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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塞利西欧同时开口,两辆车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你这个人不懂常识,我要教你为人处世的正确之道。’”
“哇!”总之就是说,她老公那边永远是绿灯。
说起来,户狩他们为了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就算己方不是绿灯也要硬拗成绿灯。他们很可怕,明知不对,也要把错误贯彻到底。
但荒木翠的老公又和他们不太一样。他坚信自己这边是绿灯,对于自己的正确性从不怀疑。我说不好哪种人更坏,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两种人都会给周围人带来困扰。
“从此之后,一直都是那样。”老六说。
“那样是哪样?”
“荒木诚人指出妻子的过错,教训她,然后她赔礼道歉。这样的关系一直延续下去。”
“一直?”
“一直。无限循环。”
“荒木翠真能忍啊,她都不发怒吗?”从社会地位来看,荒木翠显然比老公高得多。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这么说话!就算她这样痛骂老公也不为过。
“其中一个原因是,荒木翠这个人非常善良谦逊。她认为老公的话合情合理,于是就全盘接受了。”
“可是,她老公的话怎么想都是自私自利、胡搅蛮缠的歪理邪说啊。”
“荒木翠大概认定,在普通情况下,老公永远是对的。她的人生经历与众不同,拥有与众不同的家世、与众不同的才华,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有误解。她不知道普通人的人生是怎样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奥迪接着说,“她不得不道歉。因为在她乖乖道歉之前,她老公会一直一言不发,甚至拒绝和妻子对视。”
“一言不发?”
“对,一句话都不说。我说,绿德米,你会觉得被人无视根本不算什么吗?”
“不,我不觉得。”
“那么,朝夕相处之人采取让人不快到极点的态度,会让一般人精神崩溃吗?你会觉得被人无视可能严重到这种夸张的地步吗?”
“不,我不觉得。”
“外面的荒木诚人是个好人,虽然有些冷漠,但做事认真负责,稳重可靠。我的主人经常说:‘荒木女士的先生真是个优秀的人。’附近的邻居也都这么说。实际上,他确实有这样的一面,应该不是伪装出来的。”
“因为人类有很多面啊。”我想起玉田宪吾和江口先生。肯定没人想到出身名门的著名女星荒木翠会谦逊到那种程度。“知道荒木诚人有另一面的只有荒木翠吗?”
“还有我们这些私家车。”奥迪说。
“那辆老六经常说起荒木家的事吗?”
“刚开始时,他不太说。”塞利西欧说,“但后来荒木翠的八卦传得满天飞,他就一点点把真相告诉我们了。也不知是发牢骚,还是为荒木翠辩护。”
“但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说过呢?”汽车圈里的闲话传得很快,可这些事为什么闻所未闻呢?
“这个呀……”老六百无聊赖地搭腔。
“因为我们不常出门啊。”也许是错觉,奥迪的声音也变小了。
看来,对于高级住宅区的车主们来说,私家车与其说是代步工具,倒不如说装点门面的作用更大。他们很少开车出门。
“我的主人怕出车祸。”塞利西欧的语气里明显透出落寞。
几年前,新闻里好像经常报道艺人和企业高层领导出车祸或违章驾驶的事。那时,我刚来望月家,况且新闻里报道车祸是家常便饭,所以我一般听过则忘。但是,这个住宅区的人似乎都很关注,大概因为这里的居民大多拥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吧。
这里的车主一个个变得神经兮兮,唯恐稍有违章就会引发舆论批评,惹祸上身。所以,打车或租车出行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人开始害怕、选择打车的话,其他人也会跟着害怕,相继效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这里的车很少与其他车接触。偶尔出一趟远门,也不会特意说起荒木翠的事,所以荒木翠的家事并没有在汽车圈里传开。
“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作为私家车被生产出来,却被主人成天关在家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我想起以前停在包月停车场里的那辆蓝鸟。他那位年过八十的主人因病卧床不起,不能开车。这是一年前的事了,也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11
“啊!绿德米,你家那个孩子把鞋扔到荒木家院子里去了!”塞利西欧大喊一声。
“啊?亨扔鞋?”我不明就里。
我蓦然想起前几天亨打碎了餐厅玻璃的事。难道是有人命令亨扔鞋的吗?但是,为什么非要选在这里扔啊?
