有1万人。在这片乌克兰的平原上,1万人几乎等于零,尽管这个数字的确不小。这1万多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他们试图挤上我们破烂的卡车。他们有不少士兵在我们的卡车上反复翻找着,试图发现一些吃的。他们已经躺到了拉着我们连装备的卡车里,似乎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上面对他们的抛弃。
这些衣着褴褛的士兵是从各个不同的连队来的,他们在和苏军激战几天之后撤了下来。那些俄国人实际上只是拿他们当玩偶,俄国人选择自己所喜欢的方式和时间把这些德国士兵一一消灭掉。这些士兵都徒步往后面撤着,在那些战场上可怕的经历之后,他们的脸上都只有一种死灰色。他们许多人还拉着或是抬着那些满身是血的伤员。这些人已经被太多的灾难所麻木了,他们早就不再是为什么理想而战,现在他们看起来更像一群即将被饿死的狼。
那种求生的原始本能能够让一个人变成一只嗜血的野兽。这些士兵已经无力辨别敌友,他们已经准备为一点点不能果腹的食物而去杀人。几天之后,这些倾向都被残酷地证明了,一帮快要饿死的德国士兵血洗了沿途的两个村子,只是为了多得到一些食物。但是这些士兵中的30个人依旧在到达罗马尼亚边境之前饿死了。
我们看到这些前线部队的样子时的震惊和他们看到我们时的震惊是相同的。一个瘦高的上尉用一种讥讽的口气问我们的上尉:“你们是要去哪儿?”这个上尉身上穿着一件显然比他要宽大许多的制服。
沃勒斯上尉指着地图上我们要去的地方,他接着说到了地点的名字和坐标。那个瘦高的上尉一边听着,一边像一棵风中的枯树般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他说道:“你在说什么?哪个地区?什么高地?你是在做梦吗?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死人的坟墓,明白了吗?而且那些坟墓是一些被风刮着的敞开的坟墓。”
那个上尉衣服上挂着一个1935年纳粹党全国代表大会的徽章,他的制服上早已是污迹斑斑,皮带上挂着一大圈手榴弹。
我们的上尉用一种恳求的口气说:“这不会是真的吧,你们的确经历了很大困难,但是你似乎有些不太清醒,而且你也饿了。我们其实能够到这里也是靠着不可思议的奇迹才实现的。”
那个上尉死死地盯着我们的上尉,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仇恨而焦躁的目光,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病人膏肓的野兽。
他吼道:“没错,我是肚子饿了,我现在的饥饿感是那些苦行僧们都没有想到的。我既饿又累,而且我还很害怕,我现在可以杀掉全人类,只要我自己能够活下来。我真想吃了你,上尉。在斯大林格勒那时我们有过吃人肉的事情,马上这里也要发生了。”
我们的上尉回答道:“你简直疯了!如果情况糟到了那种程度,我们还可以吃野草,而且我们还继续占据着俄罗斯,我们有许多的物资可供部队使用。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这样。你们继续撤退,我们来掩护你们。”
那个上尉发出了几声干笑说:“你们来掩护我们,那我们就可以安静地走了!你去告诉那些士兵,他们已经连续作战5个月了,他们五分之四的战友都死了。他们一直在眼巴巴地盼着增援、弹药、维生素、食品和药品。他们已经为此祈求了一千次,失望了一千次。你没法向他们这样说,上尉,如果你想试一试的话,我也不拦你……”
我们正在把我们这几辆破卡车上的东西挪一挪好让那些重伤员能够上来。伤员上来后,卡车开走了,我们羡慕地看着那些躺在卡车上的伤员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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