“刚才,那个男人一直锲而不舍地按荒木家的对讲机。”
“他叫玉田宪吾,是个记者。”
“他们发现荒木家没人,然后孩子就突然脱掉鞋,扔到院子里去了。”
“他为什么扔鞋?”我问。塞利西欧不像在说谎,我看不到荒木家发生的事情,不由得焦急起来。
“现在,他未经许可就跑到荒木家的院子里去了。”
“你说亨?”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总之,他把鞋捡起来了。”
把鞋扔进去,又自己捡起来?
“他到底在折腾什么呀?”奥迪疑惑地问,“小孩子就是没头脑。”
“不对!”我当即予以否定,“如果亨没头脑,那就没人有头脑了。他比大人还像大人,说他是望月家的智囊都不为过。”
“不过,你家那位智囊君又开始修整庭院了。”
“啊?修整庭院?”塞利西欧的实况转播朝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他在拔草,清理杂草。他是来帮忙打扫院子的吗?”
“拔草?”连我也糊涂了。扔鞋、捡鞋、拔草。玉田宪吾是说过想让亨帮忙拔草,但我以为那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他是想给别人送花吧。”塞利西欧事不关己地说,“孩子的想法简直莫名其妙。”
“啊,对了,说起孩子,荒木翠的那个孩子可真够惨的。”奥迪插话。
“荒木翠的那个孩子……”我鹦鹉学舌般地重复,“孩子在哪里啊?”
“现在没有了。”奥迪说。
“真是一场悲剧。”塞利西欧说。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老六插嘴道。他好像听不清一车之隔的塞利西欧说的话。
“我们在说孩子的事。荒木翠以前不是怀过孕吗?”
听了奥迪的说明,老六黯然低语:“哦,那件事呀。”
而我依然迷惑不解。“什么?荒木翠有孩子吗?”
“有过。”
“对,以前曾经有过。”
“现在没有了。”
接着,几辆车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述往事。他们语气平淡,就像满怀悲伤与无奈从惨烈的车祸现场旁边静悄悄地路过那样。
“怀孕初期,荒木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本来她老公就对妻子怀孕的事一点儿都不高兴。”
“据她家那辆老六说……”塞利西欧进一步压低声音,像是怕加重原本就很沉重的话题,把现场气氛拖入泥潭之中似的。他换上宛如行驶在冰冻车道上一般流畅轻巧的语气,说:“荒木诚人得知妻子怀孕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想以怀孕为借口偷懒不做家务吧!’”
“天啊!这也太过分了吧?!”我呻吟道。
“大吃一惊吧。他还说怀孕又不是生病,该做的还得做。”奥迪木然的声音仿佛是从排气管里发出的。
“啊,是有这事。”老六无精打采地搭腔,他似乎能够想象出当时荒木夫妇对话的场面。
“明明妻子刚怀孕,身体不适,那个男人却还要求她像往常那样做家务,他说:‘做好分内之事,才是有担当的成年人。’”
“这就好像在说,我前方的信号灯全是绿灯。”
“没错。而且不幸的是,荒木翠好像总是觉得自己前方的信号灯全是红灯。”
太为他人着想是会吃亏的。在路上行驶时也是如此,太顾虑其他车,就会被加塞。
“然后,有一天,荒木翠终于身体不支倒下,被送进医院。”奥迪说。
忽然,大家全不吱声了。一直在当听众的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在专心等待下文。但等了半天,大家依然沉默。“咦?然后呢?”我正要开口询问,突然灵光一现,领悟到他们沉默背后的含义。荒木翠肯定是在那一天失去了她的孩子。“荒木翠也太惨了!”
“可不是嘛,她一定受了不少罪。”老六说,“硬要说的话,她唯一的幸运就是这件事发生时正赶上东京进行大选,政坛动荡。”
“啊?这和政治有什么关系?”
“媒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就没人关注荒木翠的事了啊。”
“原来如此。”如果媒体得知荒木翠怀孕、又流产,记者们肯定会从东京大举杀向仙台。荒木翠以前曾经说过,媒体没有其他新闻可报道的时候就会拿她炒作。反过来也可以理解成,媒体不愁没有新闻素材的时候就不会关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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